符淅再次執棋的手頓下,滿臉天真地問,“怎麽想起提他了?”


    暝途這家夥一向除了他們兩人的事情,其餘人一律不過問,在他心裏,除了來找她,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與他無關的樣子。


    單線條的符淅,還未反應過來,太陽神君向她提親的事,也是與她有關的。


    而她一心隻想著暝途有心思怎麽提起別人了,完全沒把太陽神君那人放在心上。


    還真是好巧不巧,這時正好一名宮女前來稟報,“符淅殿下,太陽神君求見。”


    暝途臉倏地沉了,眼底浮現出明顯的戾氣出來,而坐在他麵前的符淅正對著那名宮女,瞪著圓眸一臉天真茫然,“請神君進來吧。”


    沒過一會兒,一名身穿金白華服的男子走了進來,那人氣質生得如沐春風,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象征著太陽的神石鑲嵌於他發冠之中。


    太陽神君一直是神界最讚成與萬物之神結成姻緣的一對,此人位高權重,法力無邊,被譽為光明的傳人,位列天道繼位之選。而他本身也很小的時候也與符淅見過麵,當年伏羲始祖對於此年輕人頗為讚賞,眾神都相傳此人會是符淅小殿下的內定未來夫君。


    太陽神君名為君炎,他一見符淅,眼裏就有遮不住的別樣情愫,語氣欣喜溫潤如玉,“淅兒,自孩提告別之後,我們許久未見了。”


    聽到‘淅兒’二字的暝途眸子危險一眯,情緒瞬間陰霾。


    符淅微微一愣,他跟她很熟嗎?


    君炎並不計較她那副驚訝的表情,那一年,他與她隻是匆匆別過,可小女孩一直不知道,她那日下山在某處林子裏,曾救過一名差點喪命的男孩,並給予他鼓勵,那一字一句都刻在他心裏,經年後,他不負她所望,成為了太陽神君。


    太陽生金烏,金烏為九子,他為第九子,為了奪嫡,兄長們率先聯手想除去最小的他。


    在他最黑暗的時刻,是那個小女孩給予了他希望。


    在那之後,他經常拜訪於伏羲始祖,其實是想多見見那個可愛的小女孩,未來的萬物之神。伏羲始祖在羽化的時候,還曾囑托過他要好好照顧伏羲,眾神多數冷漠無情,他是唯一對符淅真心的存在。


    畢竟都是很久的事情了,符淅自己都忘了小時候還見過那樣的男孩子,那時的她滿腦子隻想著跟小動物們玩,當然對於外界那些傳聞更是一點都不知道。


    君炎本還想與符淅多敘舊,忽然感知到周邊有強大的弑殺之氣在徘徊,他眼神一緊,視線從符淅身上轉移,這才發現了符淅的對麵,也坐著一名黑衣男子,那男子正襟危坐,氣場極強,眉目嚴峻,眼底黢黑邃如深潭旋渦,那看他的眼神冷沉並極為不善。


    他語氣一字一句寒如碎冰,“太陽神君想找人敘舊,也該分先來後到吧。”


    君炎沒見過暝途,不過今日見到了此人,便也意識到了,這位就是傳聞中冷酷無情,殺伐果斷,讓人談虎色變,令人聞風喪膽的重天邪神暝途。


    神界眾生都知道符淅與暝途關係往來密切,不過也有很多人傳,符淅是被暝途脅迫的,畢竟誰不知道符淅可是唯一能克暝途的存在,暝途怎能仍由他的克星肆意生長,所以想搶先一步將她控製挾持。


    君炎心神一淩,想到此人正是對符淅有生命威脅的人,頓時溫潤的臉色也冷了幾分,不過這股情緒還是被他克製得很好,“邪神大人,本君並不介意多一人敘舊。來者既是客,符淅殿下都已經引薦了,總不可能把人趕出去吧。你可以不顧及本君的顏麵,但總不能不顧及符淅殿下的名聲吧。”


    暝途臉色倏地更陰鬱了幾分,手中的棋子已被碾碎灰飛煙滅。


    這君炎倒是好段數,字句在斥責自己自私自利斤斤計較。


    暝途雖不計較自己在外界的名聲,他本就是惡人,何須顧及那些婆婆媽媽的傳統道德?


    可為了符淅,他忍下來了。


    見暝途分明已經怒得將棋子都捏成灰燼,卻還是克製忍了下來。


    眾所周知,暝途乖戾無常,我行我素,不給任何人情麵,卻能為了一個女孩學會克製,不是蓄謀已久,就是心裏有她。


    君炎是喜歡符淅的,當一名男子喜歡上一個女孩的時候,直覺也是相當敏銳的。


    他總看暝途不舒服,不單單是因為覺得他會威脅女孩的生命,而是覺得,此人,也對他喜歡的女孩有意。


    暝途看自己的眼神,是充滿敵意的,那種敵意,來自異性覬覦了他的女孩,而不是那種正邪對立的敵視。


    殊不知,兩男人在暗中針鋒相對,可符淅卻在旁邊悄咪咪地打量某大魔王生氣氣的樣子,明明那麽氣了還不能表現出來,真的好有意思,沒想到還能看到一個冷麵魔王吃癟的樣子,她最了解暝途了,他就是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們兩人獨處,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在她還是小少女的時候,找她來玩的男神仙不計其數,結果大魔王臉色就臭了。每次都動著腦子,把那些想要接近她的臭男生給趕掉。那些“臭男生”本來還氣暝途自私小氣,可馬上大魔王暴跳如雷地教他們做神了之後,他們全灰溜溜地逃跑了。


    小符淅無奈地搖了搖頭,就被威脅了一下,就放棄與她交朋友了,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


    再者,她其實真的打從心裏隻喜歡跟暝途在一起玩。


    她喜歡他不顧一切擋在她身前保護她的樣子,喜歡他牽著自己的手去看外麵的世界,喜歡他那些危險又令人哭笑不得的冒險,喜歡看他的一撇一笑,一喜一怒,每一個表情都不想錯過。後來,她學會了丹青,將那位大魔王的每一個動作,表情,都記錄在紙上。


    每次看著,就會想到那些時光和畫麵,然後一個人趴在紙上偷偷地笑。


    這些秘密,大魔王都不知道。


    不過符淅也舍不得她家大魔王生氣,於是一臉抱歉失笑地對太陽神君說,“君炎哥哥,邪神大人他不喜歡被人打擾,他會生氣的,一生氣就會與人交戰,上次那人已經被打得半身不遂了。”


    她還故意可憐兮兮地說道,“你們可千萬不要打架哇,我最怕人打架了,你們二人若是交戰,我的宮殿怕是也要被拆掉了。君炎哥哥,看在淅兒的薄麵上,不如給淅兒一個麵子,先去偏殿等候吧?”


    符淅所言極為婉轉,可言下之意卻是偏向暝途那邊,講白了,還是在暗搓搓趕人。


    重天邪神暝途已經惡名遠揚了,他才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他,符淅故意拿大魔王的“惡劣”來嚇人忽悠,也是非常符合邏輯的。


    君炎一心隻想著不讓符淅為難,隻覺得她是害怕暝途對他不測,所以在暗示自己先去別的地方,於是開口道,“淅兒莫擔心,既是如此,君炎哥哥去偏殿等你敘舊便是了。”


    符淅溫和地淺笑著點頭,“嗯,謝謝君炎哥哥。”


    然後,她吩咐,“來人,送太陽神君去偏殿。”


    緊接著,就來了一群人將君炎請去了偏殿。


    君炎沒聽出來,可暝途卻聽得出來。


    一想到小東西心裏向著他,冰冷的唇角上揚,心裏的陰霾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隻是一想到君炎竟然用很自然的語氣叫她‘淅兒’,他上揚的唇角又抿成了直線。


    淅兒,憑他君炎也配叫?


    他都從未喊過淅兒。


    不對,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淅兒與小東西這兩個稱唿,究竟有什麽微妙的區別?


    ……


    這個問題,煩惱了暝途一段時間很久。


    暝途是個心思謹慎細膩的人,對於任何細節疏漏都不會放過,尤其是對於符淅。


    令他更加煩躁的是,這幾日,太陽神君君炎來往符淅宮殿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有次他在路上聽聞一些眾神的閑言碎語。


    “近日依我看,太陽神君與萬物之神的親事怕是將近了!”


    “是呀,我前幾日還與太陽神君見過麵,太陽神君雖溫潤如玉,可臉上也是淡淡的情緒很少,可是這幾日,他看起來明顯很愉悅的樣子,時不時地竟還會笑出來。”


    “太陽神君笑了?哈哈哈,見到自己愛慕已久的人兒,能不高興嘛?隻可惜,我們這些老神仙對於姻緣,怕是無緣了。情情愛愛的,果然還是年輕小輩甜蜜。”


    “啥?太陽神君與符淅殿下?我還以為符淅殿下會跟邪神暝途在一起呢!”一名看起來呆呆的仙徒慫慫地躲在一名尊者後麵說道。


    老尊者立馬臉色黑了,“胡說八道,符淅上神乃救世之主,仁愛天下,怎能與誅天邪魔在一起?自古正邪不兩立,重天邪神與萬物之神注定名為宿敵,不會有未來,否則,是要受天譴的。怎麽想,都是太陽神君與萬物之神才是天生一對。”


    “好吧,尊者說什麽就是什麽。”


    仙徒有幸見過暝途與符淅兩人相處的畫麵,總覺得他們二人才是天生一對。


    那一天,隻見暝途上神手裏心不甘情不願地剝著葡萄皮,然而下一秒,就有另一顆葡萄送到了他嘴裏,那是符淅小殿下親手喂的,還對他笑呢,然後暝途又壞壞地往小姑娘嘴裏塞了一顆草莓,小姑娘一下子呆住了,畫麵太有愛了有木有。


    恕他不知世間險惡,他覺得暝途沒有傳聞中那麽燒殺搶掠不可理喻,倒挺像個腹黑的壞小孩似的,欺負他喜歡的小姑娘。


    迴到自己的宮殿之後,暝途隻覺得腦子裏亂亂的,然後又聽聞今日太陽神君正在符淅宮殿裏做客的消息,心情更加煩躁異常,恨不得親手捏死那個什麽太陽神君。


    以他以前霸道強勢的性格,早找上門當麵對峙了,最好是當著那個男人的麵,把小東西摟到自己懷裏來,宣誓主權。


    可他這次並沒有,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慪氣,還是在幹什麽?


    路上聽到的那些閑言碎語,還在他腦子裏反複迴蕩。


    什麽親事親事,好事降臨的,聽得他氣得當即閃現在那些老尊者麵前,將那群老東西給毫不留情揍了一頓,還拔光了他們的胡子,除了那個小仙徒,被他放了一馬。


    他已經成年,自然知道成親是什麽意思。


    一想到心裏的那個女孩會鳳冠霞帔地嫁給別人,他瞬間止不住的滔天怒火,以及一瞬而過的墜痛。


    成親,一般意味著兩情相悅的人喜結連理。


    暝途不是沒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的個性,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得不到就毀掉的那種。可當他哪日舍不得毀掉那個讓他私心占有的人,就說明,那人對他重要到超過自己。


    他一直以為,他隻喜歡找小東西玩,不讓任何異性接近她,隻是因為占有欲作祟,隻想讓她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起先,他一直麻痹自己,又逼著自己清醒。


    她隻是自己的玩物,不,她是他的玩伴。


    她是未來唯一可以殺了自己的人,他不能心軟,一旦她動搖,他一定毫不猶豫殺了她。


    不,他不能殺她,她是他唯一的小東西啊……


    這時,暝途的契約魔獸八翼重天龍,揮著一對小肉翼,飛到了暝途身邊。


    八翼重天龍已經在藍花楹穀被暝途治好,也是那次相遇,他對符淅的印象徹底改觀。


    八翼重天龍可以隨時變幻大小,雖現在的形象是幼年形態,可內心年齡早已成年。


    小魔龍與暝途靈力共同,能夠讀知主人一切情緒,他說話很直白,“成親是建立在相愛的基礎上,主人想到了成親方麵的問題,莫非……”


    小魔龍暗示得很明顯了。


    暝途神色一瞬恍惚,他愛符淅?


    因為他愛符淅,所以對她要成親的事情耿耿於懷,對太陽神君敵視異常,對那些老神仙的閑言碎語弄得心煩意亂。


    他對她,莫不是占有欲作祟?


    不,占有欲其實也是愛的一種表現。


    所以,種種結論表明,他愛上符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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