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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李家老三用平靜的語調訴說著完全不著調的長篇大論，陶小桃忽然對走在最前方用一團稻草堵住耳朵的李慎產生了一種敬畏之心。
這流氓太狠了，甘拜下風。
“聽狗蛋說，你真是俺娘親戚？那你來咱們刁角村是來投俺娘的？欸你是俺娘哪家的親戚啊？連小五子就見過你，咋地俺一點印象都沒有哩？”陶小桃正想也找點稻草塞住耳朵的時候，李肆笙不知什麽時候湊到她身邊來。
陶小桃猶豫了一下，沒有接話隻是埋下頭加快了步伐。
“欸，你是不是俺娘姨母家的親戚啊，那你認識俺哪個表哥不？呃叫啥來著，忘了……”李肆笙滿臉苦惱的努力迴想，陶小桃內疚心越來越重，這二房的幾兄弟雖然不討人喜歡的“各有千秋”，但確實都還是單純的很呢。
越是單純，她越是不好意思騙人家，特別是利用人家死絕戶的親戚。
李肆笙還在一個人碎碎念，李慎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把他招唿過去。
“老四，”李慎摳出耳朵裏的稻草，鄭重其事的皺著眉壓低聲音，“這小子，怕不是咱娘的親戚。咱們不能讓她進咱家門。”
“啊？”
“剛狗蛋說大嬸娘之前答應了把這小子留在大房的對不？你想啊，大嬸娘那是啥人？那是掉了跟雞毛都得把油捋下來的人啊，如果這小子真是咱們二房親戚，大嬸娘咋可能動把人留在大房的心思？”
李肆笙迴想著剛剛陶小桃對自己問題的反應，眉頭也皺了起來。
“而且你聽狗蛋的意思是，大嬸娘剛開始答應了讓這小子留他們房了，後來不知咋地又說她是咱娘的親戚。誰知道她又在搞啥陰謀詭計？想想上次那紅薯幹的事情。”
不提還好，一提紅薯幹李肆笙就來氣。
去年饑荒更嚴重的時候，小五子在院門口撿到一小坨生紅薯，還帶著土腥味，應該是剛從地裏□□的。
餓暈頭的小家夥想也沒想就放嘴裏嚼了，吃完了被大嬸娘打發出門去找哥哥們，結果還沒走到村頭被人給抓起來了。
剛從地裏□□的紅薯汁是沒啥顏色的，但是粘在嘴上一會兒就會變成黑色。
正巧公社剛被人偷了紅薯，正愁沒地兒找呢，這黑嘴巴的小娃娃就出來了。
糾察隊長派人去李家二房搜了一圈也沒搜出個啥來，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結果好長時間過去了，某一天李肆笙聽到狗蛋在給小五子炫耀，說他屋裏有紅薯幹吃……
“所以，咱大嬸娘想讓她留在咱們二房，咱就不能讓她的陰謀得逞！”李肆笙一拍拳頭，頓悟了，“對吧二哥？”
李慎沒說話，漆黑的眸子盯緊了陶小桃嬌小的背影。正午的陽光給她暈出了柔和的光圈，不知道小五子說了什麽，她嘴角揚得很高，眉眼彎彎，一雙含笑的桃花眼亮若星子。李慎甚至清楚的看清了她濃密修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像蘆葦穗子，看著倒是挺好看……啊呸！一個混小子長這麽好看幹啥？！反正怎麽瞧怎麽古怪。
對，不能留。
四兄弟加個哭喪臉的熊娃狗蛋，還有個被小五子逗得心花怒放的陶小桃，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迴了李家。
還沒進主屋呢，陶小桃就聽到了李家大嬸娘聲音，理直氣壯的，“俺發現她的時候啊，就餓得隻剩一口氣啦！倒在路邊上翻白眼，俺可是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把她搬迴來的哩，老二媳婦，這可是你姨母婆家表妹唯一留下的獨苗苗了，俺給你救迴來了，你以後可得記得俺這次的恩情啊！……”
陶小桃渾身一抖，突然有點不敢推開房門了。
李慎聽到這些鬼扯就火大，嘭的推開門，把主屋裏的三個女人都嚇了一跳。
小五子仿佛沒看到李慎的黑臉一般，牽著陶小桃的手脆生生的介紹，“桃子哥哥，這是俺大嬸娘，俺娘和俺奶。”
空蕩蕩的房間裏坐著三個女人。三個都麵黃肌瘦的，除了已經認識的大嬸娘之外還有一個矮小佝僂的小老太太，還包著小腳，頭上裹著塊看不出啥顏色的布，滿臉褶子都是黃土色的。
另一位穿著藍補丁襯衫的女人倒是生得好看的緊，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十裏八村的大美人了。她看著40歲上下，眉眼清澈，眼角雖然也帶著皺紋但那雙眼卻似乎一看就能看到底。
“喲，小桃跟著一起迴來啦！”李大嬸娘站起來，臉上帶著笑迎陶小桃進來，“娘，弟妹，你們瞧，這就是吳慈仁表姐家的獨苗苗了，哎，說起來俺心裏就疼啊，多好的一家人，咋能都死完了呢……”
李大嬸娘說著就抹起了眼淚，陶小桃愣是被李大嬸娘精湛的演技折服了，一時間有點傻眼。
忽然胳膊傳來一陣刺痛，陶小桃被李大嬸娘暗地裏揪了一下。
側目，李大嬸娘怒其不爭的朝她使眼色，仿佛在說，哭啊！
陶小桃眨巴眨巴眼睛，正想醞釀一下情緒配合李大嬸娘，忽然那個藍補丁女人站起來，用力的抱住了陶小桃！
“可憐的娃！”女人幹瘦但柔軟的雙臂緊緊抱住了陶小桃的脖子，陶小桃是天生天養的小桃樹，從來沒與人如此親密的擁抱過。她隻覺得一股子熱氣從女人身上傳來，帶著點泥土味，但暖烘烘的烤得她渾身都快燒著了。
陶小桃一張桃花腮用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紅了起來，正在尷尬的不知道怎麽辦時，忽然感覺到一滴兩滴熱乎乎的液體滴落在額頭上。
詫異的抬起頭，一雙帶著眼紋的清澈眼睛蕩漾著淚水，毫不掩飾眼中的同情，“你一個小娃娃孤身到李家村來，吃了不少苦吧？……”
“娘！”一個壓抑著怒氣的聲音響起，陶小桃突然被人從李家二嬸娘的懷裏拽了出來，狠狠的拎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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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李家老三用平靜的語調訴說著完全不著調的長篇大論，陶小桃忽然對走在最前方用一團稻草堵住耳朵的李慎產生了一種敬畏之心。
這流氓太狠了，甘拜下風。
“聽狗蛋說，你真是俺娘親戚？那你來咱們刁角村是來投俺娘的？欸你是俺娘哪家的親戚啊？連小五子就見過你，咋地俺一點印象都沒有哩？”陶小桃正想也找點稻草塞住耳朵的時候，李肆笙不知什麽時候湊到她身邊來。
陶小桃猶豫了一下，沒有接話隻是埋下頭加快了步伐。
“欸，你是不是俺娘姨母家的親戚啊，那你認識俺哪個表哥不？呃叫啥來著，忘了……”李肆笙滿臉苦惱的努力迴想，陶小桃內疚心越來越重，這二房的幾兄弟雖然不討人喜歡的“各有千秋”，但確實都還是單純的很呢。
越是單純，她越是不好意思騙人家，特別是利用人家死絕戶的親戚。
李肆笙還在一個人碎碎念，李慎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把他招唿過去。
“老四，”李慎摳出耳朵裏的稻草，鄭重其事的皺著眉壓低聲音，“這小子，怕不是咱娘的親戚。咱們不能讓她進咱家門。”
“啊？”
“剛狗蛋說大嬸娘之前答應了把這小子留在大房的對不？你想啊，大嬸娘那是啥人？那是掉了跟雞毛都得把油捋下來的人啊，如果這小子真是咱們二房親戚，大嬸娘咋可能動把人留在大房的心思？”
李肆笙迴想著剛剛陶小桃對自己問題的反應，眉頭也皺了起來。
“而且你聽狗蛋的意思是，大嬸娘剛開始答應了讓這小子留他們房了，後來不知咋地又說她是咱娘的親戚。誰知道她又在搞啥陰謀詭計？想想上次那紅薯幹的事情。”
不提還好，一提紅薯幹李肆笙就來氣。
去年饑荒更嚴重的時候，小五子在院門口撿到一小坨生紅薯，還帶著土腥味，應該是剛從地裏□□的。
餓暈頭的小家夥想也沒想就放嘴裏嚼了，吃完了被大嬸娘打發出門去找哥哥們，結果還沒走到村頭被人給抓起來了。
剛從地裏□□的紅薯汁是沒啥顏色的，但是粘在嘴上一會兒就會變成黑色。
正巧公社剛被人偷了紅薯，正愁沒地兒找呢，這黑嘴巴的小娃娃就出來了。
糾察隊長派人去李家二房搜了一圈也沒搜出個啥來，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結果好長時間過去了，某一天李肆笙聽到狗蛋在給小五子炫耀，說他屋裏有紅薯幹吃……
“所以，咱大嬸娘想讓她留在咱們二房，咱就不能讓她的陰謀得逞！”李肆笙一拍拳頭，頓悟了，“對吧二哥？”
李慎沒說話，漆黑的眸子盯緊了陶小桃嬌小的背影。正午的陽光給她暈出了柔和的光圈，不知道小五子說了什麽，她嘴角揚得很高，眉眼彎彎，一雙含笑的桃花眼亮若星子。李慎甚至清楚的看清了她濃密修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像蘆葦穗子，看著倒是挺好看……啊呸！一個混小子長這麽好看幹啥？！反正怎麽瞧怎麽古怪。
對，不能留。
四兄弟加個哭喪臉的熊娃狗蛋，還有個被小五子逗得心花怒放的陶小桃，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迴了李家。
還沒進主屋呢，陶小桃就聽到了李家大嬸娘聲音，理直氣壯的，“俺發現她的時候啊，就餓得隻剩一口氣啦！倒在路邊上翻白眼，俺可是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把她搬迴來的哩，老二媳婦，這可是你姨母婆家表妹唯一留下的獨苗苗了，俺給你救迴來了，你以後可得記得俺這次的恩情啊！……”
陶小桃渾身一抖，突然有點不敢推開房門了。
李慎聽到這些鬼扯就火大，嘭的推開門，把主屋裏的三個女人都嚇了一跳。
小五子仿佛沒看到李慎的黑臉一般，牽著陶小桃的手脆生生的介紹，“桃子哥哥，這是俺大嬸娘，俺娘和俺奶。”
空蕩蕩的房間裏坐著三個女人。三個都麵黃肌瘦的，除了已經認識的大嬸娘之外還有一個矮小佝僂的小老太太，還包著小腳，頭上裹著塊看不出啥顏色的布，滿臉褶子都是黃土色的。
另一位穿著藍補丁襯衫的女人倒是生得好看的緊，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十裏八村的大美人了。她看著40歲上下，眉眼清澈，眼角雖然也帶著皺紋但那雙眼卻似乎一看就能看到底。
“喲，小桃跟著一起迴來啦！”李大嬸娘站起來，臉上帶著笑迎陶小桃進來，“娘，弟妹，你們瞧，這就是吳慈仁表姐家的獨苗苗了，哎，說起來俺心裏就疼啊，多好的一家人，咋能都死完了呢……”
李大嬸娘說著就抹起了眼淚，陶小桃愣是被李大嬸娘精湛的演技折服了，一時間有點傻眼。
忽然胳膊傳來一陣刺痛，陶小桃被李大嬸娘暗地裏揪了一下。
側目，李大嬸娘怒其不爭的朝她使眼色，仿佛在說，哭啊！
陶小桃眨巴眨巴眼睛，正想醞釀一下情緒配合李大嬸娘，忽然那個藍補丁女人站起來，用力的抱住了陶小桃！
“可憐的娃！”女人幹瘦但柔軟的雙臂緊緊抱住了陶小桃的脖子，陶小桃是天生天養的小桃樹，從來沒與人如此親密的擁抱過。她隻覺得一股子熱氣從女人身上傳來，帶著點泥土味，但暖烘烘的烤得她渾身都快燒著了。
陶小桃一張桃花腮用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紅了起來，正在尷尬的不知道怎麽辦時，忽然感覺到一滴兩滴熱乎乎的液體滴落在額頭上。
詫異的抬起頭，一雙帶著眼紋的清澈眼睛蕩漾著淚水，毫不掩飾眼中的同情，“你一個小娃娃孤身到李家村來，吃了不少苦吧？……”
“娘！”一個壓抑著怒氣的聲音響起，陶小桃突然被人從李家二嬸娘的懷裏拽了出來，狠狠的拎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