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嚴氏嫁過來這麽些日子,阿元並不覺得這個姑爺難伺候,就算是生氣了,模樣也比不得嚴寺卿嚇人呀。


    她盼著兩人好,時不時的在嚴氏耳邊勸一勸,勸她主動一些,說話軟和一些,不知道嚴氏聽進去沒有,就算是聽進去了,沈規這幾日沒迴來,嚴氏也沒有機會使一使這化指柔的功夫,更何況柔情小意這種法子,嚴氏一貫是瞧不上眼的,也不知使出來會變味成什麽樣子。


    嚴氏去給平王妃請安的時候,正遇上鄭令意和沈沁來探望平王妃,鄭令意笑盈盈的給她見了禮,水碧衣裙月白綃紗,烏發上隻叉一根鈴蘭玉雕簪,碧綠花托,花朵透白如盞,玉石天然一色,匠人精雕細琢,宛若天成,在夏日裏看著就叫人覺得心曠神怡。


    她生得又美,膚光透白,嚴氏見她一笑,也要驚豔三分。


    兩人落座,嚴氏的視線又落在那根鈴蘭玉簪上,這樣的巧,她曾見過這玉簪。


    前個阿元哄著她添首飾,嚴氏心有所動,就讓桂寶閣的掌櫃送了一批來,阿元背著她多添了一句話,讓桂寶閣撿著花樣好的送來,不是時興的不要,這鈴蘭簪子就是其中最出挑的,說是隻有這麽一根。


    嚴氏不能說自己不喜歡,隻是覺得擱在自己身上,哪哪又不相稱,一問價錢就更不肯了,她倒不是連根簪花也戴不起,隻是不願在這上頭費這個銀子。


    今日見這簪花兜兜轉轉落到了鄭令意頭上,這樣的好看,嚴氏既有種隱隱的懊悔,又覺得若是自己留下了,倒是明珠暗投了。


    平王妃正在與鄭令意說話,嚴氏聽著,隻覺得在敲打自己。


    “這樣的熱,我家這個迴來都沒什麽胃口,成日的冷淘冷淘,人都在太陽底下熬瘦了,也不知該補點什麽好。”平王妃心疼的說。


    “天熱是容易敗壞胃口。冷淘也不能多吃了,昨個用雞湯煨了一碗泡飯,雞骨都褪了,又撒了鬆仁和鹹筍幹,倒滿滿當當的吃下去一海碗。前個是魚湯麵,魚肉先煎後拆骨煨湯,再下細絲麵,最後碼上魚肉和小菜,我記得也是吃光了的。大前日迴來的晚,他在外頭用過了,可夜裏又餓了,廚房烤了隻荷葉雞來,準備明日一早撕了佐粥的,倒正好喂了他。”


    鄭令意一邊說一邊笑,眼裏滿是溫柔情意,嚴氏隻瞧上這麽一眼,就知道這對夫妻琴瑟和鳴的很。


    “那今兒又備了什麽呢?”平王妃問這話,本是抱著敲打嚴氏的意思,聽鄭令意說出這許多來,覺得很值得依樣畫葫蘆,叫下人記下,讓灶上做了來試,心裏對嚴氏又添幾分不滿。


    鄭令意笑道:“今兒讓灶上包了芥菜餛飩來,包了豬肉和魚糜兩個餡的。”


    鄭令意隻有一家三口,吃東西哪有什麽份例規矩,自然是想吃什麽吃什麽,嚴氏卻是要早兩日擬了菜單子的,臨時想吃什麽,至多也就能做碗冷淘出來,哪能像鄭令意這樣隨心所欲。


    不過嚴氏自己也承認,自己待沈規的喜好的確不怎麽上心,他們倆也吃不到一塊去,沈規喜歡吃臘八蒜、泡韭一類,嚴氏最惡心那股味道,小廚房裏至今也沒備著,隻有肯定了沈規會在家用膳,才會去外頭的大廚房裏拿一碟子。


    嚴氏想到這,便對鄭令意道:“我不比吳夫人細心,倒是怠慢夫君了,往後也東施效顰的像你學一學。”


    鄭令意本以為在說閑話,聽嚴氏這樣鄭重其事的說話,驀得領悟了婆媳倆的不快,她也隻做不知,笑道:“我是閑著沒事做,成日琢磨吃的。”


    “哪能這麽說,孩子不也叫你費心嗎?”平王妃卻道。


    鄭令意自然知道嚴氏還沒懷上,不禁替她感到尷尬,瞧了沈沁一眼,沈沁也不想給這個嫂嫂難堪,說起旁的事情來。


    嚴氏默默的坐著,勉強著沒有露出委頓神情來,聽著沈沁說要同鄭令意一道去采蓮,又問嚴氏去不去。


    嚴氏下意識就拒了,沈沁一笑,半點不意外的說:“嫂嫂就是這樣貞靜的性子。”


    嚴氏欲言又止,可沈沁沒有留意,她很快同鄭令意說別的去了。


    嚴氏自覺格格不入,可又放不開,想起幼時同姐姐們在自家後院玩的忘了練女紅的時辰,後來被打了手板子,貼身的婢子更是挨了十幾下的藤條,有些東西烙了印子,實難去除。


    蓮池,還是陳家莊子上的好。


    鄭令意帶了鄭嫦嫦,沈沁邀了蔡綽然,蔡綽然還有些不好意思,是陳老夫人說去,她才點了頭的。


    沈沁沒請其他的陳家姐兒,既不投緣,何苦做這些麵子功夫。若是陳嬈沒嫁到碩京去,她們兩個定然是最要好的姑嫂。


    蔡綽然見鄭令意、鄭嫦嫦和沈沁三人,皆是成親生子,可生活依舊似少女般愜意自在,雖知道她們也受過一些波折,能有今日自己說話算話的底氣,全是一點點掙來的,可她心裏也鬆了口氣,既然她們可以,她自己也能做到。


    “將這蓮子漬了糖,也分一罐給嬈兒嚐嚐。”沈沁惦念著陳嬈,做什麽事情都容易想著她,前幾日給盛哥兒做衣衫,還給陳嬈澄哥兒也做了好些。


    鄭令意也存了些給陳嬈還有鄭綿綿的東西,托了沈沁這趟一起運到碩京去。


    碩京的夏日,比京城要更加幹熱一些,鄭綿綿也不知道是事實如此,還是她的記憶除了差錯。


    不過還好,碩京沒有束縛她的規矩。


    鄭綿綿隻穿了一件水粉荷花薄衫,席地鋪了一張草席,扔了一個綠豆芯的小枕頭,就這樣借著一點穿堂而過的涼風,懶洋洋的睡了半個時辰。


    睡飽了睜開眼的時候,見著萬姨娘坐在一旁,搖了搖頭,說她不像話,卻也沒讓她起來。


    “誰的信?姐姐嗎?”鄭綿綿見萬姨娘在拆信,頓時變得精神起來。


    萬姨娘見鄭令意說一切都好,嘴角就泛起微笑來,道:“嗯,寇家少夫人剛送來的,還有一份節禮和一些衣衫首飾,都是京城裏時興的,你瞧瞧去。”


    鄭綿綿興高采烈的往敞廳跑,赤著腳踏在青石磚地上,真是涼快極了。


    鄭令意給她挑的珠花還都是稚氣的樣式,鄭綿綿舉起一根小珍珠攢成球的步搖,眯起眼對著日頭看,道:“姐姐還把我當小孩呢。”


    萬姨娘覺得好笑,手掌在涼滑的絲緞上拂過,道:“沒嫁人,總是小孩,難道說你是大人了?”


    鄭綿綿笑著沒說話,又拿起一根薄金捶打成的蝴蝶簪子端詳,道:“娘,我上迴同您說的那個事,您怎麽想?”


    萬姨娘瞧了她一眼,神色不明,沒說話。


    鄭綿綿趴在她膝頭,萬姨娘半真半假的嫌棄道:“你這火燙的丫頭,挪開去。”


    聽這語氣,應該是輕鬆的,鄭綿綿心裏定了幾分,就聽萬姨娘道:“可招贅,招不到什麽好人家呀。”


    “既都招贅了,自然隻要人好就行。”鄭綿綿想的還是太簡單了一些。


    萬姨娘有些不願,道:“你若是怕我一個人住著,那咱們就找一戶近一些的人家不就成了?”


    鄭綿綿最想聽見這句話,可謂是正中下懷,麵上便露了出來。


    萬姨娘見她歡喜的鬼鬼祟祟,心裏飄過一個念頭,驚了驚,不動聲色的道:“怎麽歡喜成這樣?”


    萬姨娘說著,睇了丫頭一眼,丫頭這個直腸子的,以為萬姨娘知道了鄭綿綿對李平有意,又恐她埋怨自己,退了兩步小聲道:“李家哥兒也是個不錯的。”


    鄭綿綿大驚,狠狠的瞪了丫頭一眼,已經是來不及了,萬姨娘沉了臉色,抄起一個蚊蠅拍子就要打丫頭,丫頭連忙往院子裏裏去,鄭綿綿抱了萬姨娘的腿,背上就重重落下一拍來。


    丫頭見狀又跑迴來,緊緊的護著鄭綿綿,兩人像疊羅漢一樣疊在一塊。


    “好好,你們主仆情深,瞞著我一個!”萬姨娘恨鐵不成鋼的說:“我也是見你從前拘束,所以不過分攔著你,沒想到你竟這樣的沒規矩!”


    “娘,我沒有做什麽,隻是,隻是動了這個念頭罷了。”


    聽鄭綿綿再三發誓,萬姨娘心裏才好受些許,道:“你何時竟變得這樣大膽?可是那姓李的誘你?”


    “娘,他哪裏是這樣的人?”鄭綿綿說了句好話,萬姨娘就擰起眉頭來了。


    鄭綿綿再不敢說什麽,萬姨娘很不高興,道:“人家對你又沒這個意思,你巴巴的盼著他做什麽?”


    真是這樣也不對,那樣也不對,鄭綿綿知道萬姨娘把自己看成個寶貝,李平對她有意是覬覦,對她無意就長了雙魚眼珠子不中用,她覺得又幸福又好笑,也不在意背上熱辣辣的疼,伏在萬姨娘膝上,道:“娘,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可李家哥兒人品不錯,家裏雖有些牽扯,可咱們不都清楚了嗎?最難堪也不過如此了,總比從前那些藏著掖著的醃臢人家要好。”


    萬姨娘隻覺得委屈了鄭綿綿,搖了搖頭還是不允,道:“這離得近的好人家哪裏就他一個?我明日就給你搬一籮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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