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令意到南院的時候,鄭嫦嫦正與滕氏一塊坐在園中的石桌旁,也不知兩人在說什麽,不過鄭嫦嫦神色自在,應該是相處不錯。


    兩人見到鄭令意來了,便不約而同的對著她一笑。


    鄭嫦嫦說自己在園子裏逛的時候遇見米家人來拜訪吳老將軍,便被滕氏牽著一道來了。


    “弟妹來了?怎麽就你一人?表弟辦差還未迴來嗎?”鄭令意剛對滕氏見完禮,就見米霽月從高高台階上往下走,米宵暉也自屋內走出,對鄭令意拱手一拜。


    鄭嫦嫦的目光在米霽月身上一飄,當米霽月也往這邊看過來時,她又慌張的避開了。


    鄭令意道:“昨夜本是迴來了的,但與嚴寺卿有約在先,方才又匆匆的出去了。”


    米霽月雖然有片刻的失神,但他掩飾的極好,並未叫旁人覺察到半分。


    鄭令意又不是什麽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神仙,自然不能覺察到兩人這一瞬息間的交集。


    “既如此,那就開飯吧。”吳老將軍的聲音從屋裏傳來,眾人便都起身往屋裏走去。


    南院的菜單子已然改過一次了,大葷大油的剔除了不少,平日裏都是些清淡好克化的菜色,不過今日有客在,又是兩個青年,葷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鄭嫦嫦在飯桌上十分沉默,雖然飯桌上有長輩坐鎮,說起來又都是親戚,可這親戚畢竟隔得遠了些,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難免有些局促,筷子都不敢伸的太長。


    不過鄭令意與滕氏一左一右的架著她,左給她夾一筷子菜,右給她盛一碗湯,也餓不著就是了。


    今日是米霽月兩兄弟要來瞧吳老將軍,他倆年少時跟著吳老將軍學過幾招幾式,雖然算不得武功,但多少也有些強身健體的用處,兩人與吳老將軍的關係並不疏離。


    除了三房外,大房二房吳老將軍都讓人去叫過了,可也是湊巧,萬圓圓迴娘家去了,高曼亦則是不得空,也不知在忙些什麽,在鄭令意到之前露了個麵,便走了。


    滕氏本還以為能見一見點兒,見高曼亦好似腳底板被蚊子咬了,緊趕著要走,便也沒提。


    這些都是鄭嫦嫦時候迴了靜居,才一點點說給鄭令意聽的。


    鄭令意想了想,不解道:“我記得二嫂嫂待米家還是很殷勤的,怎麽今日走的這樣急?”


    “說是靈犀院裏,有個姨娘懷上了,伶閣看重的很,成天挑二少夫人的毛病。”綠珠抿了抿唇,有些不安的睇了鄭令意一眼。


    “這樣快?”鄭令意下意識道,隨後便默了。


    綠珠稍感懊惱,又怕自己說多錯多,隻得眨巴著眼睛望著鄭嫦嫦。


    鄭嫦嫦做出一副歡快模樣,道:“姐姐,今日米夫人誇我衣裳配的好,這身衣裳還是你給我做的呢。記得嗎?”


    鄭令意這才一笑,道:“怎麽不記得,這十八幅的裙子多費料!一匹料子就裁了一條裙子,餘下的做件褂子都不夠,隻給小弟的袍子鑲了一圈邊。”


    聽鄭令意提起弟弟,鄭嫦嫦鼓了鼓臉頰,趴在桌上撒嬌道:“姐姐,什麽時候見一見弟弟吧。我想他了。”


    鄭令意的想念之情也被這話一勾,愈發抑製不住了,立刻就讓綠珠取來紙筆,給鄭啟君寫了一封短信,鄭嫦嫦也在信末尾跟了幾句。


    姐妹倆的字跡略有相似,但鄭令意的字方正,鄭嫦嫦沒有下苦功夫練過,筆力要軟一些,又喜歡打著彎勾,字跡有些稚氣可愛。


    說到鄭啟君,難免想到鄭雙雙,但姐倆都沒有提這個妹妹,一提起來,兩人都隻有沉默。


    鄭嫦嫦在家中受了鄭雙雙不少的氣,可一次也沒在鄭令意跟前提起。


    在鄭令意身邊時,鄭嫦嫦總是快樂的,每日晨起便想著今日玩些什麽,吃些什麽,鄭令意總是縱容著她,寵溺著她,叫她忘卻了很多不開心的事情。


    鄭啟君的迴信當日就讓人給遞迴來了,約了兩位姐姐明日去悅食樓吃飯。待到了第二日,他還親自來吳家門口等鄭令意和鄭嫦嫦。


    他剛到吳家門口還未遣人通傳的時候,就見吳罰挎著刀大步流星的從門裏邁了出來,他人高腿長步子大,幾步就走到了鄭啟君跟前。


    “姐,姐夫。”


    鄭啟君有些緊張的叫了一句,他沒怎麽見過吳罰,倒是聽了不少關於他的閑話。


    雖然聽縣主說,他的這個親姐夫除了早年間名聲讓嫡母搗毀了,其他方麵倒是個不錯的男人,才學是實打實的,當差辦事也利索,很得上司賞識。


    但他鄭令意這樁婚事剛剛定下來的時候,就連碧果碧蕉也時常流露出擔心之語,鄭啟君那時年紀也不算小了,印象很是深刻,所以時至今日,他心裏總對吳罰還有個駭人印象。


    “來見姐姐?”吳罰雖沒什麽笑臉,但語氣很是溫和。


    鄭啟君放鬆了一些,笑著道:“是,我要請兩位姐姐去吃飯,姐夫可一起?”


    吳罰遣了人去給鄭令意傳話,見小小少年,竟也擺出一副請客吃放的闊氣模樣,不由得一笑,冷峻的眉眼頓時舒展開來,叫鄭啟君心裏又對他親近了一些。


    “我今日還有差事在身,不得空,改日由我請你吃飯才是。”吳罰說著,伸手在鄭啟君胳膊和肩膀上一捏。


    鄭啟君倒不覺得很痛,隻是有幾處筋脈叫吳罰這樣一按,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身子骨還不錯,多吃些,還能長高。”吳罰讚許的點點頭,道。


    鄭啟君鮮少接觸吳罰這樣的男性長輩,姑父的性子柔和,不像吳罰這般剛強,即便麵帶笑容,也有一股子肅然的氣質。


    鄭啟君不由得有些敬畏他,又有幾分好奇和想要親近的心思,他曾聽鄭令意提過,說吳罰功夫很好,便道:“姑姑隻請教頭教了我一些強身健體的拳法,怕我學了功夫野了性子,姐夫若有空閑,能否教我?”


    吳罰想了想,道:“我讓你姐姐與縣主議一議,縣主若同意了,我定不推辭。”


    鄭啟君料本以為吳罰會一口應下,不曾想他考慮倒是周全,看來也不是個武斷的性子,夫妻能過到一塊去,總歸是有相似之處的。


    所謂妍皮不裹癡骨,鄭令意這個姐姐是個蕙質蘭心的,他的這個姐夫,大概也是個靈秀剔透的。


    吳罰等到鄭令意與鄭嫦嫦出來之後,這才翻身上馬一揚鞭,瀟灑離去。


    “你們都說了些什麽?”鄭令意掀開車簾,瞧著吳罰飛馳而去的背影,好奇的問鄭啟君。


    鄭啟君故作神秘,搖頭晃腦就是不答,被兩個姐姐一左一右的擰了耳朵,才忙不迭的說:“我讓姐夫教我幾招真功夫,姐夫說得讓姐姐先去說通姑姑。”


    鄭令意斜了鄭啟君一眼,道:“你們倆倒是聰明,想著先推我出來。”


    鄭啟君傻乎乎的呲著牙笑,臉蛋被鄭令意搓圓捏扁也不氣惱,脾氣的確是好,但縣主也私下裏與鄭令意說過,怕自己將鄭啟君養的太脂粉氣了些,隻怕日後成了家,會少幾分擔當。


    想起這個,鄭令意倒覺得讓鄭啟君與吳罰多相處相處,說不準是一件好事。


    “姐姐,姐夫年少時,真被你那名頭上的婆母弄得逐出家門,在外孤苦度日?”鄭啟君小聲問。


    鄭令意有些警惕的說:“你該不會問你姐夫這些了吧?”


    鄭啟君連忙道:“自然是沒有!我又不傻,隻是覺得姐夫這意氣風發的樣子,真是半點瞧不出。”


    鄭令意長籲了口氣,道:“當年喬氏一出顛倒是非黑白的戲碼蒙了公爹的眼,你姐夫雖被逐出去了,但公爹很快就後悔了,隻是你姐夫心氣高,又因生母之死怨恨,斷斷不願意迴去,又不願叫舅家擔心,流落在外時委實吃了些苦頭。”


    這番話,連帶著牽動了姐弟三人關於蔣姨娘的記憶,鄭啟君其實對蔣姨娘印象寡淡,可在得知蔣姨娘身亡後,依舊是發愣了一整日,更別提他這兩個姐姐了。


    想起縣主說的,當年鄭令意小小的一個人,是如何的警覺聰慧,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在魯氏手下存活艱難,便果斷的求助縣主,雖然恩人是縣主,但鄭令意又何嚐不是給了他一條命呢?


    “姐,謝謝你。”鄭啟君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道。


    鄭令意怔忪片刻又笑,鄭嫦嫦也跟了一句,“謝謝姐姐護著我,到現在都還護著我。”


    鄭啟君方才思緒萬千,鄭嫦嫦也是如此,想起鄭令意不過大自己幾歲,心裏更是滋味複雜。


    鄭令意被妹妹弟弟這幾個謝字說得眼淚都出來了,忙偏過頭去用帕子擦了擦,然後笑道:“咱們是血親,不說這些。”


    說到血親,鄭啟君想起自己還有個同父同母的妹妹,但他也聽縣主提過,鄭雙雙從小養在魯氏身邊,關係疏遠不說,甚至還有些敵對。


    鄭啟君便不敢提她了,清了清嗓子掀開車簾瞧了一眼,笑道:“快到了,兩位姐姐先想想吃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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