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曼亦不與鄭令意來往,鄭令意也不做那剃頭擔子一頭熱的蠢事,除了在南院裏頭會偶爾碰個照麵外,再沒有旁的接觸了。


    後來鄭令意才知道,其實杜姨娘的身孕早在那兩個妾進門之前就已經讓喬氏知曉了,可喬氏擔心懷的是女孩,所以還是給吳永安納了妾。


    這幾日鄭令意其實也沒工夫搭理高曼亦,陳嬈的婚事近在眼前,她要麽就是去陳家與她們兩姑嫂碰麵,要麽就是出門采買,給陳嬈買了一車又一車的東西。


    鄭令意知道碩京並不是個莽荒之地,隻是怕委屈了陳嬈,什麽都想著要備齊全了,光是糖果子就傻裏傻氣的備了好幾盒。


    陳夫人簡直哭笑不得,天熱了這糖果子如何放的住,便都發給府裏的孩子們吃了。


    縱然再不舍,時間總是一樣的過,陳嬈的花轎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裏啟程,陳著和沈沁兩人一路護送著,務必叫妹妹平平安安的到碩京。


    鄭令意在家中鬱鬱了幾日,隻做些看賬算賬的枯燥之事,直到鄭嫦嫦來陪她,她的情緒才明快起來。


    如今分明還是春末,卻熱的像是一個夏日,叫院裏的人有些受不住,還好巧娘心思細,自己在廚房裏悶了一頭子汗出來,心裏還記掛著外頭的人,熬了一鍋子的酸甜可口的烏梅汁。


    鄭令意喝著覺得極好,就給下邊的人賞了,旁的院裏有不少的人中暑,靜居裏卻是一個都沒有。


    “你怎麽不喝啊?”


    鄭令意的那一碗都要喝完了,鄭嫦嫦眼跟前的白瓷碗才矮下去一平指。


    鄭嫦嫦聞言又端起來抿了一口,依舊是沒什麽胃口的樣子。


    “怎麽了?”鄭令意見狀,便知自己的妹子心裏有事。


    邊上隻有綠濃在伺候著,綠珠在門邊用個毛線球逗弄嬌嬌。


    鄭嫦嫦軟著骨頭趴在茶桌上,耷拉著嘴角道:“冬妮聽來一個消息,說是夫人有意與白尚書家結親,爹爹對此好像並不排斥。”


    “與他家結親?人家可瞧得上鄭容禮?”鄭令意覺得魯氏簡直是癡心妄想。


    鄭嫦嫦睇了鄭令意一眼,輕聲委屈道:“不是給十哥求的,是給我。”


    這門婚事給鄭容禮,鄭令意覺得鄭容禮配不上,但是若是砸在自家妹妹身上,可就是另一重想法了。


    鄭令意飛快的皺眉思索著,片刻後道:“我聽陳家姐姐說過,白家是個中空的,白尚書年老體衰,辭官也就在這一兩年了,不是什麽好人家。再說,白家好似沒有未娶的庶子呀。”


    “不是庶子,是白家最小的嫡子。”


    鄭嫦嫦頹喪的說,顯然一想到要嫁給一個陌生的男子這件事,讓她心慌無措。


    “必有貓膩。”以魯氏的秉性和行事作風,鄭令意幾乎是一口斷定。


    “姐姐。”鄭嫦嫦有些害怕,泫然欲泣的望著鄭令意。


    鄭令意稍稍蹙眉,未像往常一般安慰她,隻對她道:“這些時日在爹身邊伺候,對他可有幾分了解。”


    鄭嫦嫦被牽走了思緒,擦了擦眼淚,道“爹爹這人愛聽好話,喜歡粉飾太平,但也看重裏子的好處。他常說姐姐你運道好,撿了個破籮筐,沒想到裏邊還裝了個金元寶。說姐夫有立身之才,也有立業之運。”


    鄭令意不知該不該自得,隻是冷冷的掀了掀嘴角,道:“別把爹爹想的太過愚蠢,魯氏這幾年都不管你的事情了,忽然又牽出一個白家來,爹爹未必不護著你,家裏女兒不多了,叫他明白,兒子不頂用,得靠著點女兒,還有咱們的親弟弟,那到底是與咱們一個肚子裏出來的,說的聰明些,這些要讓他自己想到,別傻乎乎的都說了,反倒叫他忌憚你。”


    鄭嫦嫦頻頻點頭,經過了鄭令意的點撥,再加上她對鄭國公的了解,她已經大概知道自己要怎麽來說這番話了。


    鄭令意瞧著她,神色慢慢柔和下來,道:“別怕,我會讓你姐夫去打聽的。”


    鄭嫦嫦這才笑了起來,捧著烏梅汁小口小口的啜飲的。


    鄭嫦嫦裝了滿滿好幾層的食盒,都是巧娘的今日剛剛做出來的點心,她走時心情倒好,眉眼彎彎的,將一肚子的擔憂都留給了鄭令意。


    今日晚膳吳罰趕不及迴來吃,用膳的便隻有鄭令意一人,綠珠一麵布菜一麵跟她說著明日的安排。


    “寒衣行的掌櫃說去歲是個暖冬,生意不好,想親自上門與您談一談租金的事情。”


    綠珠對於小瑰的身份算是一知半解,索性就拿她當個普通的租戶來看了。


    鄭令意含住半粒肉圓,嚼了嚼,驚訝道:“登門來訪?”


    “是呀。”綠珠也沒覺得這事兒有什麽,隻道。


    ‘來便來吧,我難道還攔的住?’鄭令意心道。


    她已經完全放棄對小瑰尋根溯源了,自知道小瑰背後是那一位權傾朝野的王爺後,就再沒有刺探一句了。


    偶爾路過西市時,若寒衣行裏不是那個駭人的大漢留守,鄭令意也會特意去碰一碰小瑰,小瑰的年紀跟鄭嫦嫦一般大,卻是截然不同的一段人生,鄭令意時常對她感到好奇。


    小瑰是很容易相處的,鄭令意如何哄孩子的,就照搬宣科的對待她就是了。


    一盒茶點就能讓她眉開眼笑,但即便是她嘰嘰喳喳的講了一個時辰的話,也休想從她嘴裏聽到半絲兒泄露出的私密。


    不過,鄭令意也從未生出要打探的心思就是了,也幸虧她沒這個心思,小瑰話裏的勾子她都沒去碰,隻是說些有的沒的,小瑰隱藏在嬉皮笑臉之下的警惕才淡了許多。


    小瑰尋個由頭上靜居來,大概是為了吃東西的,反正巧娘入了靜居,各色精致的點心都多了起來,色味俱全,絕大多數的點心,佩兒連見都沒見過。


    小廚房隻認少數幾個送吃食的人,從前是綠珠綠濃和巧羅,後來巧羅去養胎了,漸漸的又多了一個佩兒,除此之外再沒有別人了。


    院裏的人也知道自家主子雖然寬和,但也仔細的很,除了輪班吃飯的時候,輕易不敢往小廚房附近湊熱鬧。


    今日知道小瑰要來,綠珠聽從鄭令意的吩咐,已經管巧娘要了幾道點心,再添一壺白茶。


    佩兒見著那一道玲瓏剔透的‘雲紗曼玉’時,連大氣都不敢出,深怕一個不慎就給弄壞了


    “就這道最沒意思了,熬了糖拔了糖絲,繞成個雲團樣子,就是吃個糖味!”


    巧娘見佩兒這緊張的樣子,笑笑道。


    她雖這樣說了,可佩兒還是緊張,近乎供佛般雙手把著食盒去待客的偏廳。


    “佩兒!”芬娘忽然從拐角處竄了出來,看似十分熱絡的與佩兒打了個招唿。


    佩兒叫她嚇了一大跳,一下倚在柱子上,食盒也在柱子上一撞。


    佩兒這才是真嚇著了,理都沒理芬娘,將食盒一層層的掀開一條縫隙,見裏邊的點心安然無恙,她才勉強鬆了口氣,打定主意不再理會芬娘,蓋好食盒起身就走。


    “咱們主子實在是厲害。”芬娘像隻蒼蠅一樣黏在佩兒耳朵邊上。


    佩兒睇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芬娘笑笑,不屑道:“你這樣小心做什麽?巧娘的手藝還沒全拿出來呢。咱這小廚房裏能有多少物件,供她似從前那般折騰?從前做的紅豆糕,那是粒粒紅豆褪了殼,碾成泥蒸熟。哪像現在,鑲了幾粒紅豆的米糕也管好意思叫紅豆糕。”


    佩兒多多少少也知道些芬娘的來曆,蹙眉道:“巧娘原來是夫人娘家人?”


    芬娘見她有了興致,忙道:“是啊,還是國公夫人的手下人呢。我也沒想到,咱們的主子在閨中的時候居然就有這等本事,能籠絡了嫡母身邊的人。”


    她雖一口一個咱們主子,可語氣叫人聽著很不舒服,像是在暗示鄭令意品行卑劣,算計嫡母。


    佩兒聽得心煩,正想攆她走,芬娘就很有眼力價的說:“你且忙吧,我也做事去了,一大堆的衣裳還沒洗呢。”


    佩兒不由自主的瞧了她一眼,又搖搖頭,往偏廳走去。


    綠珠接了食盒,送到茶桌上,有糖絲繞成的雲團,如琥珀般包裹著花瓣的水晶糕,還有就是糖蒸酥酪,沒有哪個姑娘不喜歡這道小食的。


    “這白茶是你家那口子給弄來的吧。”小瑰喝了一口嚐出來了,對鄭令意擠擠眼睛道。


    “說是嚴寺卿給的。”鄭令意道。


    “那你可知又是誰給嚴寺卿的?”小瑰又問,鄭令意搖頭以示不知。


    小瑰便點了點自己的肩頭,又指了指上頭,鄭令意眨眨眼,又抿住了唇瓣。


    她的謹慎叫小瑰發笑,卻也滿意,也不介意與她多說幾句,隻道:“過兩日可以擺席麵啦。”


    鄭令意似有所動,不再追問,隻道:“那你租金還不給我?我哪來的錢擺席麵嗎?”


    小瑰皺皺鼻子道:“不是成心想賴你這幾兩銀子,隻是前一樁差事辦的不好,費了許多銀子收尾,我這算是有筆爛賬了,再支銀子,便要卡我幾日。”


    她心裏將樓裏的賬房罵了千萬遍,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仗著主子財大氣粗,所以放肆了些。


    鄭令意也不是成心要銀子的,便笑道:“那你幫我打聽個人,銀子就算抵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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