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添的嫁妝自然另算一筆,這兩個丫頭都在我身邊伺候過,老九我添了妝,輪到十五就不添了?你這不是要我自己打臉嗎?”


    縣主沒理魯氏,三言兩語就堵了迴來,鄭令意感激的抬首望了縣主一眼,而縣主隻溫和一笑。


    魯氏屢屢受氣,十分不快,瞥了丹朱一眼,故意假笑道:“瞧著這些孩子們一個個的長大了,我心裏真是高興極了。來,把雙雙也領來。縣主還未見過吧。”


    都知道魯氏這舉動另有目的,卻也沒法子拒絕,縣主隻淡道:“是記在你名下的那個孩子吧。”


    魯氏笑笑,道:“是呀。”


    鄭令意正牽著鄭啟君到位子上落座,鄭啟君很自然的爬上她的膝頭,又指著手邊的糕點說:“姐姐,我要吃。”


    這般被寵壞了的得意小模樣,想來縣主對他一定是千依百順的。


    鄭令意又感激的看了縣主和碧蕉一眼,那兩人都沒有說話,表情平靜,眼神卻是懂她的。


    鄭令意取了塊糕餅喂他,見到丹朱牽著鄭雙雙走了進來,她的眼睛便也移不開了。


    “雙寶兒,來,到娘親這兒來。”


    縣主乍一眼還覺得鄭雙雙模樣可愛,剛想攬過來親近親近,聽到魯氏這一聲甜甜膩膩的喚,真叫人渾身汗毛倒立,頓時興致缺缺。


    為著叫鄭令意嘔心,倒也不必做作到這種地步。


    鄭燕如又陷入萬分尷尬的泥沼,見魯氏拉著鄭雙雙又摟又抱的,心裏明白她是在做戲,刻意叫鄭令意不舒服,但又不好說什麽,隻得飲茶掩飾不自在。


    眾人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在鄭令意身上逡巡,見她大大方方的望著鄭雙雙,神色異常柔和。


    覺察到懷裏的小弟在不安分的扭動,鄭令意收迴目光,垂首瞧著他,輕道:“怎麽了?”


    鄭啟君卻沒言語,隻對著鄭令意傻嗬嗬的一笑。


    小小的孩童已經有了洞察善惡的能力,雖還沒有學到過如坐針氈這個詞,可他能感受到空氣中絲絲縷縷的惡意。


    鄭啟君在縣主府那樣一個溫暖的地方長大,又還處在這樣懵懵懂懂的年紀裏,可對於情緒的捕捉卻是這般敏銳,隻能說是天性如此,姐弟倆是打血脈裏生出來相似。


    當然,縣主的教導之功也是不可忽視的。


    鄭令意暗地裏送去縣主府給鄭啟君的物件不少,縣主來之前曾告訴過鄭啟君,今日是要去見那個給他送了一籠竹編螞蚱的姐姐,隻需這樣一句話,就能叫鄭啟君對鄭令意親近不少。


    反之再看鄭雙雙,鄭令意也使了不少法子,愣是連一滴水也潑不進去,這些年來見鄭雙雙不過三迴,還都是在家宴的時候,被乳母嚴嚴實實的抱著,連個鼻尖都瞧不見,又談什麽姐妹情分呢?


    鄭令意知道這事兒怪不到鄭雙雙身上去,她不過是個幼童,何其無辜。


    可看到魯氏這番刻意做作的‘天倫之樂’,她雖麵上不顯,但心裏是十分難受的。


    難受魯氏把鄭雙雙當成個工具物件,也難受自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卻沒有辦法做出反擊。


    鄭啟君這個傻裏傻氣的笑容幾乎是瞬間就撫平了鄭令意情緒上的波瀾,任由魯氏如何戳她的心窩子,鄭令意總覺得心口上多了一層薄殼,雖薄卻堅韌。


    縣主原是想著能私下裏和鄭令意說幾句話的,可見這魯氏沒有這個意思,她也不好當場攆人,便覷了碧蕉一眼,碧蕉會意,奉著個紅木琉璃蓋麵的匣子來到鄭令意身側。


    “這是契書什麽的,我就直接給你吧。至於剩下那些個添妝的物件……


    縣主有意頓了頓,望向了吳柔香,又覷了魯氏一眼,繼而又看向吳柔香,“你可在學著掌家了嗎?”


    若是直接要吳柔香管著鄭令意的嫁妝,吳柔香許還不樂意,可隻要稍稍迂迴一些,立刻激起了吳柔香的證明自己的欲望。


    “在閨中且就學了。”吳柔香飛快瞥了魯氏一眼,逮著她要張嘴的空檔立刻用話給填了。


    縣主似很讚許的‘唔’了一聲,笑道:“這兩根繩捆著的姑嫂情分可不一般,那這禮兒就由你接著吧,也替你這妹妹張羅張羅。”


    兩人說著話就把這事兒給敲定了,魯氏在邊上幹張嘴不說話,為了掩飾不悅又去逗弄鄭雙雙。


    碧蕉把禮單遞給吳柔香時,鄭雙雙忽發出一陣甜糯糯的笑聲,俯在魯氏膝上笑個不停。


    鄭令意下意識看去,隻見魯氏在撓鄭雙雙腰間的癢肉。


    女孩稚嫩明快的笑聲給這個場景增添了幾分鮮活和真實,誰都知道是假的,卻還是忍不住心下一軟。


    吳柔香沒有當場打開禮單,隻是交給翠織,道:“你且去把東西都入庫了吧。這婚期定在明年開春,總還有些日子。”


    明年聽著倒是有些遠,可秋風一起,也就覺得近在眼前了。


    訂婚期是在三天之前敲定的,那日來的依舊是米家滕氏,不過喬氏也跟著一道來了,可能是覺得自己畢竟是當家主母,不來的話的確是不像樣子。


    在滕氏的一再要求下,鄭令意也去了安和居與她見麵。


    滕氏一轉臉看她時,鄭令意眼前就冒出四個字來,‘人淡如菊。’


    一身雅粉石榴長裙,通身上下唯有鬢邊的一根南珠簪子,雖說眼角唇邊繞著些許歲月的痕跡,可滕氏的氣度卻不知比那喬氏要高出多少。


    她淺笑著看了鄭令意一眼,目光中難掩欣賞之色,道:“難怪他說是自己早早就相看好了的,又搶先與你家國公爺求來的一個兒媳婦,果真是容貌絕俗,就跟個小花仙子似的。”


    滕氏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吳兆吳老將軍,吳兆與滕氏的夫君乃是同輩,吳兆還應該稱一句表哥表嫂才是,難怪滕氏口吻隨和,似有調侃之意。


    魯氏強笑著應了幾聲,滕氏這話如此高抬鄭令意,她心裏自然極為不快。


    鄭令意想起與吳兆的一麵之緣,暗自感激她這個未來公爹的周到,但同時也很疑惑,這樣一個思慮周全之人,怎麽會踩進那麽大的一個坑裏呢?


    喬氏連個掃眼都沒給鄭令意,隻是摳了摳指甲,語帶輕蔑的說:“嫂嫂說的是,瞧這乖乖巧巧的模樣品性,我家那個劣性子的應該也合得來。”


    劣性?還是烈性?在場之人大多都知曉喬氏與吳罰之間那件血海深仇,又怎會不知道她想表達何意。


    滕氏正在飲茶,忽招手示意婢子奉上口盅,她用帕子掩口往口盅裏呸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茶水裏葉梗子叫我不留神給喝進去了,不吐不舒服。”


    聞言,喬氏有些怪異的挪了挪身子,似是腚下叫什麽東西給膈著了。


    鄭令意默默忍著笑,起初以為米家是清貴書香門第,就順勢覺得滕氏是個呆板的閨秀,現在看來可是錯判了。


    滕氏這說話辦事真是有趣極了,似是而非的諷刺一句,無心的人聽不懂,有意的人自己尋難受。


    魯氏也不好開口幫腔,隻又明褒暗貶的損了鄭令意幾句,滕氏一雙眼睛透亮的要命,顯然是看透了魯氏與喬氏乃一丘之貉,又怎麽會相信她對於鄭令意的貶損呢?


    滕氏臨走時還暗地裏給了鄭令意一枚如指般寬長的玉製手令,憑著這枚手令,鄭令意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可去米家尋求幫忙。


    滕氏初次見麵就如此迴護,鄭令意還沒有自戀到昏了頭腦,以為是自己魅力鼎盛,想來也是吳老將軍在背後的手筆。


    至於這吳老將軍為何要這般護著一個未過門的兒媳婦,略略一想,鄭令意便想通了,吳老將軍這是在變相的補償吳罰。


    且不論吳罰知不知道又或是樂不樂意,鄭令意反正是實實在在的受到好處,得到了體麵,沈沁、溫湘芷和盧茉白都寫信來祝賀她。


    其實她與吳罰的親事早就在鄭國公的授意下傳了出去,隻是那時她的這些閨中友人覺得這門婚事隻是不得已而為之,寫信來也大多是勸慰之詞。


    如今見吳家和米家聯手不斷抬高這門婚事的臉麵,她們也替鄭令意感到欣慰,這信中總是恭賀之聲不斷。


    她被戚氏所害而引出的這一樁婚事,漸漸竟成了一樁子還算不錯的好事。


    今日又得了這縣主贈禮,還與鄭啟君親昵相見,可謂是喜上添喜。


    在倒了大黴之後,幸運屢屢垂青鄭令意,倒叫她心生惶恐,總覺得不詳。


    巧羅見鄭令意愁眉不展,柔聲勸道:“姐兒就是心思多,且不論這婚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就說眼下。眼下還有什麽難事呢?嫁妝咱們也有了,外頭人也瞧得起咱們這樁婚事了,綠濃在滋溜巷裏也住的好好的,我去的時候,她正在佟嫂家中說笑呢。”


    說起綠濃無礙,鄭令意稍笑了一瞬,又很快收迴了唇角,對著巧羅不解的麵孔,她低聲道:“我是怕夫人待我嫁人之後,會尋你們來麻煩。”


    這門婚事算是戚氏那一推給推出來的,差點砸爛了國公府的臉麵,鄭國公對魯氏三令五申,這門婚事再不許鬧出一丁點笑話來。


    巧羅抿了抿唇,她知道魯氏這些日子憋了不少氣,既然有氣,那總得有撒氣的那一日吧,所以鄭令意所想所言並不是杞人憂天。


    即便如此,巧羅還是露出一臉歡快之色來,攬著鄭令意的肩頭笑道:“姐兒,你也曾說過夫人如今勢頹,說不定也懶得理會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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