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手臂粗的牆洞,光線一道一道地打在監獄中。


    夏平安和布贏睜開眼,兩人靜靜地躺在地上,讓陽光灑在臉上。


    兩人靜靜地誰都沒說話。


    在他們生活的地方,硝煙常常遮蔽天空,太陽總是慘白慘白的,感覺不到溫暖,但是他們都知道,隻要能看見陽光,就有溫暖,就有希望。


    暴風雨之夜已經過去,接下來他們要在這大牢中待一段時間,有可能再也出不去。


    在布贏的想像裏,接下來該是安邑府的府尹來審問他們。


    不論原因如何,在暴風雨死了四個人,這一點就值得他重視。


    兩人眼下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待。


    等待是一件極其無聊難熬的事情。


    “你是什時候在那個屋子裏放了化氣丹的?”


    夏平安看著布贏,想了想,道:“你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問吧?”


    布贏笑道:“確實有多,但是你不想說,也可不說。”


    夏平安道:“這些事情我原本就打算告訴你的,沒有什麽避諱的。我與京都南、北、西三坊並沒有任何衝突和矛盾。事情還得從我父親說起。我的父親叫夏雲客,當年在疾馬城一帶很有名氣,後來到了京都,與當時三大賭坊發生了衝突,我父親一人邀戰了三大賭坊十五位高手,那一戰,在京都問心塔下打的,十分的慘烈。”


    “你父親輸了?”


    夏平安道:“沒有,但贏的機會也不大。當時我父親因為一個認識的人,手下留情,被人在背後暗算,中了毒,之後狂『性』大起,連殺八人,柳若白、散千金、寅虎卿三人見狀,便與我父親談和。三大坊答應給我父親十萬兩白銀,但是要我父親需立下誓言,終身不得再入京城。”


    布贏大概猜到他看到那個戴青麵獠牙麵具的男子是布贏的父親,想想,確實是個可怕的人。


    “所以,你的出現,讓他們覺的是你父親重新來算二十年的那筆賬了。”


    夏平安點頭,道:“大概如此。”


    “所以,你拒絕刀疤,拒絕柳若白,拒絕所有陌生人,躲在客棧也是不想招惹是非。”


    夏平安點頭,道:“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們還是找上門來了。在教院休息三天的時候,有一天你迴來的時候,身上有胭脂水粉味道,我想你一個男的,逛胭脂鋪子不可能,所以大概猜到你應該去了青樓。”


    布贏笑道:“那你不問,不說。”


    夏平安道:“我相信你不是墮落到去哪裏尋歡,必是有極重要的事情,之後你又重新押我們贏,還很缺錢,我便猜到你有重要的人可能在青樓裏。我問過你那幾日的行程,大概算到你隻有可能在北街、吉慶街、清水街、落霞街這四處走動,所以我讓簡伯在這四處的青樓附近租了房子。”


    布贏笑道:“與你交朋友倒是有這點好處。”


    夏平安道:“你別看柳若白文靜儒雅,但是能做一坊的主事,能掌控那麽多人,豈是易與之輩,所以我就想到他們有可能從你身上入手,故而提前做了準備。”


    布贏笑道:“你是何時知道他們要對我動手的?”


    夏平安道:“小巷那次隻是個頭,真正發現的時候是和趙又明對戰的時候。”


    說到趙又明,布贏嗬嗬笑了起來,道:“原以為天衣無縫,卻不想你是個大夫。”


    夏平安道:“是啊,鼻子靈一點,嗅到了他劍風上的異常,我便知道他是三坊的人,隻是不知道他是誰的人,所以我就留下他。”


    布贏笑道:“留得好,留得妙。不過想想,你連流釋奉都能打敗,戰趙又明卻費了那般功夫,想來是做了手腳。”


    夏平安道:“他若在這個月不對我動手,留在他筋脈裏的寒氣自然就散了,下一次使用哪兩招劍招就不會有事。”


    “他是自作自受。”


    夏平安發覺趙又明有問題,在那兩招留下後手並不奇怪,因為他劍招中有同樣類似的招數。


    布贏想想,一個會戰鬥懂戰鬥的大夫蠻可怕的。


    “就算你預備了這樣四處房子,可是又如何知道他們何時要動手了?”


    夏平安道:“很簡單,我身邊其他人他們暫時不敢動,能動的隻有你一個人…”


    布贏想想,苦笑道:“我好倒黴。”


    夏平安笑道:“我們是袍澤嘛。”


    布贏笑了笑,夏平安接著道:“先前四坊不知用什麽手段讓流釋奉猝死擂台,讓我從登頂之人,成了直接被趕出教院之人,變的一無所有,這是他們的第一步,不然我隨便拜師,深居簡出,他們也拿我沒辦法。從這裏開始,他們就已經給我布置好了殺局。之後賭場故意壓了一陣,不給兌現賭資,他們就是要把我徹底變成一個為了奪得第一,不擇手段的惡人,之後承認我贏了,兌現賭資,一來彰顯他們的公平公正,二來是為了給你錢,讓你做你想做的事。”


    布贏笑道:“所以當北坊第一個開始兌現賭資時,你就猜到了他們動手的地界是北坊,然後你讓簡老伯放了化氣丹。”


    夏平安道:“一切條件都具備了,但是他們要對付我,差一個更加有利的環境。”


    布贏笑道:“暴風雨的夜,行人較少,大街空曠,正是殺人的好天氣。”


    夏平安點頭。


    布贏看著夏平安道:“既然你都知道,為何還要來?”


    夏平安道:“事情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去,再者,我與三大賭坊沒有妥協的可能,遲早要麵對的,早一點晚一點並無區別。”


    布贏側眼看著夏平安,待陽光的那一柱光線自他們的監牢走過去,低聲道:“謝謝…”


    夏平安側臉看布贏,他知道布贏要說的是他道遙花樓前唱的那首民歌,對天發下的誓言,讓布小英沒尋死的事情。


    夏平安道:“這謝謝,收下了。”


    兩人在昏暗的監牢繼續等。


    可是,他們等了一天,沒有人過來問過他們一句話。


    布贏都是內傷,看不見,養養能好。夏平安是內外傷並重,尤其是左臂,為了等一個時辰的巡城衛過來和化氣丹發揮作用,他用了一切辦法拖延時間,現在左臂還斷成十一截,沒有辦法截住。一來等著仵作過來驗傷提證,一來斷臂可不是一般人接的,接不好,會留下後遺症的。


    夏平安一邊修煉五氣,一邊用五氣慢慢維護著左臂,免得斷骨處時間太長影響以後的行動。


    “你說府尹為何不審我們?”


    夏平安沉思了片刻,道:“大概時機未到吧。”


    “你說,他們會不會買通官府,讓我們…”


    夏平安笑道:“我已經是個惡少年了,現在又殺死了人,還是因為在風月場所與人爭風吃醋,弄不好,我可能是個醉救鬧青樓還不給錢的混蛋呢。”


    布贏道:“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夏平安笑道:“我給那個姓朱的說過,我是個活成什麽樣都沒人管的人,隻要活著就行,但是,要死的時候,卻有人管一管的。”


    布贏看著夏平安的笑,卻沒有半點的愉悅。


    他究竟在承受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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