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二十六年五月,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先不說當了多年王爺的三皇子是怎麽“心思歹毒”“私結內宦”“謀害皇父”的,他的下場自不必說,能夠下手把四個兒子都玩廢了的皇帝縱然年老,卻仍是雄獅,容不得人忤逆。


    也不說道教狀元又練了什麽什麽樣的丹藥,隻一年的時間,群臣早都麻木了,哪怕能夠說服自己說若有什麽千年萬年的何首烏也能讓白發變黑;宮中保養秘方諸多,指不定皺紋變淡什麽的是用了後妃的美容方子。


    卻還是在看到皇帝一掌拍碎了桌子之後,不能再把這當成是“迴光返照”一樣的效果。猜測是不是用了什麽虎狼之藥,暫時看起來不錯,其實虛耗了內裏,指不定明兒就一並發作再見不到太陽之類的。


    但,這件事和之前的“三皇子毒害君父”相比,算不上什麽,最讓人倍感驚奇的是,皇帝他竟然給大家上演了一出傳奇故事。


    當皇帝在那一日上朝宣布了對三皇子的處置之後,不少朝臣嘩然。雖然皇帝的理由的確毋庸置疑,以下犯上,以子毒父,以臣害君,與謀逆一樣都是死罪,但“毒害君父”這件事,大家看不見摸不著,又見得之前的四位皇子都廢了,那麽,這唯一的、僅剩的、這一個,難道不應該是無可辯駁的繼承人嗎?


    之前一年,因有不少“聰明人”看出了這一點,早早進行了投資,即便那位還沒頂著“太子”的名號,但,唯一的皇子已經足夠了,甚至比“太子”還要讓人動心。


    這樣一來,加上朝中本來就投資的朝臣,竟有小半個朝堂的人都在皇帝的處置意見明顯之後,還在為其辯白,為其找理由,甚至妄圖重審此“冤案”。對於這些朝臣,皇帝的反應一如既往地專斷獨行,而對那些以“唯一的皇子”這一理由求情的人,皇帝直接放了個大招。


    作為被皇帝親封為“真人”的王平如今已經在朝堂上有了一個座位,就在禦階的左邊兒,地位超然於那些文臣武將,而他的“朝服”也早就換成了道教的服飾,有那麽幾分不倫不類。


    “誰說我就那一個兒子了?”頭發黑了,皺紋沒了,力氣變大不少的皇帝嗓音也高了許多,壓下了一眾朝臣的嗡嗡聲,直接走下兩步禦階,拉起了坐在位子上的王平說:“我兒在此,爾等有何話可說?”


    這個大招一出,群臣皆默。


    皇帝略顯洋洋得意地看著身邊的“兒子”,王平如今年齡還輕,不到二十的少年郎,站在身板挺直不少的皇帝身邊,差不多的身高,有些比肩的感覺,皇帝見著還頗為感慨,這麽多年,他可沒盡過做父親的責任,冷不丁這麽一個“大”兒子冒出來,多少還是有幾分突兀的,卻又不是不好接受。


    他,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呐!


    從小時候的聰明乖巧,到長大的文采出眾,他的文章,他也是一點點看過的,便是對那幾個曾經在他身邊撒過嬌討過寵的兒子,他都不曾這般認真過,偏偏這一個,他從一開始就有一種歡喜,或許不單單是因為那樣一個切中心意的名字,冥冥之中,也許真有什麽預感或者血脈至親。


    皇帝多是這樣一種生物,他若覺得你好了,你便怎麽都是好。


    如今,年近六十的皇帝就陷入了這樣一種情緒中去,“這麽出色的孩子,以前就在想了,怎麽不是自己的?”如今,“果然是自己的孩子,這麽出色!”


    再加上那個意味格外順耳的“長生”,又想到這孩子這幾年的作為,還有自己現在越發好的狀態,心裏頭的感覺,那叫一個幸福滿滿。


    於是,皇帝又頗為感觸地對諸位朝臣講了一段故事,大意是十幾年前,有那麽一位不出名的才人懷有龍子,因為被高位妃子迫害,在生下孩子之後就去了,她身邊的宮女膽大心細,害怕皇子也被害了,就帶著皇子逃出了宮去,隱姓埋名地生活。


    已經被朝臣忘到腦後的袁太監在這裏頭扮演了重要角色,成了一位受過那位才人恩惠,知恩圖報,放了那宮女出宮的好太監,而那位宮女“崔氏”因病故去之前把皇子托付給了袁太監,這才有了袁太監一氣認了兩個兒子的事情,然後,便是袁太監盡忠職守,讓皇帝能夠認迴兒子。


    故事中的高位妃子影射了四皇子的母妃,她出身好,一入宮位份就比較高。或許是因為人生過於順遂,她做事情多少都流於痕跡,被她迫害的低位妃子數不勝數,隨便說出一兩個,隻怕她自己都記不得,而如今因為兒子謀逆的事情被打入冷宮的她早就瘋了,哪裏還能出來對質?


    而這件事,死去的宮女不必說,活著的袁太監卻是一向忠於皇帝的,還不是皇帝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所以……


    朝臣對太監沒有多少了解,對袁太監的了解也流於泛泛,所以乍聽聞此事,第一反應就是“這不是真的!”


    但讓他們細想想其中可以懷疑的地方,又是沒有多少的,別的不說,隻一條——皇帝有可能給別人養兒子,還把自己的江山給了別人的兒子嗎?不可能!肯定不可能!所以,這個兒子必然是被皇帝細細查證過的真的!


    那麽,皇子是怎麽淪落到認太監做父的?


    因為此事說出去多少也是個汙點,所以皇帝輕描淡寫地說是“權宜之計”,言外之意又給已經不能翻身的四皇子扣了一個黑鍋。


    皇帝表演完一段認親的戲碼之後,拉著王平的手跟他一同走上禦階,立他為太子,並把他的座位定在了禦座之旁。


    滿堂朝臣都還在愣怔中,皇帝卻已經自說自話地把這件事處理完畢了,被這件大事震暈的許多朝臣都忘了適才還在爭辯的分明是“三皇子是否冤屈”,在退朝之後,都在議論這件事到底是怎麽迴事。


    後堂,皇帝卻已經不在意那些,他對朝堂的掌控力十分自信,不認為自己說出的話還會出現變故,唯一可慮的便是新出爐的兒子了。


    “昨日便說過了,袁太監……”皇帝皺了皺眉,對於救過自己性命的下人,哪怕是個生死予奪的奴才,他也不想隨便處置了,不然豈不是顯得自己刻薄寡恩?但若是不處置,這件事就會成為兒子身上的汙點,認太監做父可不是什麽好名聲,史書上都會記一筆的,少不得還會有人以此來攻訐。


    “父、父皇。”昨日才得知“真相”,對此仍有幾分不敢置信的王平今日的表情勉強算是平靜,若是仔細看,或許還能看出一些不安緊張來,但表現出來的仍是強自鎮定的模樣,頗為討喜。


    “袁太監總是養我一場,當初,他並不知我身份,父皇又並未與我相認,我隻是個農家小子,母親早亡,若不是袁太監把我認迴,恐怕我今日也不會有與父皇相認的一天。飲水當思挖井人,這份恩情總是存在的,若是因為名聲有瑕,便恩將仇報,於心境有損,恐怕日後修煉難得寸進。”


    王平從沒想過因此害了袁太監的性命,他對此早有安排,如今不過是順著自己的安排繼續罷了,這本是為支線任務準備的,沒想到……


    聽到與“修煉”有關,皇帝就不再堅持,他不過是初初引氣入體便得了許多好處,又豈能不知這條長生路必然十分正確?既然長生有望,旁的也都是細枝末節,反正滴血認親已過,知道這是自己的兒子,那麽,其他的何妨寬鬆一些?


    “既然如此,也罷,南京那裏的鎮守太監老邁不中用,就讓袁太監去吧。”一言決定了把這人遠遠送走,皇帝也沒多做糾結,繼續問起了後續修煉的事情。


    王平把自己總結出來的那一套切實可行的方法教給了皇帝。此時尚無“修仙”一事,所以也沒那麽多規矩——不允許人間帝王學習。


    而皇帝除了對自己兒子狠絕一些,人卻是頗為聰慧的,不然也不能把那一幫子朝臣玩兒得團團轉,所以,學習起來,也是事半功倍。其進境,若不是因為年齡大身體中汙濁頗多拖了後腿,恐怕比王平還要快些。


    看到了明顯的好處,皇帝哪裏還會懷疑,一心沉浸在修煉上。早早確立了太子之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太子選了個很靠譜的太子妃,無論是娘家還是本人才幹都可為配,唯一的缺點或許隻在於容貌平平,算不得絕色佳人,為了彌補這一缺憾,皇帝同時還一並給了兩個側妃,並若幹庶妃,都是美人。


    接著又指派了幾個心腹朝臣輔佐太子處理朝政,而他自己就開始專心修煉,偶爾才過問一下政事。


    王平既然不想當權臣,就更不可能當比權臣還要累的明君,何況他的任務又不是這個,見得朝政有人分憂,索性不去理會,專心研究築基之後的功法問題。


    對此,間隔一段時間還要自己親自處理朝政的皇帝一邊高興一邊煩惱,兒子不奪權是件好事,可,自己太累了也是真的,知道了修煉的好處,再看這些索然無味的朝政,哪裏還有多少興趣,若不是知道疆域越大越容易找到天材地寶,他哪裏還會這般用心?


    而在成為太子之後,王平猛然發現了一件事情,他的靈氣變成了金色的,不同於金靈根特有的金色,那種璀然燦爛的金更像是龍袍上描繪的金龍顏色,充滿了光明正大的威勢,所以,也許這是龍氣?若是的話……或許還有另一種修煉的方法更加簡單方便,易於他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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