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牽著許蓉下了樓,卻驚訝於早已等在那裏的人。


    “瓶子,你怎麽在這?”


    沈繼平聽到她的詢問眼角直抽抽,死魚眼不由自主的就瞪了起來:“您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許言眨眨眼,半晌才猜到了緣由。她賠著笑臉試探:“是……阿姨讓你來的?”


    “廢話!”沈繼平向來嗜睡,但被自個嬸子下了命令又不得不來,隻能把起床氣轉嫁過來。許言還沒說什麽,許蓉先不樂意了,她上前一步,用自認為兇狠的眼神瞪著他,一副勢不兩立的樣子。


    許言趕忙拉住母親柔聲勸慰:“他是開玩笑呢,朋友,瓶子是朋友。”


    許蓉絲毫不信,手舞足蹈的指指家裏的方向,又勾著嘴角向下拉,最後還拍了拍胸口。許言一愣,馬上赧然起來。她心虛的看了看沈繼平,又俯在母親耳旁說了一陣,這才拉著有些迷糊的許蓉上了車。


    沈繼平發動車子開了出去,一臉疑惑的從後視鏡裏瞅著母女倆:“小言,你媽媽剛才那是怎麽個意思?我咋覺得她對我挺敵視的?”


    “怎麽會,嗬嗬嗬嗬。”敷衍和尬笑不過如此,可越是這樣沈繼平越是奇怪:“不對,之前我又不是沒見過她,肯定有什麽事。”


    許言見繞不過去,隻能低聲道出了實情:“李顯……他說你是壞人,讓我媽媽當心你,所以你剛才兇了點,她就……”話音剛落,許蓉就猛點頭以示讚同。


    沈繼平驚了,完全想不到那個濃眉大眼的混蛋會這麽給自己抹黑,三十多年的情誼就跟股後排出的氣一樣。精氣神一下就離體而出,他也不管恰當不恰當,張嘴就來:“行,有了媳婦忘了……哥是吧,我算是看透他了。”


    許言羞的不行,仿佛是她說出的那番話似的。期期艾艾的話語全是歉意:“對不起,我……他不是故意的……”道完歉,她就轉頭問詢母親:“李顯是什麽時候說的?”


    許蓉盯著車頂想了想,伸出了一根指頭。


    沈繼平也頗為關心這個問題,可後視鏡裏反饋的影像又讓他摸不著頭腦:“一號?顯子生日那天我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


    許言搖搖頭,見母親又用兩根手指比劃了個走路的動作這才了然:“不是,是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


    某著名品牌的小饅頭躍上心間,沈繼平難得的紅了臉:“哦~那天啊,難怪。”許言也想起了那天發生的,難免也害羞起來。


    那輛黑色的suv就在這樣奇怪的尷尬裏到達了目的地。


    許言拉著母親下了車,見沈繼平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便詢問道:“你不上去嗎?”


    “上去找不自在啊?”他指了指許蓉,又比劃了個加油的手勢,便灑脫的揚長而去。


    許言深吸一口氣,在好友的鼓勵中站在了愛人父母的門前。可眼前平平無奇的門卻給了她莫大的壓力,她有些不放心的轉身叮囑母親:“等一下要有禮貌,不能隨便動別人家的東西,也不能看到吃的就拿來吃,記住了嗎?”


    許蓉點點頭,一副讓人放心的乖巧模樣。


    “鈴鈴鈴。”


    門鈴聲響起,沒多久李母的笑臉就出現在了眼前:“丫頭你來啦?繼平那個臭小子呢?”她左右看看,衝許蓉點下頭就開了口。


    “瓶子有事先走了。”朋友間互相打掩護乃是人之常情。許言又將母親拉前一步:“阿姨,這就是我媽媽,她……”


    “大姐你好,我是許蓉。”


    ……


    李顯父母家裏,許言正在廚房忙碌。她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拿了些水果過來,沒想到卻被李母好一頓數落。看來知子莫若母反過來說也沒什麽問題。


    她今天的廚藝大失水準,心裏總掛念著在客廳與他父母侃侃而談的許蓉。躲藏了月餘的母親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出現在麵前,她想破頭也沒能料到。


    “大哥、大姐。我要給你們道歉。”許蓉經過一個月的調養越發顯得端莊,再配上她花白的頭發,正像是李顯父母的同齡人,使得李父李母很快就放下了心防。


    李母和李父對視一眼,眼前的女性完全和想象中不同。直到許蓉又道了一遍歉他倆才迴過神。


    “小妹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李母趕忙迴應,卻不料許蓉竟站了起來鞠了一躬:“大姐,之前我得知李顯已經……已經……怎麽都控製不住才刺傷了他。這次過來主要就是想跟你們道歉。”


    李母忙不迭的起身攙著她一起坐下,換位思考,要是廚房裏的丫頭是自己女兒,估計比她還能生猛些。想著想著,她就帶上了赧然:“咳,妹子你看你說的。我兒子做了錯事打死都是應該的,以後你放心收拾。”


    許蓉搖搖頭,苦澀眼看就寫滿了臉:“大姐你不用替我說話,李顯是好人,就算我傷了他,他還是這麽照顧我,照顧燕燕,照顧言兒。”


    “咳。”


    李母本想問問這個多出來人是哪個,卻被李父的咳嗽聲引了過去。李母一看,丈夫眉頭微皺,幾十年夫妻間的默契讓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自己和精神病人教什麽真。一旦想通,交流起來就沒了障礙。


    李母招唿一聲就去了廚房幫忙,許蓉本想一起,卻被阻住與李父話起了家常。


    許言心裏忐忑不安,幾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加上準備午飯發出的響動,讓她怎麽都聽不清他們聊了些什麽。無奈之下,隻能開始燒油準備炒菜。


    “丫頭,我看你媽媽挺正常的啊?”


    “啊!”


    身後李母的聲音嚇了正在給菜瀝水的許言一跳,迴身的功夫,冷水入鍋,炸起的一大滴滾油就燙在了手上。所幸她手穩,這才避免了後續的麻煩。


    “燙哪了?”


    李母趕快上前關了火,待看清許言手上的紅斑就抓著她的手放在冷水下衝起來:“毛手毛腳的,怎麽這麽不小心。”


    他的母親雖然嘴上滿是責怪,可眉眼中全是關切和自責,許言就像個乖巧的女兒:“沒事兒,就一點油。”


    “怎麽沒事,這都起泡了,等著。”李母說著就蹬蹬蹬的跑出了廚房。安靜下來的房間,終於讓許言聽清了客廳的對話。


    “咋了這是?”


    “丫頭燙到手了,我去拿藥箱。”


    “啊?!”


    “嚴重嗎?”


    “起泡了,你們聊你們的。”


    李父和許蓉哪還聊的下去,幾步就到了廚房。一項不苟言笑的李父竟擠開許蓉,第一個進來觀察。在照顧母親的這十幾年裏,許言吃過的苦遠比小小的燙傷多的多,可在他們關切的眼神中,她竟覺得手上的水泡格外疼起來,疼的她想掉眼淚。


    “哎哎哎,你們都堵門上幹嘛。丫頭你來客廳。”李母說著就越過兩人拉著許言坐到了客廳,李父和許蓉自然緊隨其後。


    直到四人坐到沙發上,許蓉才看清女兒手上硬幣大的水泡,可不等她關切出聲,李父李母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起來。這家人的善意已是讓許蓉驚詫萬分,可此刻李顯父母的行為還是出乎了她的預料。


    李母打開了藥箱,拿出褐色的碘酒就用棉簽沾著輕輕塗在水泡和周邊的皮膚上。李父凝神看著,見妻子又拿出一枚針消起毒來,便忙出言詢問:“你幹嘛?”


    李母被打斷了醫術頗為不爽,她抬頭剜了一眼丈夫:“挑泡啊,難不成我還能拿針紮她?”


    “嘖,你這人。”李父不滿的嘖嘖出聲:“怎麽沒點常識,燙傷的水泡不能挑,要等它自個吸收。”


    李母不屑的撇撇嘴:“誰沒常識,你跟哪個蒙古大夫學的歪理?挑不挑的要看大小,丫頭手背上的泡這麽大哪能不挑,你說是吧?”


    見兩人四目刷的轉向了自己,許言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才有了決定:“叔叔,我覺得阿姨說的對!”她倒是有眼色。


    李父咂吧下牙花,還是不認輸:“等著,我去問問。”說罷就拿起電話打了起來。


    “喂,是我。”


    “有個事我諮詢一下,我閨女手被燙了。”


    “你管我哪來的閨女!我就問問水泡能不能挑!”


    “不能挑是吧?”


    “咳,你怎麽不一趟說完。”


    “有一塊錢硬幣那麽大。”


    “這樣啊,我知道了。”


    “行,改天約。到時候一定讓你見見我閨女……”


    這通電話頗久,期間李父的表情不可謂不精彩。他一陣得意一陣赧然,直到掛了電話見其餘三人都望過來,忙咳嗽一聲硬邦邦的說道:“看我幹嘛?趕緊挑泡啊。”


    李母瞪了眼自己的丈夫,也不點破,低頭小心的挑破了許言手上的水泡,用棉簽輕柔的壓出裏麵液體,再塗上獾子油,這才結束了本次的治療。


    “不包上啊?”李父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提出了建議。


    李母樂了,笑嘻嘻的盯著丈夫:“我是覺得不需要包的,要不你再問問?”


    “噗嗤。”許言憋了半天,再也忍不住笑意,就在李父微紅臉時笑出了聲。


    許蓉看著女兒臉上蕩漾開的笑意一陣恍惚,有多久沒見過女兒放鬆又幸福的笑了?這樣一件小事就讓她如此開心,自己竟虧欠了這麽多。此刻那三人中間,已絲毫沒有他人可以插足的地方了。


    “唿,以後記得一定要小心些!唿,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笨手笨腳的?唿,別傻笑,還疼嗎?”李母一邊一口口吹著,一邊還不忘數落。


    許言滾燙的心幾乎要從胸膛化出來,她看著愛人母親眼中的責怪,嘴角的傻笑怎麽都停不下來。


    “一點兒都不疼了!我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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