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斷了手筋,四根肋骨骨折,右眉至下頜十八公分割裂傷,重度腦震蕩伴隨顱骨骨裂。還有紮在背後的這一刀,再往左一點可就放命了,跟這個些比起來,脫臼的右臂已經算不上什麽了。”


    聽完朋友說出這些話,李父已是臉色鐵青。


    朋友看著默不作聲的李父,歎口氣無奈道:“李處,不是不幫忙,跟那兩個小子比起來,這小癟三實在傷的太重,說不過去啊。”


    李父麵前的煙灰缸已經被塞的滿滿當當,他很少抽煙,可那兩個小子的事已經讓一向沉穩的他亂了方寸。


    “不是說那個混混有不少案底嗎?”李父摁滅手裏的煙頭,依然不打算放棄。


    朋友苦笑不已:“說實心話,你家小子和沈家那小子我也是看著長大的,兩個都是好孩子。那小癟三活該的很,可體育館那麽多雙眼睛看著,更別提那個關鍵證人拒絕作證了。”


    李父怔了怔,不敢置信道:“你是說臭小子那個女朋友?”


    朋友點點頭,給兩人又分了支煙才繼續道:“老哥,你管的那塊單純些,我幹的這一行這樣的不少見,林子大了啥鳥都有,那也是人家的權力。”


    李父一滯,手裏的煙在快速的忽明忽暗中燃成了灰燼:“我明白了,那現在呢?”


    朋友也三兩口抽完,用力把煙蒂一摁,說出了自己的建議:“咱們十幾年老兄弟,我也不說見外的話。兩條路,老哥你自己選。”


    李父看著朋友,鄭重的點了點頭。


    朋友伸出一根手指:“這事起因是沈家那小子惹的,小癟三背上那一刀也是他攮的,所以第一個辦……”


    李父還沒等朋友說完,就揮手阻止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說他倆一起長大,就憑我和老沈的情誼,我也不能這麽做。”


    朋友對李父的迴答毫不意外,或許就是因為他這另類的情義,自己才能和他有這樣的交情。


    朋友笑了笑,收迴了手指:“就知道你不會同意,那就隻有一條路了。”說著,他認真看了會李父才繼續道:“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那小癟三的家人也不是什麽好鳥,目的明確的很。這事現在還是自訴,所以隻能從這裏想辦法了。”


    李父眼睛一亮,急急道:“你是說?”


    朋友輕點下頭,卻補充道:“別急高興,現在就怕那一家子要求自訴轉公訴。所以除了我們單位那幾位,檢察院那邊也要下些功夫。”


    李父猛點幾下頭,正要跟朋友道謝,卻見朋友的表情反而更加嚴肅起來。


    “老哥!李處!你要想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你這麽做可等於是……”


    李父再次打斷朋友的話,他站起身,笑著對朋友說:“兄弟,咱們到這個歲數上,還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事嗎?”


    他的笑是如此溫暖,依舊在傳遞下去。


    醫院會客室門縫後的沈繼婉看完這番對話,當時根本就有聽沒有懂。就算幾天後看到自己父親跪坐在地,抱著李父痛苦出聲時依舊迷迷糊糊。直到很多年後,她才終於明白自那天起再未升遷半步的李父究竟付出了什麽。


    當時的她隻知道,自己的叔叔已經有了辦法。李顯和沈繼平也許不會有事了。


    她喜滋滋的往他倆的病房跑,剛到門口,就見臉色蒼白的親哥在跟李顯強作得意。


    “顯子,我最後那下帥吧,隻見我一個神龍擺尾,奪下刺來的刀,反手一個亢龍有悔就紮進了那孫……”


    “夠了!”李顯喝罵一聲,黑著臉對著沈繼平道:“說夠了沒有!我早說過了,不管誰問,都說那一刀是我捅的!你沒記性?!”


    有其父必有其子。


    沈繼平的臉變的更白,強忍著要溢出的淚水喃喃道:“顯子,都怪我,信了女人的邪。這事本來就是因我而起,你就別逞能了。”


    李顯的臉卻更黑了,他指著沈繼平怒道:“閉上你的臭嘴,說是我捅的就是我捅的!你看你那雞崽模樣,是捅人的料嗎?!”


    這一下用力過猛,胳膊上的繃帶又滲出紅色來。


    沈繼婉見親哥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忙放重腳步走了進來。


    被包的更木乃伊似的兩人見妹妹入內,一個趕忙換上笑臉,一個抓緊抹幹眼淚,他倆齊聲問道:“你咋來了?”


    說完兄弟倆對視一眼,都輕笑起來。


    沈繼婉點點頭湊到兩人旁邊,看到兩人身上密集的繃帶,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她趕忙用力吸下鼻子,笑著對兩人說道:“來看看啊,分開大半天了,都想你們了。”


    李顯和沈繼平聽了這話又赧然又感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迴應。


    沈繼婉噙住眼中的水分,明知故問道:“我還一直沒問呢,為啥你們就揪住那一個打啊?”


    沈繼平看懂了妹妹的用意,忙得意洋洋的解釋道:“你想啊,他們人多,咱們人少,力氣一共就那麽多,不逮住一個打哪能打的過來?”


    兄妹配合無間,沈繼婉點點頭繼續問:“那為什麽下手那麽重?”


    親哥接道:“你再想啊,一拳下去隻能給他加怒氣槽,不出必殺……”


    “不下死手把他們打怕,咱們幾個就沒法在這聊天了。”李顯看出了二人的雙簧,直通通的說了句就問道:“不鬧了,你聽到什麽消息了?”


    沈繼婉趕緊點點頭,說了方才的見聞。沈繼平和妹妹差不多,李顯若有所思但也沒能抓住關鍵。


    說罷,沈繼婉就從兜裏掏出一卷膠卷,得意的衝兩人笑道:“還好我檢查了下,膠卷沒事,等會我就去洗三套。”忽地又想起某個人,一向對親哥那個所謂女友不滿的沈繼婉竟然沒有落井下石,反而看著沈繼平猶豫道:“那個……嫂子那邊……?”


    沈繼平翻個白眼,滿是裂縫的眼鏡有些滑稽:“嫂什麽子!那個賤婢以後別讓我碰到!”


    ……


    這件事在李父和沈父的協力下解決,具體的情況卻不是高中生的三人能夠知曉了。雖然李顯和沈繼沒有走上那條最差的結果,但兩個已滿十六歲的少年平依然付出了代價。


    無論兩家的父母如何努力,都無法讓那所全省重點高中繼續收留二人。


    兩千年七月的一個早上,養了幾個月的李顯和沈繼平站在了一所職業中專的門口。


    這天的陽光如此刺眼,照的特意來送兩人的沈繼婉有些看不清他們。但從她眯著的眼睛中模糊看去,李顯和沈繼平的身影似乎顯得長高了許多。


    “咱們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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