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淨明道的理論撒了個謊,騙得了嶽父,騙不了夫人;跟夫人過招,王陽明輸了,原來他的夫人真不簡單。】


    我問:“何謂‘坐忘’?”


    老道講:“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


    我便在他的指導下,手捏太極八卦子午訣而進入坐忘的狀態,也不知過了多久,老道一聲長嘯,我已出定便搓掌擦臉收功。


    老道問:“感覺如何?”


    我笑道:“快樂之極。”


    無為道人壞壞笑道:“比洞房花燭夜還快樂?”


    我抬頭一看,旭日東升,媽呀!這已過了多久啦!


    無為道人說:“快走吧,公子,二十年後,當再見於海上也。”


    我趕忙向諸府跑去。


    我往諸府一路飛奔過去,心裏忐忑不安,想想,也確實太過分了。


    迎麵我看見了雷濟和王德聲,王德聲大喜道:“伯安,我們終於找到你了,又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我便把鐵柱宮的奇遇講給他們聽,並說:“那老道絕對是得道高人,他不僅知道我格竹之事,還知道我八歲時寫的那首詩,一字不待差的。他還說什麽二十年後會於海上,太不可思議了。”


    雷濟說:“伯安,你有麻煩了。”


    我問:“怎麽講?”


    雷濟說:“你媳婦哪兒。”


    說著他指了一下我道:“你麻煩了。”


    我不停地搓手說:“別閑著,趕緊出主意。”


    雷濟笑道:“你可能不了解你媳婦?”


    我說:“麵都沒見過,了解個什麽?”


    雷濟道:“她有三大特性,你記住了,一是此女乃一俠女,武功不俗;二是此女極有修養,很聰慧,你騙她不得;三是此女文史功底也有些深厚。”


    我心想有點誇張吧。


    王德聲問:“相貌如何?”


    雷濟笑道:“配得上伯安。對了,你可從淨明道的角度講一下你這次的行為。”


    接著他介紹了這淨明道信徒自宋末以來,即有新婚夫婦在道觀過新婚當日的習俗。而且新婚夫婦在該日淨身修心,共同籌備婚姻之重大責任。


    我一聽大為驚訝,這淨明道裏竟有如此奇怪的習俗,怪不得講人道與仙道的共同成就,果不虛言。


    邊說邊走進了諸府,早有人報了進去,嶽父大人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來,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我頓時愧從心中來,無言以對。


    雷濟在旁打圓場說:“我已問了公子,他是按我們江西淨明道的規矩到鐵柱宮祈福淨心,保佑福運去了。”


    嶽父長出一口氣說:“很好,很好。”


    對我竟無一言之責,而且在我印象中他連重話也沒說過我一句,我的所有言行,他就隻有一點:欣賞,永遠的欣賞,而我對他卻是一直有一種深深地歉意。


    七年之後,也就是弘治八年四月,嶽父因病去世,我在祭文中曾講出過自己的心聲“我實負公,身有餘愧;天長地久,其恨曷既”。好了,這是後話,以後再說。


    嶽父這關很輕鬆的算過去了,接下來要麵對我夫人了。


    按程序,該做的都做了,喝了合巹(jin)酒便入了洞房,我打開頭簾,見到的是清麗但聰穎的眼光,確實是外秀中慧的典範,夫人通情達理什麽話也沒說,相安無事輕鬆過關。


    但我沒料到有迴馬槍一說,十天後,她便開始問罪,要我對結婚當天不迴府一事給說法,我按著雷濟的話講了,她笑道:“是雷先生教的吧!”


    我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她笑了一聲,說:“我們互相了解一下吧!”


    說著她拉我到後院,隻見後院十八般兵器俱列於此,我正觀看時,隻聽耳後風聲,我一個轉身,見一道紅影撲麵而來,我雙手化開,順勢便打,但卻打了個空,卻聽一個嬌嗔之聲,隻覺背上中了一掌,重心沒有把握住,我已摔倒在地。


    我抬頭一看,卻見她正笑盈盈地看著我。


    我歎道:“聽雷濟兄講你有好功夫,果然,但我也是將門之子,竟輸於你,不可思議。”


    她笑道:“你是什麽出身,我太清楚了,你王家祖宗十八代也沒有與武功有什麽緣法,什麽將門之子,從何而說?”


    我便將母親和許璋、王文轅之事一一講了,她點點頭說:“我聽說過你十五歲獨自到居庸關,卻沒料到你是去學兵法的。”


    我又將我與王文轅學道家奇門內功的經曆和與雷濟劃水之異事分享了一下,又講到我祖傳的易學,她這一下來興趣了,又是讓我化水,又是找我算卦,我隻得遵命。


    她看著水噴出來的那一刻,眼睛睜得大大的,天真爛漫地笑起來,當真亮麗之極。


    她看了我一眼,臉一紅說:“走,我們去比書法吧!你是書聖王羲之的後人不知書道功底如何?”


    說話間,來到書房,正好嶽父也在,他也饒有興趣地想看一下我的書道,於是書僮快速地把文房四寶鋪好,我便凝神寫將起來。我寫的是模擬唐柳公權的《玄秘塔碑》,我剛寫了“顧顯闡”這三個字,我夫人就說道:“《玄秘塔碑》全稱《唐故左街僧錄內供奉三教談論引駕大德安國寺上座賜紫大達法師玄秘塔碑銘並序》,唐裴休撰文,柳公權書並篆額,邵建和、邵建初鐉刻,立於唐會昌元年十二月,楷書共二十八行,字五十四字。”


    我嶽父撚髯道:“此《玄秘塔碑》乃柳公權六十四歲時所書,可謂書體端正瘦長,筆力挺拔矯健、行間氣脈流貫,顧盼神飛,全碑無一懈筆。”


    我一聽佩服之極,但忍不住道:“我的字如何?”


    夫人冷冷道:“隻有其形,卻無其神。”


    我正待說話,她已開始寫畫,我一看她畫的是一幅山水圖,但見一群山峰矗立眼前,雄渾之極,畫的最前麵是深湛極有寒意之水,寒林有蕭瑟之意,其外可見岩、渚、汀、州,當真錯落有致。


    我笑道:“夫人所畫乃宋代範寬的《雪景寒林圖》,隻是沒有範寬的畫麵寬大,氣勢磅礴的氣象,倒是純寧古拙之味更濃了。”


    嶽父笑道:“好一個純寧古拙,我在唐、宋氣象之間,更喜宋代的繪畫精神,其中的關鍵是他們在繪畫時,都注重靜思澄慮,潛心熟慮和去欲脫塵等心法的運用。他們的畫作並不是去刻意表現物之形,而是更深地去探求物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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