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翀除此之外再無多言。


    院子裏的五個房間,住著四撥客人。粗略概括,第一間和第二間緊挨著,住著是一家四口人,我方才瞧見的那老婦人和小孩子,還有與我說過話的那年輕婦人,以及開始心生不快上前質問的那男人,這四人是一家子。


    男子自稱仲簡,是蔡地一個特別小的官吏。和年輕婦人是夫妻,小孩是他們的孩子,叫仲平,老婦人是男子的母親。


    仲簡他們夫妻住在第一間,老婦人帶著仲平住在第二間。


    第三間住的是兩個從衛國來的男人,虎背熊腰一身蠻力,可是人看上去還是憨厚而簡單。一個叫叔堯,一個叫靈淮,據他們自己所說,他們原是雜役,這是要去往曹地找活做的。


    獨第四間住的是一個人,一個文弱無力的“讀書人”。自稱須子卓,曹地人。


    我覺得他奇怪,是因為他並不是我們以為中的那種讀書人,這個須子卓對於學識縱橫之術都毫無興趣,竟口口聲聲說要尋訪名師,以求修仙之術。


    “……我娘親說,她懷著身孕的時候便做過一個夢。夢中一位仙者帶著一個不大的仙童對她說,這是他的徒兒,可惜命中尚有一劫,需借她的肚子轉世,在這人世經曆曆練,功德圓滿方可歸位。我娘親醒來,便將這夢說給了我爹,再後來,我便出生了,我娘親惦記著那仙者所說,對我亦是百般的照拂,她說我長到幼時便與她夢中所見那仙童一般無二,這才令她深信不疑。我本就不是一般的人,如今從家中出來,四處尋訪仙山名師,渴望早日了結凡塵夙願,迴歸我的仙位……”


    須子卓滔滔不絕的和紅玉說起他的“傳奇經曆”,我是越聽越聽不下去,便轉身留意到了第五間房間住著的兩個人。


    他們自稱是兄妹,哥哥邑閶,妹妹塗殊。


    我是覺得,他們倆怎麽看都不像是親兄妹,邑閶麵上有酒窩,但是妹妹塗殊臉上卻沒有。塗殊的額頭有俗稱“美人尖”的痕跡,可是邑閶也沒有。這些顯要的遺傳特征,兄妹之間並不相同,他們是親兄妹的可能也太低了。


    但是在我問話的時候,塗殊卻很害怕似的,往邑閶身後躲,她的手不自覺的便抓住了邑閶的手臂,邑閶也是本能的擋在塗殊前麵。種種細節便又證實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不簡單。我沒有追問下去,其實心裏也已經猜到了,塗殊雖然穿著簡單的衣裳,但衣裳卻很新,連一點磨損都沒有,而且她腳上的鞋履,已經暴露了。鞋履穿著的時間可能比較長,稍顯磨損痕跡,但是那材質卻非一般的庶民可以穿的,塗殊的手腕上有近日造成的新傷,像是匆忙之間要把什麽東西從手腕上取下造成的……


    邑閶似乎發現我在打量塗殊,他把塗殊往身後拉了下,想要藏起來。


    這個舉動,充分表現了他對塗殊的保護欲。


    邑閶的身上,卻有著分明……奴人的特征。他的衣衫破爛,赤著足,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頸上,還留有被抽打的痕跡。


    不是親哥哥,年紀相仿,一個是奴人,一個是曾經生活條件還不錯的女子。


    莫非……又是一出家奴攜帶小姐私奔的戲碼?


    我對和案情無關緊要的,那些旁人的愛情並沒有什麽興趣,塗殊看起來身體不太好,她緊張的時候,便咳了幾次。邑閶很擔心她的樣子……他們,似乎和我所側寫的兇手的樣子差別很大。


    這兩個人,都不是能夠利落做到殺人,然後不留痕跡的逃脫那種。


    所以住在第五間的邑閶和塗殊“兄妹”便暫且可以不用著重調查。


    須子卓還在和紅玉講述他那些“傳奇身世”,他仿佛深信自己就是天上的仙童,來人世曆劫來了。而他母親當年做的那個夢,就是最好的“證據”……


    可能,讓須子卓誤會了,紅玉和我原是想要弄清楚他的來曆,卻被他認為是相信他的話,感興趣,因而沒完沒了的一直在說。說到後來口沫橫飛,興致盎然,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誇張,一個身形消瘦,個頭也就是一米七二左右少年,麵頰微凹,顯得兩個眼睛異常的熾烈。他說到村子裏的人嘲笑他,然後一場暴雨,吞了堤壩,淹了村子,死了好多人……並將這當成是他們不尊重他,而被上天懲罰的報應時,紅玉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你說你自己是神仙轉世,可說起大水淹了村子,你卻全然沒有為他們而難過的樣子,反而還一副悻悻,如此毒惡的心腸。上天怎麽可能讓你做神仙?!”毓兒從大堂裏出來,正好聽到須子卓的那些話。


    “這自是他們的報應,我乃轉世仙童,來凡世曆經磨難,他們卻伺機為難,故而被上天懲罰!”


    須子卓的樣子,讓我想到一個詞,“大言不慚”。


    他年紀不大,卻把神啊仙啊的掛在嘴邊,幸災樂禍的將那些不幸的事情講出來,當成是他自己的“功績”一般。


    “你怎麽出來了。”我說。


    “爹讓你進去一下。”毓兒說。


    看來是蕭玨已經有了答案。


    “裏翀、紅玉,你們守在這裏,任何人不準離開,不準進到大堂裏去。”我留下話,跟隨毓兒一起折返迴大堂。


    蕭玨已經將那把原本插在小廝背上的兇器拔了出來。


    “這刀……”我看著有些問題,可那兇器上已經沒有好下手抓的地方,稍作遲疑,我便抓著蕭玨的手腕,順勢把那刀湊近了些來看。“這刀也能殺死人?”


    並不是我問得奇怪。


    而是那刀古怪。


    “這短刃,有些年頭了。”蕭玨被我抓著手腕,也沒有反抗,隻是由著我仔細的將那自死者身上拔出的兇器檢查了個遍。他一邊說道,“短刃上的鏽跡明顯,就像這座被遺忘的古城鎮一樣……”


    “他真是被這把刀殺死的?”我確認過刀刃,短刃上的鏽跡斑駁,好像被遺忘了許多年,刀刃尚且算是還能說得過去。而且這些短刃,本身就曾經經曆過精細打磨,它的形狀和鋒利程度,要是殺死一個人,我不好說它是不是真的做得到。


    “你看這刀柄上鑲嵌的珠子。”蕭玨讓我看他的發現。“這不是一般的珠子……這玉通體透明,中而無暇,隱隱寒意,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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