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下旬正是挖竹筍的好時候,不像其它季節有很多老竹筍。


    她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姑娘,幹起活來蠻像個川妹子。


    不對,她本身就是個川妹子。


    挖到下午四點多,三個背簍和袋子都挖滿了,父親說:“不挖了,再挖我們就帶不迴去了。〞


    “行,不挖了。〞


    方琳說完,走到小溪洗了一下手,把兩個背簍幫弟弟妹妹挎在後背上。


    她把一個最大的背簍背起來,父親扛著一個大袋子。


    他們四人向溝外走去,走了很久才走到溝外邊。


    晚上迴到家裏,繼母已經把晚飯做好,方琳把牛肉拿到廚房切片裝盤,然後端到餐桌上,一家人坐下吃飯。


    這個時候繼母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她相信方琳沒有出賣自己,她如果把事實真相告訴父親,不然丈夫早發火了。


    方琳一直都是笑嗬嗬的,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這個時候繼母徹底放心了。


    方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父親,繼母無論對自己怎麽樣,她隻要對父親好就行。


    自己以後在外地工作,一年最多迴來一次,她真的不想把這個家拆散了。


    更不想看著弟弟妹妹失去父愛,他們畢竟也是父親的親生兒女,和自己有著割不斷的血緣關係。


    為了父親和弟弟妹妹,方琳隻能委屈求全,無論繼母人品好壞,家裏有個女人父親的家才像個家,從哪方麵考慮她都不能把這個家拆散了,算是為了弟弟妹妹和父親吧。


    方琳此時也算是用心良苦,委屈一人成全全家。


    她迴到自己房裏,幾年沒有迴來了,床上被褥什麽都不缺,不用想都知道是繼母下午給她安排的,無論她是什麽舉心,也讓方琳感到了一絲家的溫暖。


    坐幾天幾夜的火車,迴來又上山幹了半天活真的太累了,脫衣上床躺下睡覺。


    第二天早晨,方琳起床走到院裏,繼母正在廚房做飯,妹妹弟弟坐在院裏做作業。


    方琳走進父親房裏,父親剛起床,她拿出冬慶給的一萬塊錢遞給父親,她說:“爹,這些錢您放好,把咱家的房子重新翻蓋一下吧。〞


    父親哪見過這麽多錢,他說:“沒想到你在外邊幾年賺這麽多錢。〞


    方琳的下一句話讓父親震驚:“我迴來的急,自己的錢存在銀行裏取不出來,一萬塊錢是老板送的,我留下一百塊錢能迴去就行。〞


    方琳如果不在火車上送的婦女一百塊錢,她的錢迴去也用不完。


    父親聽後不敢置信的向女兒看去,他問:“你老板做什麽生意的,能一次送給你一萬塊錢?〞


    方琳簡單說:“我老板有四家企業兩個批發市場。〞


    她說完留下震驚的父親轉身向門外走去。


    繼母很快把早飯做好,她做的是大米幹飯,炒了三個菜,切了一盤牛肉片。


    暫且不說方琳繼母人品如何,飯菜卻做的很漂亮,吃起來麻辣口味十足,一個青菜炒的吃到嘴裏也非常香,如果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做的菜,方琳免不了誇讚一番。


    她這時候一句話也不想說,隻是坐在桌前吃飯。


    吃完早飯,父親又帶著弟弟妹妹上山挖竹筍。


    方琳上大學前父親就是靠挖竹筍賣筍幹賺錢養家,如今還是這樣。


    方琳帶了些供品燒紙走出家門,去祖墳看望去世多年的母親。


    方琳來到祖墳,這裏隻有兩個墳頭,一個是爺爺奶奶的墳頭,一個是母親的墳頭,墳頭之上早長滿了野草。


    她給爺爺奶奶母親燒了幾張紙,隨後趴在母親墳頭上哭了一場,仿佛哭出了她這些年的心痛。


    方琳從墳地迴到家裏,繼母生火煮竹筍,坐在大鍋一旁切竹筍。


    這也是她的職業,父親上山挖竹筍,她在家加工晾曬。


    本地人切竹筍都不是外行,繼母先將竹筍切成兩半,剝下筍衣,然後用菜刀將竹節和根部的硬皮剝掉,最後切掉硬根即可。


    這道工序做完後,把所有的筍肉洗淨控幹,然後放在案板上切片,水開後放在大鍋裏煮,大約煮二十分鍾即可,然後撈出晾曬。


    這麽多竹筍,她需要一上午切煮,這樣的工作量也非常大。


    方琳把席鋪在院裏,把繼母煮好的筍幹擺放在席上。


    她和繼母各幹各的活,誰也不說一句話,兩個人仿佛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


    中午父親和弟弟妹妹背著竹筍迴來,繼母去廚房做飯,方琳坐下扒筍衣,扒掉筍衣把老根切除,這種活她幹起來一點都不生疏,上大學前這樣的活她沒少幹。


    繼母把中午飯做好,他就把一竹簍竹筍外衣扒完了。


    繼母走到她跟前說:“琳琳,別幹了,快洗漱吃飯。〞


    這是今天繼母對方琳說的第一句話。


    方琳什麽也沒說,把刀放下站起身,轉身去屋裏吃飯。


    下午方琳不想待在家,準備讓弟弟妹妹在家學習,她陪父親一同上山挖竹筍。


    明天就要走了,最主要想單獨和父親在一起待半天。


    吃完中午飯,方琳和父親各背一個大竹簍上山。


    父女倆走進一個山溝,溝裏氣候濕潤,特別適合野竹生長。


    溝裏竹林茂密,抬頭很難看到陽光,一個人走進溝底竹林裏就會感到害怕。


    當然方琳父親常年在竹林裏挖竹筍,這種環境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從年輕到現在,在竹林裏跑了二十多年,早習以為常了。


    父女倆幹了一會坐下休息,父親問:“琳琳,我聽你姨娘說你四年前暑假去同學家了,你能給爹說實話嗎,為什麽四年不迴來看爹?〞


    方琳這時候才知道繼母在父親麵前說謊,也許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當年把自己賣了。


    她雖說沒有揭穿繼母,但是說不恨她自己都不相信。


    方琳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父親這個問題,他沉默了很久,把當年人販子把自己賣到北方農村的事情說了一遍,後來說到冬慶夫妻倆夜間把自己從河裏打撈上來,救了自己一條命。


    一直說到冬慶夫妻倆收留自己,大學畢業幫自己安排了工作。


    但是她沒有說是繼母把她賣了,撒謊說是去同學家的路上被人販子把她拐走賣了,為了這個家她隻能這樣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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