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漢年很難受,一方麵是老師的態度,他已經看出,老師是決心要滅了這個孩子,一方麵,對孤苦伶仃之人感到可憐,想要幫她。


    聽著王寡婦的哭訴,於漢年天人交戰著,蹲下身,看著哭的不成人樣的王寡婦:“姑娘啊,不是老夫不幫你,


    老師的陣法,功參造化,我也沒辦法破開,隻能等了。”


    哭嚎不絕於耳,於漢年盤膝坐在地上,默默歎息,為那孩子念往生咒,祈禱來世平安,看了眼天邊:“姑娘,天亮了,該歇息了。”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於漢年心中就是一疼,半百之人,孑然一身,對這種母子分離,實在是忍俊不住,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淚水。


    王寡婦搖頭,嗓子都啞了:“於先生,我隻想跟孩子在一起,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於漢年起身,坐了一晚上,膝關節疼的很,以往打坐也沒坐過這麽久,通過牆上的破洞走到屋外,順利踏上青石小路:“老師的手段真強。”


    “姑娘,該走了。”看了眼微微露了一角的旭日,於漢年朝著屋內喊道。


    王寡婦聽見聲音,扶著牆壁一步一顫走出,站在門口,看著已經踏著青石小路往前走的於漢年,背影被初生的旭日照的很修長,淚水止不住湧出,慢吞吞跟上去。


    從村東頭到安靈觀,尋常不過半柱香的路程,王寡婦走了整整半個時辰,才到安靈觀外,她已經準備好,在此處了結殘生的念頭。


    生死與共。


    於漢年歎息一聲,又是一樁人間慘劇,看著開門的洪強,有些驚訝,師弟居然穿著正式的道袍,打了個稽首:“師弟……”


    “師兄,居士,老師早已等待多時。”洪強麵無表情,對王寡婦很是冷漠。


    於漢年一頭霧水,王寡婦一路啼哭進入院子,迎接她的不是白仙,而是一個抱著孩子的陌生女人。


    王寡婦愣了一下,羨慕的看了眼陌生女人懷中熟睡的孩童,膚白肉嫩,後退小半步讓開路來,想起自己那已經死去的孩子,忍不住又痛哭出聲。


    “姐姐,你咋嘛的?”杜家媳婦看著哭哭啼啼的王寡婦,心生憐憫。


    王寡婦哭喪著臉:“都是當娘的,想起我的孩子……嗚嗚……”


    杜家媳婦看著又是一陣嚎啕大哭的王寡婦,等她稍微停歇了一些,才道:“抱抱孩子吧。”


    “可以嗎?”


    “嗯,抱抱吧。”


    王寡婦接過杜家媳婦懷裏的孩子,精致的跟個瓷娃娃似的,越看越欣喜:“真漂亮,阿妹你的娃,將來一定是個俊美的後生。”


    “是啊,很漂亮呢。”杜家媳婦含笑點頭,對著於漢年微微點頭。


    洪強一直站在門口靜靜看著,母子情深,他卻是不喜王氏,擺著撲克臉,於漢年愁眉不解,這孩子怎麽看,都不是杜家媳婦那個的啊?


    湊近一看,頓時驚為天人,這……


    “阿妹,還你,我也要跟我那個孩子一起去了。”


    “先不急,姐姐的愛,甚是感人,這孩子姐姐就帶迴去吧。”


    “阿……啊!”王寡婦反應遲鈍了些,半響才反應過來,看了看懷裏的孩子,忙搖頭:“不不不,阿妹,這是你的孩子!”


    杜家媳婦含笑如春推了迴去,道:“沒事,姐姐你就帶迴去吧。”


    “這……”王寡婦心急如焚,她隻想要自己的孩子,可看著這個阿妹眼神堅決,搖頭道:“阿妹,這是你的孩子,怎麽能交給我養呢,我孤苦一人,養活自己都難,


    而且這不是我的孩子,我斷然不可能養你的孩子,我自己都吃不上飯,怎麽會顧得上你的孩子!”


    “可姐姐你的孩子不是剛剛死了嗎?正巧可以帶他迴去,彌補你的缺愛。”


    杜家媳婦就算被罵也不在乎,依舊笑臉相迎,溫柔無比。


    王寡婦堅決搖頭:“阿妹你別說笑了,我養孩子,隻想老了有口飯吃,我一人,老了幹不了活,他不是我的孩子,等我老了,他也不會孝敬我……”


    洪強低聲罵出聲:“如此功利性,不當為人母!”


    於漢年皺眉,看著杜家媳婦還要繼續說,趕忙開口:“姑娘,這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啊!”


    王寡婦抱著孩子呆愣著,看了眼於漢年,她對於先生很是信任,半響看著自己懷裏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孩子?”


    從麵相上看,簡直是判若兩人,但靜下心來,始終有這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這樣的感覺。


    得到確定後,王寡婦喜極而泣,緊緊抱著耳目一新的孩子,連連道謝,歡天喜地的離開,洪強看著她的背影,低聲罵道:“誰救的你都不道謝一聲,謝大師兄!”


    “小哥可真逗,我去做飯了。”杜家媳婦嬉笑一聲,總算是把道長給的任務完成了,輕鬆極了,轉身走向廚房。


    於漢年微微一愣,看了眼洪強:“師弟。”


    屋子裏,白仙氣息絮亂,很疲憊也很累,甚至頭發絲都花白了幾根,於漢年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不知道老師用了什麽方法。


    但他知道,付出的代價一定很巨大。


    “九神術卷,有逆天改命之能,日後,你需得好生運用。”白仙沒解釋什麽,說了一句,便揮手讓於漢年離開。


    於漢年不知說什麽,心裏很複雜:“弟子,拜謝老師。”


    出了主屋,於漢年找到洪福,道明來意。


    “老師從迴來就沒休息過,一直在作法。”


    “師弟,老師用的什麽法術?”


    “不知,老師沒細說。”


    於漢年知道得不到答案,看了眼主屋的方向,轉身離去。


    靜室。


    白仙坐在蒲團上,吃下一根夜交藤軀幹,恢複精氣神,許久之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借屍還魂,救人一命,值得了。”


    那孩子半人半妖,白仙本想殺了了事,最後忍不下心去下手,終究是無辜的,不得以從孤魂野鬼中找尋到一個剛走不過頭七的嬰孩靈魂。


    彌補王寡婦那半妖半人孩子命格上的缺陷,又為他洗滌血肉,將蘊含妖的血脈去除,成了一個正宗的人,代價,也是極為昂貴的。


    精氣神虧損,需得好好休養一陣子才能恢複,閉關一日,白仙才出關,迴到位弟子們講道,一邊教育王福貴的生活中。


    某一日。


    “老師。”


    “嗯。”白仙看著早課完了還沒離去的於漢年,道:“去屋裏說。”


    “喝茶。”


    “謝老師。”


    於漢年看著靜靜品茶的白仙:“老師,王寡婦跟孩子生活的很好,小家夥身體很健康,多虧老師洪福。”


    “嗯,王寡婦怎麽想的?”白仙放下茶杯,將半人半妖的血脈洗滌,風險極大,很多時候,後續不知會怎麽樣。


    “這……”


    於漢年跟吃了榴蓮一樣,有苦說不出。


    “說吧。”


    “請老師息怒,莫跟凡俗女子一般見識,姑娘她記恨老師,害得母子分離。”於漢年看著白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意思,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自迴去之後,王寡婦對他都沒了以往那樣的信任,處處防著,生怕他又把孩子奪走,甚至經常咒罵白仙。


    白仙點頭,情理之中,自從沒殺那半人半妖的孩子開始,他已經做好了被罵的準備:“無礙,為師早已料到,不過那孩子,挺不過十年。”


    “老師何出此言?”


    “半人半妖,天棄之人,就算改了命格,人不可勝天,貧道之法,可保一時,最後終究迴歸正途。”


    白仙起身離開,邊走邊說這句話,他問心無愧,能幫的隻有這樣,再多的,無能為力。


    於漢年看著老師的背影,心中的震撼久久無法平息,與天鬥,老師,越來越高深莫測了,敬仰又重了幾分。


    能與天鬥的高人,古往今來又有幾人?


    “老師,古羅父子求見。”


    “高人,黃金千兩,盡在此處。”古羅恭敬迴答,對白仙那是恐懼的無以複加,一人斬魚人,改了半人半妖那孩子的命格,光是這些手段,


    古羅便熄滅了報複的心,這樣的高人,能結交最好,不能結交,也不要得罪他。


    白仙看著兩大箱的金子,看著眾徒弟跟火工居士們震撼的表情,大家什麽時候見過那麽多錢?


    出生於富貴之家的王福貴都止不住的流下哈喇子。


    白仙對黃金怎麽來的不想去了解,也不關心古羅父子究竟對劉家做了什麽事,這段日子他可一直都在閉關。


    “嗯,古道友信守約定,貧道自然也會。”


    古羅含笑點頭,看著白仙解開古青身上的咒語,當即拉著兒子離去,一刻也不敢停留在此地。


    “阿福,去送古道友些茶水,將此物交給他。”白仙拿著一錦囊,遞給洪福,看著他小跑離開,讓火工居士將兩個大箱子搬去後院。


    山下。


    古青朝著路邊吐了口唾沫:“阿爹,這牛鼻子太可惡了。”


    “吾兒,成大事者,需知審時度勢,我倆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日後統帥千軍萬馬,再來找他算賬。”


    古羅更懂得借勢,待日後起義一起,必定來殺了這白道人,你是高人,我們父子奈何不了你,千軍萬馬,你又如何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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