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安溪平原很寧靜,野獸大多活動於山林與平原交界處,除了小型的捕食者會去平原上捕捉老鼠,而北端的潭水中,一人提著兩條魚。


    在夜空下順流而下,被水草穿過魚鰓的魚在夜色下反射著月光,雖然安溪不是很深,深處也有兩丈多一些,此人如履平地般遊淌而過。


    甚是怪異,站在高處觀望安溪村,選擇一處上岸,詭異的是,此人以雙手撐地倒著走,嘴裏叼著水草,頗為滑稽,前進速度很快。


    飛簷走壁快速抵達王寡婦家門外,望了望四下無人的街頭,一掌撐著青石板,另一掌跟著去,往前翻過青石板小路。


    透過縫隙,黑褐色的眼眸凝望著背著自己,正在哺乳的王寡婦,內心感到很欣喜,安耐住想進去抱一抱孩子的衝動。


    他知道這個村子有一位高人,不敢去擅自露麵,隻敢選擇在深更半夜前來偷偷看一眼兒子,並放下帶來的好東西,他們娘倆辛苦了,得好好補補身體。


    “孽畜,那裏走!”


    一聲若雷霆般在夜空中響起,這人嚇了一跳,暗道糟糕,丟下嘴巴裏的魚,雙掌發力,整個倒立著的身體往後衝去,根本不敢停留。


    砰!


    這人剛剛起跳,頓時感覺腹部受到一股巨力攻擊,身體砸破牆壁,在地上連滾了幾圈,堪堪停住,滑落過去的地上留下一灘水漬。


    王寡婦嚇了一跳,抱著兒子緊縮在床角,在油燈下,這人麵貌全清,青色皮膚,臉狹長似猴,尖耳一小撮黑發,強勁有力的雙臂,指甲,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


    他沒有腳,而是魚尾,背上有鰭!


    此刻一手捂著後腰處,露出痛苦表情,白仙邁步而入,安撫著:“無須擔心,貧道在此,孽畜傷害不了你們母子分毫,漢年,保護好她們。”


    “是,老師。”於漢年震撼於老師的一腳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聽到話趕忙拿出一張符籙,小步快跑到王寡婦母子身邊,戒備著。


    砰。


    這妖物兇厲的眼眸露出一絲不忍,可現在生命危在旦夕,張口吐出一個大泡泡,泡泡碎裂,粘稠的液體撲滿四方,一下衝破另一麵牆壁,逃之夭夭。


    “今天你是那裏都跑不了!”


    白仙舞動了一下身體,看著身上粘稠的液體,惡心又難聞,一腳邁出去,吐貧道一身還想跑,今天不打死你!


    王寡婦跟於漢年一臉茫然,這發展的太快了,再迴過神時,已經後悔不已,身上粘稠的液體,令人作嘔。


    星夜下,妖物一路逃竄,沿途不敢絲毫停留,隻想以最快的速度迴到水裏,在陸地上,他的力量去了十之七八。


    白仙踩著樹葉輕飄飄的追趕,看著在地上快速逃竄的妖物,用手都跑這麽快:“看你跑,火來。”


    一絲絲火線圍繞周身,白仙眉頭微微一皺,抬頭看了眼夜空,沒空去想那麽多,火線飛舞而出,圍繞著妖物。


    火線無法傷他絲毫,湊近便被他身上粘稠的體液熄滅,白仙無奈,想要施展雷霆攻擊,這妖卻老是往人家屋頂跑過。


    生怕雷霆無眼傷到凡人,愣是被他逼著不敢出手!


    夜晚為什麽凝聚出的是火線?!


    白仙不解,分明能產生火焰的,不解歸不解,火線沒辦法奏效,聽著涓涓水流聲,這妖大喜,隻見尾巴一拍地上,轟出一個小坑,如魚躍般躍起。


    “妖孽,讓你跑了,豈不是讓人笑話貧道!”白仙氣了一路,看著他跳起來,真是自尋死路,咬破左手中指,迅速在右手之上畫下符籙。


    轟!


    雷鳴炸起,隻見一道雷光擊中魚躍而起的妖物,將他轟到對岸,白仙輕飄飄落地,看著對麵,死了沒,預防萬一又畫下一道掌心雷符。


    心痛不已,貧道的手指啊。


    這妖渾身抽搐著,冒著黑煙,好一會才從電流衝擊中迴過神來,趴著身姿如青蛙般,看著對麵的白仙:“道士,我們無冤無仇,何必緊追不舍!”


    “壞了人倫,貧道自然要斬草除根,再給你一記!”白仙怒喝,還敢說這樣大言不慚的話,準備已久的掌心雷轟出。


    砰。


    這妖呱呱呱叫著,溪流上掀起一道小水柱,直接將掌心雷衝散,惱怒道:“我與她自由相戀,那來人倫之說,你這道士,好不講理!”


    白仙聽了更是火冒三丈,自由相戀?怕不是你猥瑣人家在先吧,你要跟貧道說理?


    “火德符。”


    噗。


    這妖一見居然憑空冒出這麽大一團火焰,又驚又怕,張嘴間,一枚淡黑色的內丹從嘴中吐出,釋放出粘稠的水流。


    “啊!死道士,這是什麽火,啊!”


    粘稠水流觸碰火德天火頓時被蒸發,火焰落在妖物身上,火焰與妖氣碰撞,劈裏啪啦似是爆竹般,燃起一層紅色火焰,妖物打滾落入水中,一邊咆哮。


    白仙看著溪流中的火光,拋出雷符,懸空於四方,封鎖住任何出路,哼道:“修成內丹不已,你卻不明事理,該殺。”


    不敢放鬆,這可是內丹妖怪,自己不過初入羽士,靠著道法暫壓他一頭,不確定能不能擊殺。


    噗。


    這妖被燒得生不如死,實在是煎熬,浮上溪流上,哭喪著臉:“高人饒命,高人饒命,我不過是一小妖,請高人高抬貴手,我與王氏真的是自由相戀。”


    白仙聞言錯愕了一下,仔細看這妖,有空在腦子裏思索他是什麽妖,便從記憶中找出了關於此妖的記載。


    魚人,俗稱,娃娃魚,當然隻是其一,任何水生妖物,修行到一定境界蛻化軀殼後,都能稱之為魚人,不同於鮫人。


    魚人多半是溪流河江等水生妖物的統稱,鮫人則生活在汪洋大海中,二者屬於兩個不同的類別。


    “你原本是何物?”白仙不解問道,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真的妖,雖然能猜出他是什麽物種,但具體的,便不知了。


    魚人叫苦連天,奈何白仙一點都沒聽,靜靜等待,實在煎熬的很,魚人喊著:“小妖本是陝北的田雞,一百多年前被王氏救了一命,愛上了她……”


    轟!


    溪流猛地炸起,雷光璀璨,將魚人掩蓋,白仙快速後退,身前顯出一道透明的氣,將威能盡數當下。


    待雷鳴消散,白仙一個跳躍到了溪流上,抓起魚人隻剩下半截的屍體,落在岸邊,蹲下身看著他:“唉,修行不易,你慢慢的去吧,


    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人妖不倫,當誅!”


    點燃火光符,將魚人半截屍體焚燒,大部分都被雷符炸成了齏粉,雷符爆裂的速度出乎預料,很多事情沒有問。


    白仙也不想去理會那麽多,隻不過是第一次遇見妖,想了解一下怎麽修煉的罷了,死了也是本意,就沒想放過它。


    縹緲離去,迴到王寡婦家,大部分的黏液已經被清洗掉,正拿著抹布的於漢年看著老師迴來,恭敬問候。


    白仙看了眼麵無血色的王寡婦:“將孩子給我。”


    噗通。


    王寡婦迴過神來,死死抱著孩子,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長,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放過他。”


    就算孩子是妖,那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不忍,也不願。


    “此子生的來頭不同凡響,留下日後必當為禍一方。”白仙看都不看王寡婦,母愛也好,什麽也罷,但這事,沒得商量,這孩子壓根是半人半妖,算什麽?


    本不該出現在天地間的物種,就算他能長大,也必遭天譴。


    “去。”


    手指點在王寡婦身上,她隻覺得渾身酥麻無力,動彈不得,眼淚吧嗒吧嗒落下,看著白仙將孩子抱走,她知道迎接孩子的是什麽命運:“道長,如果您要殺了孩子,


    請將我也一並殺了,我沒有了丈夫親人,如今連唯一的孩子……我是他的母親,俗語說,子不教父之過,他隻有我這個母親,請道長讓我跟孩子一並走。”


    白仙眉頭緊皺,極為不悅,於漢年心疼不已,這是可憐人家,可王寡婦畢竟不守婦道,此子非人,他深知留下就是一個禍害。


    可當聽到王寡婦的話,心又軟了,始終,她是一個沒有親人的可憐人,這孩子已經成了她活下去的執念:“老師,孤苦伶仃之人,不如……”


    “閉嘴!”白仙溫怒喝道,瞥了眼於漢年,不再管王寡婦,抱著啼哭不止的孩子,起身飛起,消失在夜色當中。


    於漢年害怕急了,看著老師離開,趕忙解開王寡婦的穴位。


    “嗚嗚嗚,道長,讓我跟孩子一起死。”王寡婦哭嚎著爬起,跌跌撞撞往外跑去,奇異的是,她又調轉了步伐,轉過身體,迴到了屋子裏。


    看著王寡婦跑出去又跑迴來,於漢年歎息一聲:“無用的,老師布下了陣法,你出不了這個屋子。”


    王寡婦迴過神來,發覺自己居然一直在屋子裏外徘徊,頓時嚎啕大哭,肝腸寸斷,拉住於漢年的褲腳:“於先生,求求你,殺了我,我要跟孩子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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