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福堂和蜀月齋都查過了,根本就沒有一點線索。


    伺候的奴婢又一個一個的被拎了出來,葉纖認了又認,還是沒有眼熟的那幾個。


    “就剩下藏書閣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麽發現。”小旭子有些灰心。


    葉纖也是點頭:“自從那樺氏被發落出宮,這裏就指派了侍婢每天打掃。平日裏也是冷清的很。”


    “本來就偏僻。又出了這麽一檔子事,的確沒有誰願意來了。”小旭子走上前將門推開,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撲麵而來。一個黑影迅速的躥到了牆頭上,飛一般的倉皇而去。


    “是誰?”小旭子趕緊往裏麵跑,可惜他壓根就不會功夫追不上。“快來人,有刺客行兇。”


    戍衛聽到動靜,便跟著闖了進去。


    兩人朝小旭子指的方向越牆追了出去。


    其餘的則去檢查倒在血泊裏的人。


    “都死了。”小旭子問。


    戍衛點頭:“都沒氣了。”


    葉纖嚇壞了,縮在一旁動都不敢動。


    “葉纖,你快過來看看,這些人裏麵,有沒有你眼熟的?”小旭子看她嚇得臉色發青,少不得過來扯她一把。“人都已經死了,有什麽好怕的。”


    “就因為死了才可怕……”葉纖怎麽也沒想到,這宮裏真的就這麽危機四伏。推開門便是這樣血跡斑斑的樣子。“我不敢看……”


    小旭子拉著她走過來:“都什麽時候,你要是再不敢看。那不是要壞事了!好了,你趕緊看看!”


    葉纖奓著膽子,看著被戍衛翻過來,滿臉是血的侍婢,心頭一震。


    “就是這個,這個是其中之一。”


    “那再去看看其餘的幾個。”小旭子拉著她又往另一邊走。


    葉纖先後認出了三人,都是來過熙榮園喬妃廂房的。“還有兩個,我沒見過。”


    “可能是因為都在一起幹活,一時慌亂分不清楚誰是誰。就都殺了滅口吧!”小旭子心裏也是發毛。“太狠毒了,好好的丫頭,說殺就殺。”


    “你們幾個,趕緊叫人。把屍體先抬下去,我這就去稟告楊妃。”小旭子心裏驚慌,也不知道那刺客被追上了沒有。


    “我和你迴去。”葉纖渾身發抖,隻覺得一股涼風從脖頸往後脊梁吹,怪瘮人的。“快走吧,這裏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走。”小旭子趕緊拉著她往迴走。


    楊絮得知此事之後,心頭更緊了:“才查到眉目,那幾個侍婢就被滅口了……看樣子是有人一直跟著你們。”


    小旭子一聽這話,趕緊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如此說來都是奴才沒有用。”


    “也不怪你,人家精心的織了這張網,怎麽會輕易就束手就擒呢!”楊絮歎了口氣:“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知道這背後是有人一直不停的作祟。順藤摸瓜,咱們早晚能拽著那根尾巴把那罪魁禍首揪出來。”


    外頭是輕快的腳步聲。


    奴才還未來得通傳。徐天心就走了進來。


    “徐妃?”楊絮看見她進來,還是挺驚訝的。“你怎麽過來了?”


    徐天心清冷的目光微微一沉,就道:“你那些戍衛是吃幹飯的麽?要不是有我,那刺客可就真的跑了。”


    “你抓住刺客了?”楊絮激動的雙眼放光。“人呢?趕緊帶上來問問,到底是誰指使她行兇殺人的。這下還不把她們一鍋端!”


    “沒抓住!”徐天心平靜的說。


    “什麽?”楊絮被她弄得一頭霧水:“沒抓住?沒抓住……你說什麽要不是你人就跑了的話?”


    “我的銅錢鏢集中了那刺客,既然身上有傷,在宮裏想要找出這個人可就一點都不難了。”徐天心抿唇道:“想來她現在應該疼的要死要活,不知道躲在哪裏要把銅錢鏢挖出來呢。”


    “好!”楊絮大為痛快:“小旭子,你這就去伊湄宮稟告皇上,請皇上做主,命禦前侍衛搜查整個皇宮。宮門早就鎖閉了,量此人插翅也南飛。”


    小旭子緊忙行禮:“奴才遵旨。”


    “且慢。”徐天心阻攔。“楊妃你還真是個急性子,就不能等我把話說完麽?”


    “好,你說。”楊絮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免好奇。


    “我自有辦法能找到這個人,不需要耗費一兵一卒。隻不過。既然是要她在皇上麵前對峙,咱們是不是移駕伊湄宮比較好?”徐天心也想湊湊這熱鬧。宮裏忽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誰都能猜到是衝著誰去的。


    楊絮不住點頭:“你說的對,這事情要在皇上麵前揭穿才有用。”


    兩個人這麽一合計,便帶著葉纖急匆匆的趕到了伊湄宮。


    彼時,奉臨正陪著嚴一淩喝完了安胎藥。


    他輕輕的將人攔在懷裏,自己依靠在軟榻上的團墊上,捋順她柔軟烏黑的發絲。


    “皇上,娘娘,楊妃和徐妃在外求見。說是事情有眉目了。”章嬤嬤知道事關重大,才不得已打擾。其實她心裏滿不想進來的,難得娘娘能有個安心休息的時候。


    “請進來。”嚴一淩坐直了身子。“我這樣見她們會不會不好?”


    奉臨倒是沒有動地方:“有什麽不好的,怎麽舒服就怎麽待著。朕不在意就行了。”


    她勾唇而笑,繼續窩在他懷裏,懶洋洋的等著兩個人進來。


    徐天心和楊絮太過心急,撩開了紗簾就往裏衝。


    哪知道竟然看見皇貴妃蜷縮在皇上的懷裏,一雙人慵懶的依偎在軟榻上,不由得紅了臉。


    尤其是徐天心,那表情太過不自然。


    “給皇上、皇貴妃娘娘請安。”


    兩個人低著頭,齊齊的行了禮。


    “事情有什麽眉目了,你們坐著說。”奉臨絲毫不在意她們的尷尬。


    “是。”楊絮擇了一處坐下,皺著眉頭道:“經過再三查找,葉纖總算是辨認出了那三個侍婢。她們是在藏書閣伺候的,找到的時候正被刺客滅口。”


    “刺客呢?”嚴一淩不由激動起來。


    奉臨按了她的肩頭,示意她不要這樣擔心。


    “刺客中了徐妃的銅錢鏢,負了傷,徐妃說有法子能找到。”楊絮看了徐天心一眼。


    “銅錢鏢上,我抹了蜜蜂的毒。那味道奇特,甜如花蜜。來之前,我已經把蜜蜂撒了出去,它們嗅覺最靈敏,不多時就能找到中毒的刺客了。且也因為鏢上有毒,刺客根本就逃不了多遠,不必勞師動眾就能手到擒來。”


    奉臨的目光裏充滿了欣賞:“徐妃就是特立獨行,招數都還挺管用的。”


    嚴一淩在心裏嘀咕,藏書閣找到的人,莫非真的和樺氏有關?畢竟那裏樺氏曾經住過許久。


    正想著,就聽見外頭的奴才通傳:“皇後娘娘駕到——”


    “皇後也來了?”楊絮不由得奇怪:“皇後收風倒是極快的!”


    “臣妾給皇上請安。”沈音苒一臉的惶恐:“啟稟皇上,臣妾宮裏忽然來了刺客行刺,險些要了臣妾的命。可她竟然身負重傷,被臣妾擒住交予皇上處置。”


    行禮的時候,沈音苒的手露在了袖子外麵,手背上纏著白紗布,血跡嫣紅刺眼。


    “皇後遇刺?”楊絮不由的冷顫了一下:“好好的,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


    “先把刺客帶上來。”沈音苒沒接楊妃的話頭,隻吩咐了東子把人押上來。


    從身形上看,徐天心的確辨認出了這個人就是剛才的刺客。再看她手臂上的傷口,銅錢鏢還在裏麵嵌著也不會有錯。


    “到底是誰,這麽大膽的膽子,竟然屢次在宮裏行刺?”楊絮不禁奇怪。“還是揭開麵紗讓大家看個明白的的好。”


    奉臨略微點頭。


    汪泉便趕緊上前一把扯下了那刺客的麵紗。


    頓時在場的人都驚住了。


    “無雙?”


    嚴一淩不由得坐了起來:“怎麽會是無雙?”


    沈音苒也是格外震驚:“無雙?怎麽會是你?”


    敏感的覺出這一定是皇後的詭計,嚴一淩趕緊從軟榻上下來。“徐妃,快給無雙解藥。”


    徐天心拿出了解藥,走過去塞進了無雙嘴裏。並且三兩下就以內力將手臂上的銅錢鏢取了出來。“你們鬆開她。”


    戍衛聞言不由得鬆手。


    這一鬆手,無雙便跌坐在地上。筋骨癱軟的難以支撐身子。


    “會不會弄錯了?”楊絮也是一頭霧水:“無雙怎麽會去殺那個侍婢,又來行刺皇後?”


    沈音苒也是好奇的不行:“無雙,不管你如今是不是伺候伊湄宮,本宮與你也是多年的主仆,始終有情分在。你何以要這樣殺進本宮的寢宮,取本宮性命?到底是本宮怎麽虧待了你?”


    無雙一言不發,那表情嚴肅的不行。


    “你別想嚼舌。”徐天心在她身後用力一點,她整個人就趴了下去。


    “嚼舌自盡?”嚴一淩更加疑惑了。“無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有什麽難處,盡管說出來,皇上會為你做主的。”


    無雙被徐天心卸了最後一點力氣,軟泥似的趴著,嗚咽道:“皇貴妃,你就饒了我吧……我答應你的事情一件都做不到,求你殺了我,放過我的家人……”


    說話的同時,她艱難的從腰間掏出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一落地,所有的人就都傻了眼。


    “流蘇玉?”楊絮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難不成這就是喬妃身上的那一塊?怎麽……怎麽會在你手裏?”


    沈音苒也是莫名:“無雙,到底皇貴妃要你做什麽?你必須把話說清楚!”


    奉臨凝眸,靜靜的看著這房裏的所有人。他不開口,是因為他已經猜透了這些人的心思。


    楚月這時候忽然就推門進來了。


    眾人朝她看了一眼,每個人都是一臉的惶恐。


    她走進來,一身的煞氣,站在無雙麵前一動不動:“你別告訴我,我姐姐不是你殺的。”


    “什麽?”嚴一淩更加疑惑了:“楚月,你可有憑證?”


    “她不就在這類麽?是不是她做的,難道還需要我來誣陷她?”楚月紅著眼睛,滿心的疲倦。


    無雙抬起頭,艱難的說:“皇貴妃娘娘,看在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事,你就饒了我的家人好不好?”


    “這話是什麽意思?”嚴一淩莫名的看著她:“無雙,我幾時要你做過什麽?是否有人逼你來誣陷我?皇上在這裏,你有什麽委屈大可以說清楚。”


    沈音苒默不作聲,反而擇了一處穩穩當當的坐下,臨危不亂的感覺。


    “懂了。”看到皇後這幅樣子,嚴一淩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皇上,今晚這宮裏八成是要好好的熱鬧一迴了。請您容許臣妾梳妝,好好看戲。”


    說這話的同時,嚴一淩喚了一聲素惜:“素惜,你手快,替我綰個簡單的發髻即可。”


    素惜點了點頭,心裏還在記掛著皇上說的那些話,神情不是很自然。


    “給府裏送個消息,盡速去查查到底無雙的母家除了什麽事。”嚴一淩輕聲的對素惜說了這樣一句話。


    沒有吭氣,素惜隻是和平時一樣,小心的為小姐梳頭。


    一旁,無雙哽咽道:“皇貴妃娘娘,奴婢求您了,求您饒了奴婢的家人。”


    “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你就不能清清楚楚的說出來麽?”楊絮急的不行。“你指控皇貴妃指使你,那也得說明白皇貴妃到底指使你幹了什麽,可有憑證。總不能一個勁兒的哭,一個勁兒的哀求,就叫人人都相信你的話吧!”


    無雙紅著眼睛,緩緩的說:“喬妃是我殺的。我偷偷將荷包裏的香料換成了迷藥,躲在窗下偷窺。待確定喬妃已經被迷暈,就進去將她掛在了房梁上……”


    楚月聽著這話,嚇得身子發顫。“你……”


    “楚月,你稍安勿躁,讓她說下去。”沈音苒凝眸,心裏也是不住的發冷。


    “可是我不知道原來我的力氣不夠。將喬妃從軟榻上拖下來的時候,竟然撞碎了她身上的流蘇玉。”無雙的聲音很輕:“當時,我隻怕來不及將她吊上去就被人發覺,便也顧不了旁的許多,咬著牙,好不容易才把她吊在梁上。看著她從輕微的掙紮,到無權沒有了力氣一動不動,我才趕緊從窗子又逃出去,還把留在床上的腳印也擦了個幹淨……”


    閉上眼睛,楚月覺得心撕裂一樣的疼。“那生無可戀四個字,是你留下的?你怎麽會模仿我姐姐的筆跡?”


    “這一切都是皇貴妃安排的。”無雙毫不猶豫的說:“迷藥是她給的,那四個字也是她一起交給我的。還有,是她算準了喬妃會得罪皇上,會去伊湄宮撒潑,才告訴我那一天是最合適的日子。事後,我越想越害怕,我知道那流蘇玉撞碎了,會是我最大的破綻。畢竟喬貴嬪愛美,近乎苛刻宮裏人盡皆知。她要懸梁,也不會讓自己身上有這樣的缺憾。於是,我一直躲在暗處,等著機會下手把那玉佩拿走。可是二小姐成日裏都守著,實在是沒有合適的機會。”


    楚月哭著問她:“所以,裴貴嬪看出那玉佩有問題,你便想到叫幾個侍婢來光明正大的拿走,好不留下證據是麽?”


    “不錯。”無雙點頭答應了:“隻有拿走這個證據,我才能安心。哪知道皇貴妃竟然……竟然故意拆穿了這件事。”


    她氣得咬牙切?:“她是想利用這件事查出我的身份,故意設計是我受命於皇後娘娘來陷害她。從頭到尾,她根本就沒想過給我一條活路。皇貴妃,這麽多年,我一直為你賣命,我一直幫著你暗中監視皇後,甚至於你裏應外合,幾次謀害誣陷皇後……即便沒能幫你扳倒皇後,也總歸是為你盡力了,你何以這麽狠毒,要我死就算了,還要牽累我的家人。”


    嚴一淩慢慢的從妝台邊走過來,示意素惜退下。


    雖然不知道這個時候去查,來不來得及。但隻要能救出無雙的家人,或者弄明白皇後的手段,總歸都是能為自己翻轉局麵的。


    “無雙,我幾時要你做過這些事?”嚴一淩沉靜的看著她,眼底沒有半分倉惶。


    “這麽多年,我是否在為您辦事,想來皇上的耳目都監察的一清二楚。皇貴妃你想要不承認,隻怕也說不過去。何況……遙光也清楚。當日,你是怎麽用奴婢的母家來威脅奴婢的,您還記得麽?不光如此,這些年你為了籠絡奴婢,也沒少讓人隔三差五的給我家裏送東西。但凡是做過事,就會留下痕跡,難道這一點你真的可以抹掉麽?”


    嚴一淩這下子明白了,何以這麽多年,她要對皇後做什麽,皇後都有所防備。原來無雙才是那個真正被皇後放在她身邊的眼線。


    “怪我,太信你了。”她抽了一口涼氣,也是很佩服皇後的。這步棋埋藏了這麽久才走,隻怕這宮裏就隻有皇後才沉得住氣。


    “素惜,你幹嘛去?”良媛睿在伊湄宮外麵遇著了素惜。


    素惜是想去找程俊,讓他拿個主意。


    畢竟她懷疑宮裏的這一位不是自家小姐,這麽大的事情,她真的六神無主,不知道該對誰說,隻怕,也就隻有程俊能相信了。


    “良貴妃娘娘,奴婢給您請安了。”


    “這個時候,你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良媛睿很好奇:“本宮聽說皇後宮裏出現了刺客,人被送到了伊湄宮,就特意過來。現下裏頭是什麽情形?”


    “這……”素惜有些猶豫,低著頭道:“無雙就是刺客。現下正在裏頭受審。娘娘,奴婢還有事情要做,先告退了。”


    一聽這話,良媛睿的心就繃了起來。


    待到素惜走遠了,她才握緊了卷蓮的手,壓低嗓音驚慌的問:“你聽見她說什麽了麽?皇後真的下定決心要搬到皇貴妃了。也許今晚,她就會得手了。那咱們現在怎麽辦?”


    “娘娘,所幸皇後娘娘並沒有傳旨你進去。咱們就隻當沒有來過還不行麽?”卷蓮道:“那裴貴嬪、雲嬪不是也都沒有出現麽?既然咱們難以抉擇,倒不如隔山觀虎鬥,兩邊都不幫。”


    良媛睿連忙點頭:“你說的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咱們這就迴去。”


    還沒等良媛睿轉身呢,依蘭就忽然迎了出來。


    “良妃娘娘您來的好及時啊,皇後娘娘正讓奴婢傳召您覲見呢。”依蘭笑盈盈的走了下來:“今晚是無雙奉命行刺皇後,沒想到背後指使她的人竟然是皇貴妃。這世道啊,還真是難說。她落難的時候,皇後娘娘是怎麽幫襯她的,沒想到這是救了條蛇揣在自己懷裏,一朝好心被蛇咬啊!”


    依蘭的話,顯然是說給良媛睿聽的。


    她不住的點頭:“皇後娘娘宅心仁厚,曆來福澤後宮的姐妹。總是有人,自己存了壞心……”?“要不怎麽說良貴妃您最明白事理。”依蘭滿意而笑。“娘娘,那奴婢就不進去了,您請。”


    卷蓮有心跟著,卻被依蘭攔阻了下來。


    “你就乖乖在外頭候著便是。貴妃娘娘進去自然有她的道理。”


    卷蓮動了動唇,並不敢多說一個字。


    良媛睿的步伐有些沉重,她知道今晚麵臨一個什麽樣的選擇。可是,稍微不慎,也許皇後還沒有死,她就先倒下了。“臣妾給皇上皇後請安。”


    “你來得正好。”沈音苒擰著眉頭:“皇上不在宮裏的期間,喬妃誤傷了大皇子這件事情,你也一清二楚。現下當著皇上與皇貴妃,說個清楚。這裏麵,本宮可曾參與過?還有那莫妃,是為何被趕出宮去的?”


    良媛睿忙道:“莫妃被趕出宮去了庵堂,乃是因為她所懷的並非皇上的骨血。當日皇貴妃要求滴血驗親,朱瑞就咬舌自盡了。可能是莫妃怕皇上迴來,這件事情被揭穿,才會出此下策。”


    楊絮點頭:“的確是這麽迴事。無雙,你指控皇貴妃叫你去威脅朱瑞的家人,逼著他死在宮裏,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無雙含淚道:“那是因為,莫妃的孩子當真是皇上的。皇貴妃這麽做,就是希望她失寵被趕出宮去。”


    嚴一淩緩緩的閉上眼睛,這麽說來,皇後是真的極有可能故意冤枉那朱瑞。


    別的倒也罷了,自己這樣稀裏糊塗的就落盡這個圈套,倒是真的可憐了莫妃和她的孩子。


    “紅口白牙說這許多話有意思麽?莫妃不在宮裏,可那孩子不是還在麽!皇上,臣妾鬥膽,懇請皇上滴血驗親,驗證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楊絮由不得無雙再繼續說下去。


    這才多一會兒的功夫啊,簡直就要把皇貴妃說成十惡不赦的大罪人了。


    什麽逼著無雙殺了楚喬,妄圖嫁禍皇後,令皇上廢黜皇後。


    又是什麽變著花樣的戕害宮裏的妃嬪,把有孕有皇子甚至得寵的妃嬪通通都趕出宮去、弄死……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是啊皇上。”徐天心也少不得湊趣:“不是都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麽!莫妃要是心中無愧,又怎麽會把自己的女兒丟給旁人,吵著嚷著要出宮去清修呢?”


    “這話誰說都行,便是你徐妃不能說。”沈音苒目光一沉:“此事發生的時候,你根本就不在宮裏。你又怎麽知道來龍去脈?單純的為某人辯白,怕也是懷著私心來說話的。本宮倒是讚同楊妃所言,就請皇上滴血驗親,以證清白。”


    奉臨起身,看著跪地的無雙,又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嚴一淩。“滴血驗親又如何?莫妃將自己病重的親骨肉交托旁人照看,自行出宮,原本就有虧德行。皇後慈惠,既然救了那孩子活命,便是她命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不是朕的骨血,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難道朕懷柔天下,就容不得一個繈褓嬰孩麽?”


    這話,把皇後嗆白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他卻悠然自持:“皇後既然已經發落了莫妃,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何必多言。”


    “皇上所言也不無道理,隻是……無雙既然揭發此事,臣妾便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這奴婢大膽包天誣告皇貴妃,還是……還是這事情另有隱情。”


    楚月坐在一旁,理順自己的思路,隻是好半天都沒有發現有什麽疏漏之處,能讓她揭穿無雙的謊言。表麵上,她對皇貴妃冷冰冰的不瞅不睬。讓旁人以為她是生出了怨恨。唯有這樣,才能引的她們繼續利用這件事情做文章,分化、擊垮她與皇貴妃的情分。


    沈音苒的目光移到良媛睿的臉上,疑惑的看著她。“良貴妃是否有什麽話說?怎的見你隻是低著頭,心事重重的樣子?”


    良媛睿先是搖了搖頭,覺得不妥,又忙道:“臣妾隻是在想,喬妃走的可憐。”


    “是啊。”沈音苒不由得歎氣。


    殿中,便是一陣沉默。誰也沒有輕易開口再說什麽。


    “程俊。”素惜好不容易找到了程俊,拉著他迅速走到了一旁。“怎麽辦?我聽見小姐和皇上的對話,說她不是嚴碧。”


    程俊被她忽然的一句話鬧得摸不著頭腦:“誰說你家小姐不是嚴碧?”


    “哎呀,不是。”素惜急的眼睛都紅了:“小姐說她自己不是嚴碧。”


    “無稽之談。”嚴鈺也從侍衛房裏走出來:“這話,不過是那一日為了解燃眉之急,碧兒心口胡說的。素惜,當時的情況你是沒有看到。皇上為了救碧兒,連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出去。碧兒又怎麽會不著急呢!這樣的無稽之談,皇上都沒有相信,你個成日裏陪在她身邊的近婢怎麽能聽進耳朵裏去?”


    “大少爺,事情不是你想得這麽簡單……”素惜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我問你,碧兒對你好不好?”嚴鈺認真道:“就算她真的不是碧兒,這些年她可曾虧待你了?”


    “那倒沒有。”素惜想起往日的點點滴滴,心裏隻有暖意。“大小姐待我親如姐妹。何曾有過不好。”


    “那不就是了。”程俊也是附和。“你呀,就是愛胡思亂想。這麽晚了,不好好在伊湄宮照顧,就為了跑到這裏說這句話麽?”


    素惜趕忙搖頭,想起宮裏的局麵,臉色就更加難看了。“大少爺,小姐讓我趕緊送消息迴府,就是為了找你。不想你在宮裏,你趕緊去查查,到底無雙的母家出了什麽事情。為何她要指控是大小姐殺了喬妃。”


    “什麽?”嚴鈺嚇得臉色蒼白:“無雙不是皇後身邊從前的侍婢麽?好好的,她怎麽會指控碧兒殺了喬妃?這不是無稽之談麽!素惜,這麽要緊的事情,你不趕緊說,你真是要急死我了!”


    “我……”素惜很是愧疚:“我是關心則亂,我怕她真的不是大小姐,而是冒充的人……”


    “行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還是趕緊出宮打探一下。”程俊也是著急的不行。


    “我這就去,程俊你趕緊去伊湄宮,幫著些碧兒。”嚴鈺憂心:“我怕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皇後不是輕率之人,她決斷在這個時候出手,就一定是有了萬全之策。”


    “好。”三個人一商量,就趕緊分頭行事了。


    素惜和程俊以最快的速度迴到了伊湄宮。


    “素惜,你進去聽著點。我在外頭等著,有什麽事情,咱們好互相照應。”程俊謹慎的說:“記住,你現在千萬別胡思亂想,救人要緊。”


    他這麽一說,素惜隻覺得自己很無恥。


    小姐對她這麽好,她竟然還在這節骨眼上想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你放心,我不會再犯糊塗了。”


    素惜想著不能空手就這麽走進來,太惹眼。


    於是來到小廚房把之前準備的糕點端了進去。正好遇見大皇子從書房裏出來。


    她靈機一動,道:“大皇子,你的功課是不是都做完了?”


    “是啊姑姑。”奉舉並不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看見那麽多糕點,不由得高興。


    “那正好,小廚房裏還有糕點,我去端來。你拿著這些送進去給皇上和娘娘品嚐好不好?”素惜故意高興的說:“這會兒房裏正熱鬧,好幾位娘娘都來了。”


    “好。”奉舉自受傷便留在房裏,已經許久沒有透氣了,聽了這話,他很是高興的接過糕點。“我這就去。”


    素惜趕忙轉身又端了一些過去。這迴又叫上了葉歡,一臉喜氣的送了進去。


    “父皇,這是素惜姑姑準備的糕點,特別的好吃,你嚐嚐看。”


    奉臨露出了難得的微笑:“舉兒乖,身子可曾好些了麽?”


    “好多了。”奉舉又歡快的將糕點送去了皇後麵前:“母後,您也嚐嚐吧。”


    沈音苒臉色有些不自然的接了一塊:“舉兒真是孝順。”土雙雜亡。


    “奉舉,你過來。”楊絮對他招手:“你來的正好,楊娘娘看看你頭上的傷好些了麽?”


    “好多了,就是有個疤。”奉舉笑嗬嗬的走過去。


    楊絮沒有客氣,當著皇上皇後的麵,將奉舉頭上的紗布一層一層的解下來。不多時,額頭上的疤痕就露出來了。看情況是剛剛結痂。


    “方才無雙說,皇貴妃與喬妃的心結,便是奉舉頭上的傷。我瞧著,這孩子結實,好的也快。現在這疤痕雖然還在,可絲毫不影響什麽。”楊絮笑著問:“那一日喬妃不小心推了你滾下樓梯,舉兒,你心裏可怨她麽?”


    奉舉搖了搖頭:“當時……心裏的確很生氣。可是娘告訴我,說喬妃娘娘不是故意的。何況,是舉兒沒有禮貌,非要逼著喬妃娘娘認錯。喬妃娘娘隻是打我的臀,也是希望我能懂禮貌,她不是故意把我推下去的。路滑,我自己也沒站穩。”


    就知道奉舉一定是會說這樣的話,楊絮滿意的笑了。“我們舉兒,是這世上最懂禮貌的好孩子了。”


    這時候,素惜和葉歡也捧著糕點走了進來。“奴婢烹了茶,請皇上皇後潤潤喉。”


    “娘。”奉舉走到嚴一淩身邊,輕輕道:“您怎麽下床了,太醫不是囑咐您要靜心養胎嗎?舉兒還盼著當個好哥哥呢。”


    “小孩子,就是愛說實話。”徐天心不由得笑了起來。


    沈音苒沉了口氣,沒有做聲。她知道這宮裏除了皇貴妃得寵,就是這大皇子最合皇上的心意了。


    “那你倒是給大家夥說說,小孩子怎麽說實話了?”楊絮故意和徐天心一唱一和。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麽!皇貴妃都沒有因為奉舉受傷而遷怒喬妃,又怎麽會因此生恨暗下毒手呢,這個理由顯然說不通。且皇上才給嚴鈺和楚月賜婚,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情。皇貴妃這時候做這樣的事,吃力不討好,還隨時會被人揭發出來……有這麽蠢的人麽?反正我沒見過。”徐天心一臉的冷傲,凝視著皇後:“您說無雙是皇貴妃收買了,故意要陷害您。我倒是覺得,其實這宮再沒有比您更精明的人了。”


    沈音苒皮笑肉不笑的迴應她:“本宮如何精明了?”


    “同樣是顯而易見。”徐天心緩緩的說道:“這事情能往皇貴妃身上潑髒水,自然是最好的。即便不能,也要在她保胎最關鍵的時候生出些亂子。指不定這孩子就難保住了呢!反正裏外兩頭都是好事。”


    “你這樣指責本宮,你可有憑證麽?”沈音苒的臉色並沒有變得陰沉或是如何,反而相當平靜。


    “皇上,奴婢還有一樣證據,能證明所有的事情都是皇貴妃娘娘精心策劃的。”無雙紅著眼睛,跪著向前走了好幾步,擰著眉頭道:“皇上可記得那被趕出宮的樺氏麽?是皇貴妃娘娘叫人出宮打點,已經將了斷了她的性命。奴婢曾經尾隨那些人,得到了這樣東西。”


    無雙交出去的,是皇貴妃號令嚴家的暗令。每每有什麽事情吩咐外頭的人辦,這令牌就顯得尤為重要。


    看到這樣東西,嚴一淩是真覺得自己輸了。


    這一趟出宮倒好,自己沒幫上皇帝什麽忙,反而叫皇後趁機做了好人,織了網。連她的令牌都弄到手了。


    看樣子,長久以來,她是真的被皇後的“好戲”蒙了心,竟然忘了豺狼永遠都是豺狼。


    “這扯得上什麽關係?”楊絮不懂:“皇貴妃要殺樺氏,就代表她一定會殺喬妃麽?樺氏害死了奉儀公主,人人得而誅之。無雙,你一邊為皇貴妃做事,一邊又暗中替皇後監視皇貴妃的一舉一動,你不覺得你才是那個兩麵三刀,最可疑的人麽?皇上,臣妾懇請皇上用刑,有些人嘴巴太不老實,不見棺材是不會掉下眼淚來的。棍子鞭子不打在肉上,她永遠隻會紅口白牙的說些謊話,詆毀好人。”


    “娘……”奉舉很是擔心:“您沒有殺人,她們是誣陷您的。”


    嚴一淩微微的笑,撫摸著他的額頭:“素惜,大皇子換藥的時間到了,你帶他去好好包紮一下。舉兒乖,娘不會有事的,你跟著素惜姑姑先出去。”


    “娘……”奉舉自然是不肯定。


    “乖。”嚴一淩衝她會心一笑。


    待到素惜將奉舉哄了出去,她才道:“皇後娘娘,臣妾有幾件事,尚且沒有弄清楚。想請您解答。”


    沈音苒微微點頭:“你問便是。”


    “你說我收買了無雙,這些年沒少盯著您宮裏的動靜。可是我不明白,倘若我真的要與你鬥個生死,在你最潦倒的時候,我為何沒能衝進毓秀宮去,將你的人口砍下來,又或者把你掛在梁子上,弄成畏罪自盡的樣子?”


    “當時,是因為有攝親王替本宮說話。”沈音苒凝眸:“嚴家的勢力再大,隻怕也鬥不過攝親王。所以,你隻要獻媚與皇上,表麵上幫本宮求情,但實際上,你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


    嚴一淩微微一笑:“那麽,臣妾要無雙對莫妃下毒手的時候,您為何不製止?非要等著人死了,且被發現是謀殺而非自殺,還是在臣妾極力求皇上截迴棺槨之後,您才讓無雙站出來揭發此事?這其中,就沒有故意拖延,待臣妾收不了手才收場?”


    “問得好。”楊絮和徐天心異口同聲,幾乎要給皇貴妃?掌了。


    “是啊,臣妾也好奇,皇後娘娘您怎麽就不早些決斷呢?那樣的話,您就可以救喬妃一命了。”楊絮陰陽怪調。


    “那是因為奴婢的家人受製與皇貴妃,所以才沒敢把實情告訴皇後娘娘。”無雙緊忙接嘴:“皇後娘娘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內情。”


    “哦。”嚴一淩點頭點頭。“當日你與遙光一並伺候皇後,東窗事發,本宮便安排你們都離開毓秀宮,就是為了不受牽連。倘若真如你所言,本宮十惡不赦,為何還要留著你的活口到現在,來指正我?千萬別說隻有你會功夫,能辦事。遙光身手如何?徐妃身手如何?若不是為你打算,何必留著你的命到現在?”


    “那是皇貴妃你自己的疏忽。”無雙咬緊牙關,一臉的駭然。


    “是麽?”嚴一淩淡淡笑了。


    “讓我進去。”門外是嚴鈺急切的聲音。


    奉臨聽見動靜,不由得點頭。“讓他進來。”


    嚴鈺興衝衝的闖進來,臉色焦慮的不行:“皇上,奴才放才出宮要查探關於無雙母家的事情,哪知道宮門好出,可宮門外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聚集了數千兵士。且看那陣仗,應該還有接踵而至的援兵。且他們個個手持油箭,隻待合適的時機,便會飛箭入宮,放火進攻,突破城門防守……”


    “什麽?”良媛睿一聽這話,當時就心慌了。


    就算別人不知道,她心裏也得有數。這段日子,皇後總是讓人出宮去辦事。


    因為皇上和皇貴妃都不在宮裏,所以就她知道的最多。


    現在這些兵士來的突然,肯定是皇後預先就安排好的。


    “知道了。”奉臨轉頭看向皇後,一言不發。


    嚴一淩也明白了:“皇後娘娘,臣妾一直都以為,無論後宮再怎麽爭鬥,您心裏始終在意皇上。沒想到,最終您還是想權勢靠攏過去了。”


    沈音苒慢慢的站起來,一臉的辛酸:“皇上,臣妾不止一次的給了您機會,可惜您從頭到尾就沒有珍惜過。您用心嗬護的,從來就隻有一個皇貴妃。臣妾抱殘守缺,等著您迴心轉意,最終得到了什麽?”


    “櫻妃沒有瘋,是你把她逼瘋了。”奉臨半晌,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哼!”沈音苒冷笑了一聲:“她瘋不瘋又能如何?她福氣好,能為沈家和皇上您誕下皇子,所以,她活著全都是仰仗這個孩子。”


    “你撫育翊兒,不過是讓他等級為君。從你有這個打算起,你就已經要將朕推向萬劫不複了是麽?”奉臨隻覺得麵前的女子太過陌生。


    他承認,他對她的確有虧欠。但是至今,他也沒有起過必殺之心。


    而她,卻千方百計的算計著要他死。


    “不錯。”沈音苒滿麵沉靜的說:“還得感謝皇貴妃幫著臣妾找到了這個合適的時機。若不是司徒頑擼劫她出宮,皇上您氣不過,攻打了車遲凱旋而歸。臣妾還真不知道要忍到什麽時候才能動手。畢竟隻憑臣妾手裏的這些將士,要奪取禁宮容易,要奪取禁宮再抗衡車遲卻是難了。皇上您為天朝解決了大麻煩,臣妾感激不盡。您的名字一定會被寫入史冊,後世的君王都會以您為楷模。所以您即便是短壽,死在寵妃的手上,他們也都會忽略不計。”


    嚴一淩倒是來了興致:“敢問皇後,您打算將何種死法寫入史冊,將罪名安插在臣妾頭上?”


    “為尋魚水之歡,濫用閨房之藥。”沈音苒眸子裏隻有陰毒的鄙夷:“如何?”


    “嗬嗬。”嚴一淩隻覺得好笑:“皇後娘娘當真是城府過人。連這樣的妙法都想得出來。皇上與寵妃死的這樣不光彩,滿朝臣子還有誰願意提及,還有誰敢於揭穿深究?他們都巴不得這件事情趕緊結束,以免汙穢玷汙了皇家的尊嚴。反正江山還在,天朝還在,誰當皇帝又有什麽不能?而你一再的麻痹我,讓我以為你對皇上一片癡心,無非就是想利用我的同情和憐憫,保全你皇後的身份,方便行事。”


    沈音苒點頭:“這天底下,你算是最了解本宮的人。若你是男兒,指不定本宮就傾心了。可惜,你我同侍一位夫君,要麽你死要麽我亡,便是再也沒有另一條出路。”


    奉臨也沒有算計到,他最終是這麽個死法。


    聽了皇後的話,他心裏真是五味雜陳。“朕,已經成了甕中之鱉,還想著知道究竟。皇後,你可否告訴朕,你到底是何時有了這樣的計劃?又是何時,將你我從前的情分割舍的一清二楚?”


    “皇上。”嚴一淩忽然覺得他也很可憐。


    被自己的結發妻子謀害,到頭來還不知道對方何時有了這樣的心思,這隻怕是天底下最可悲的皇帝了。


    “我猜,皇後娘娘對您的情意,根本就是莫須有。”


    “什麽?”奉臨不解的看著她。


    “具體如何,隻怕還要請櫻妃向你解釋明白。”嚴一淩動容一笑。


    話音落,遙光便和馮靖宇從裏間走了出來,帶著滿麵殺氣的櫻妃。


    “皇上,臣妾給您請安了。”沈涼悅才說了這一句話,眼眶就紅了。“當日涼悅莽撞自大,目空一切,姑母就曾經將我關進了瘋人院。如今,涼悅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卻還是沒有拜托被關進瘋人院的下場。多虧了,有馮靖宇和遙光。”


    沈音苒有想過,馮靖宇或許能治好櫻妃。卻沒想到,他真的把瘋瘋癲癲的櫻妃給治好了。還這麽快。“你現在說什麽都遲了。你的命和她們一樣,永遠是被我捏在掌心的。”


    “是啊。”沈涼悅點頭:“其實,你自己心裏也很矛盾,對麽?表姐,若不是因為你自己也處在矛盾之中,你是不會留我活到現在的。你怕我死了,你的秘密就沒有人知道。你雖然口口聲聲的說不想皇上知道,卻在心裏又得意皇上愚蠢的被你耍了幾十年。”


    奉臨越聽越著急,少不得追問:“涼悅,你到底再說什麽?”


    “皇上,她不是沈音苒,她不是你喜歡的那個沈音苒,她就是個肩上有胎記的燒火丫頭。”沈涼悅把憋在心裏的這句話說出來,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舒暢了。


    “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奉臨不由得激動起來。


    “那場大火你還記得麽?真正的沈音苒被她活活燒死了。她隻是他爹在外頭和別的女人生的另一個孩子,和沈音苒同父同母。卻因為她肩上塊胎記,而被嫌棄的扔給了她娘幾乎餓死。沈音苒卻風風光光的當了沈家的嫡出千金。於是那一晚,她縱火殺死了自己的姐姐和親娘,還燒掉了自己肩頭的胎記,從此學著沈音苒的樣子開始與皇上你相處。沒想到啊,當年的小皇子一下子竟然成了太子當了皇上,她一個燒火的丫頭竟變成了皇後娘娘。她要的,從來就是扶搖直上,何曾對皇上有過真心。”


    “怪不得。”良媛睿身子一顫,迅速的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臣妾伺候皇上的日子,比皇後還要早。打從見到皇後,便覺得她是個不凡的女子。無論是什麽樣的事情,她都不溫不火,端惠賢良,她都能忍得住。原來,原來是心裏藏著這樣的一股恨。”


    “嗬嗬!”沈音苒笑得很是輕蔑:“燒火的丫頭,那又如何?但凡是本宮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但是涼悅啊,你也別把話說的那麽絕對。本宮昔日……的確真心真意的對皇上好過。那會兒,皇上何曾不是真心真意的對本宮好。真正死心的那一日,便是皇上您將那麽多人頭送到毓秀宮的那天。你以為臣妾會被活活的嚇死麽?其實你不知道,每包裹一個人頭,臣妾對你的恨便會滋長出一些。慢慢的,滿滿的,恨填滿了整顆心,就不會再有半點情分了。也是打從那個時候開始,臣妾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拿迴屬於我的一切。”


    嚴一淩走近一步,眸子裏隻有刻毒:“屬於你的一切?這後宮有什麽是屬於你的?你不過就是個替代品。皇後就不想知道,為何櫻妃這麽快就好了麽?”


    “你什麽意思?”沈音苒虛著眼睛看她。


    “毓秀宮中,遍地是墳包處處是頭顱的那段日子,臣妾有去陪過皇後,您可還記得麽?”嚴一淩眼底隻有不恥與輕浮:“我看著你劈柴燒火,自己熬粥,當時我就覺得特別的奇怪。堂堂的沈家嫡出千金,怎麽可能會做這些低三下四的事情。可你,不但做了,還做那麽得心應手。這些事,除了已故的沈太後,想必也就櫻妃還能知道些什麽。於是,臣妾早就花了心思在櫻妃身上。伺候她的葉林,其實根本就是嚴家的人。”


    “你……”沈音苒沒有想到,皇貴妃竟然也會這一招。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沒有將人直接安插在您身邊,乃是因為我不屑如此。而之所以要有葉林在,那是防著你對櫻妃下毒手。葉林雖然不懂武功,但是醫術精良,你想要下毒害人,她根本就一清二楚。所以櫻妃打人,不許太醫近前侍奉,都是臣妾故意安排的。至於馮靖宇為何要去救她,又為何要弄得遙光與他爭執吃醋,不過是做給你看的。不這樣,你又怎麽會相信櫻妃是真的病的不輕呢?”


    沈音苒抿唇笑了起來:“很好哇,我算計人,人算計我……所以皇貴妃,本宮有你這個對手,也不枉此生。”


    臉色清冷,沈音苒凝眸:“可惜現在太遲了。除了本宮和奉翊,你們這些知曉這件事情的人,就都要死在這裏。”


    沈音苒的話音落,無雙忽然朝著皇貴妃的肚子就撞了上去。


    那一瞬間,劇烈的疼痛讓嚴一淩萬念俱灰。


    徐天心和遙光當時就惱了,兩個人不由分說的撲上去與無雙周旋。


    與此同時,宮門外的火油箭密密麻麻的射了進來。火光衝天,耀亮了大半個皇宮。


    “一淩。”奉臨托起疼的滿臉冷汗的她,心疼不行:“你撐一下。朕帶你出宮去。”


    “皇上,快走。”其實嚴一淩心裏很明白,這個孩子,她根本就沒有能力保得住。從有這個孩子開始,她就不停的勞心,不安分的到處亂竄,一顆心都是為了皇上打算,哪裏顧得上他半分了。“帶著奉舉,皇上快走。”


    “馮靖宇,你快救救皇貴妃。”遙光恨得咬牙,拔出了匕首狠狠的捅向了與徐天心周旋的無雙。“皇貴妃不能有事,孩子更不能有事。”


    “遙光,帶奉舉走……”嚴一淩忍著疼,懇求道:“我不能這樣拖累你們。皇上帶著奉舉殺出宮去。”


    楚月冷傲的笑了一聲:“皇後娘娘,您就是要我看這些麽?到頭來,不還是你殺了我姐姐嫁禍皇貴妃麽?”


    沈音苒點了點頭:“所以,你總算是想明白了對麽?”


    “我幾時沒有明白過?”楚月笑得格外陰戾:“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


    “你未必會。”沈音苒凝眸:“可是你爹就一定會。即便他不信喬妃是你皇貴妃殺的,但是你現在人在宮裏,他就隻能義無反顧的助我攻入皇宮。”


    “未必。”楚月不信爹會這麽糊塗,竟然會受皇後的唆使。


    然而她的話音還沒有落,皇後暗藏多年的那些死士已經將整個內室包圍起來。


    所有的窗子,都透進來靈動的火光。


    “不管怎麽說,你們是跑不掉了。還是乖乖的認命吧。”


    沈音苒笑得很是猖狂:“我等這一天,一等就是這麽多年。所有的委屈,嫉妒,怨恨,都會隨著你們的死而煙消雲散。皇上,您為了皇貴妃,已經眾叛親離得罪了滿朝的臣子。現下,他們已經投靠本宮,正在為本宮搖旗呐喊。到頭來,您計算的再精明,也終究一無所有!”


    “是麽?”奉臨氣得咬牙切?:“那就別怪朕與你恩斷義絕。”


    奉臨拔出刀之際,才覺得身上沒有力氣。


    “有毒,是迷煙。”馮靖宇這是才嗅到那股味道,可惜已經遲了。“皇後,你好卑鄙,你竟然會有車遲的毒……”


    “有你這毒醫的徒弟在,我豈能不早些準備。”沈音苒邊說話,邊帶著東子與戍衛慢慢的往房間外退。


    “給本宮活活燒死他們,一個也不許留。”


    “皇上,突圍。”嚴一淩咬著牙:“你們快走。”


    “聽好了,無論你是嚴碧還是嚴一淩,朕都不會舍你而去。再說這樣的話,朕是不會原諒你的。”


    火焰四麵八方的吞噬著房裏的一切。


    馮靖宇想要解毒卻已然來不及。


    “皇後,你太卑鄙了。”良媛睿嚇得魂兒都沒有了,顫抖著吼叫著,看著那火焰迅速的竄過來。


    “豈有此理。”


    這個熟悉的聲音並不大,馮靖宇卻聽見了。“爹……爹……”


    毒醫的出現,並不突兀,實際上他已經等在這裏很久了。“別叫我,這點毒你的解不了,還有什麽資格叫我爹?”


    嚴一淩聽見這聲音,忽然就覺得有了希望。盡管腹痛難忍,但她還是咬著牙,支撐著自己:“聽著,所有人都趴下,煙子是往上走的,趴下爬出房間去。快,皇上。”


    “別怕,不會有事的。”奉臨一麵安慰她,一麵附和道:“聽皇貴妃的,都趴下,所有人都趴下……”


    “皇後,想來你是忘記了還有我在吧?”程俊趁著毒醫和戍衛周旋的時候,一把粉末撒了出去。這正是解毒的藥粉。方才他已經和毒醫商量好了合力救人。


    藥粉撒了出去,沈音苒便覺得渾身都不舒服:“程俊你……你好歹也是本宮曾經相信的人,你竟然倒戈相向。”


    “你錯就錯在,太過自大。”程俊道:“你以為讓那些人攻進來,你就一定有命當你的皇太後麽?”


    “上。”東子一聲令下,兩名死士便將程俊纏住。


    解藥漸漸的發揮了作用,房裏的人個個都有了力氣,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掙紮著出來了。


    “皇上,現在該怎麽辦?”嚴鈺急的不行:“碧兒怕是不好了。”


    嚴一淩昏沉沉的說:“別管我,你們快走。”


    徐天心連忙道:“要突圍出宮也不是不容易。咱們走離伊湄宮最近的宮門,隻是沒有馬車接應,怕是要壞事。”


    “無妨。”楚月咳嗽著說:“我偷偷入宮之前,就已經和爹商議過此事。皇後娘娘的暗示曾去找過爹,爹猜到這其中有鬼。已經答應來接應我們。”


    “那還等什麽……”奉臨咬著牙:“奉舉呢?”


    “在這裏。”章嬤嬤縮在樹後,和素惜兩個人牢牢的護著奉舉。


    “好,人齊了,咱們一起走。”奉臨背上了嚴一淩,嚴鈺和馮靖宇開路。徐天心和遙光、楚月斷後。把奉舉和素惜護在了中間。


    楊絮猶豫著是逃出宮去,還是留在宮裏。思來想去,也沒有答案。


    “快走啊,你還愣著。”良媛睿一把扯住她,拉著她跟在隊伍後麵跑。


    “可是……咱們出宮了之後怎辦?”楊絮隻覺得滿心顧慮。


    “能活著再說吧?”良媛睿嚇得渾身哆嗦。


    嚴一淩伏在奉臨的背上,一顛一簸的反而笑了:“曆朝曆代的君王,哪有這般丟臉的,竟然要落荒而逃。”


    “丟臉有什麽要緊的,隻要你沒事。”奉臨有些哽咽:“一淩,撐著,知道麽?”


    “嗯!”嚴一淩也舍不得死:“皇上,你叫我一淩真好聽。我心裏偷偷想過很多遍,沒想到真的有這麽一天,我竟然盼到了。”


    “傻丫頭,朕以後都叫你一淩,一輩子都叫你一淩。”奉臨的話很溫暖。


    “那……”嚴一淩有些害怕:“咱們出宮了……還迴來嗎?”


    奉臨喟歎了一聲:“朕都落荒而逃了,還有什麽臉麵迴來?自然是帶著你,從此天涯海角,安度餘生!”


    “皇上,你說話可要算話!”


    “朕一言九?,出口無悔!”


    “太好了。”嚴一淩熱淚盈眶:“皇上,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是朕,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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