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熙榮園迴來,嚴一淩仍舊心神不寧的。


    奉臨陪在她身邊默默無語,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寢室。


    “給皇上、娘娘請安。”章嬤嬤滿麵笑意的迎上前來:“娘娘可以放心了,大皇子今日好了不少,已經能下地了。且還吃了兩大碗粥呢!”


    總算是一天裏唯一的好消息。


    嚴一淩眉開眼笑:“太好了,馮靖宇真不愧是毒醫的徒弟。”


    奉臨略點了下頭:“他那個性子。和毒醫也是像極了。若當初不是你慧眼識人,想來他也未必會真的為宮裏人診症。”


    “他雖然有些脾氣,但人品不壞。”嚴一淩溫和的說:“皇上的兄弟,人品能壞到哪裏去。”


    這話是故意說給他聽得。


    勾起了唇角,奉臨拉著她的手:“坐下,朕今天忽然想聽你說說你從前的事情。”


    嚴一淩坐在他身邊:“皇上想聽的那些事,離如今的我好遠。隻怕是再也迴不去了。”


    “若是能迴去,你願意迴去,還是……留下?”奉臨很想她能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每一次,他都猜不透她的心,而每一次,都一定是他放下架子向她示好。這次,想必也不例外了。


    “皇上明知道,我根本就走不了。”嚴一淩朝他苦笑了笑。“就算我不顧著這位分,這榮華富貴。我也的顧著我肚子裏的孩子,顧著奉舉。我若是就這麽走了,他們怎麽辦?”


    這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奉臨笑得更為苦澀了。“朕就是知道,你心裏放不下的,從來都是嚴家,是孩子。知道麽,過去朕因為這些時常鬱悶,總是想不明白。何以朕這麽個大活人,成日裏在你麵前,你就是不為所動。”


    嚴一淩的?子有些酸:“皇上何必說這樣的話來嘲諷,若是不為所動。心裏何嚐會沒有平靜?皇上與旁人親近的時候,我總是想,我不是嚴碧,我有什麽資格嫉妒。盡管心裏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不必如此,卻還是忍不住會難過。皇上可知道,我來的那個地方,一夫一妻,男人若是在婚姻之外還有另外女人,會遭到唾棄和鄙視。我是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隻是您其中一個女人。”


    她垂下頭,想起當初那會兒的決絕,隻是很想笑。“入鄉隨俗,我漸漸的接受了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但其實,從我心裏不舒坦的那天起。我的心就已經是因為我而在意你,卻不是我要替嚴碧在意你。”


    她總算是,說出了他最想聽見的話。


    奉臨擰著眉頭,將她擁在懷中。“有你這一句話,朕還有什麽不能的?”土助宏弟。


    “皇上……”嚴一淩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尾緩緩的往下落:“我該早些向你坦白。”


    “現在也不遲。”奉臨已經不怪她隱瞞這件事情了。“你有你的思量。且這麽看來,朕對碧兒是真的虧欠了太多。朕不記得她是什麽樣的性子,也不知道她為何忽然轉變。最後,莫名其妙的在意起了你……朕在意的,就是朕麵的這個人,無論是一淩還是碧兒。你信麽?”


    嚴一淩哽咽的點了點頭:“我信。”


    門外,素惜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門裏的一雙倩影。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推門進去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從後麵捂住了她的嘴。


    “唔……”


    “別出聲,是我。”楚月壓低了嗓音,輕輕道。


    素惜配合的點了點頭。


    於是楚月將她帶到廡廊下,鬆開了手。


    “二小姐。您這麽神秘兮兮的是做什麽?”素惜記得,楚月和司空贇將軍已經出宮了。


    “素惜,你剛才聽見了什麽都不要說出去,知道麽!”楚月隻是叮囑了她這麽一句。


    提起這個,素惜又是一顫:“為什麽?我怎麽聽見皇上的話那麽奇怪,什麽一淩還是碧兒,什麽麵前的人,難道皇上麵前的人,不是我家小姐麽?”


    她這麽一問,楚月便不說話了。


    “二小姐,您可千萬別嚇奴婢!您一定是知道什麽對不對?”素惜拉著她的手,哀求道:“二小姐,求您告訴奴婢吧。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這事情,我現在不方便說。以後有機會,你自己去問皇貴妃就是了。我現在隻能告訴你,我姐姐的事,一定是有人要陷害皇貴妃,你一定要想辦法幫她。”楚月壓低嗓音。“我之所以不能親自去告訴她,是因為我想在她不知情的前提下,引出本後操控這件事的人。所以表麵上,我非但不能和她親近,反而還要佯裝有嫌隙的樣子。這事情你心裏要有數,什麽時候該幫我們一把,你要盡量想辦法。”


    “可是二小姐,您不說……奴婢的心總是懸著……”


    “傻丫頭,是不是真的在意你的人,難道你分不出來麽?”楚月拍了拍她的肩頭:“總之你心裏要有數,記得我說的話。”


    看她實在不願意說,素惜唯有點頭:“可是二小姐,您要奴婢做的事情也太籠統了,到底奴婢該怎麽做才能幫到您和小姐?”


    楚月想了想,道:“我姐姐的死因很可疑,尤其是那個裝了迷藥的荷包。你想啊,哪個兇手會這麽笨,把這麽重要的證據放在姐姐房裏,擎等著皇貴妃察覺。所以,那一定是個陷阱,你要提醒皇貴妃不要太執著那條線索。我也會設法去查查還有誰能輕易走進熙榮園,或者哪個家丁更可疑。總之關於皇貴妃的事情,你最好清楚的告訴我,且不要驚動了她讓她有所準備。”


    素惜還是糊塗的不行,但也沒心思多問了。“奴婢記下了。有什麽事情,我一定會盡快告訴二小姐的。”


    “好。”楚月四下裏張望,見沒有人注意,迅速的離開了伊湄宮。


    素惜一個人站在風裏,思緒紛亂。“到底皇上和小姐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到底現在在我麵前的人是誰呢?”


    喃喃自語,素心滿麵愁容。“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楊絮帶著葉纖,去了內務局辨認了一圈,也沒找到當日拿走那流蘇玉的奴婢。


    “你看清楚了,真的沒有麽?”她有些不甘心的問。


    “迴楊妃娘娘,奴婢仔細看過,真的沒有。”葉纖愁眉不展:“總共來了三個侍婢,看著都眼生。不過也都長得水靈靈的,叫人一見難忘。奴婢當時雖然隻瞟了幾眼,說了幾句話,可卻印象深刻,斷然不會認不出來的。”


    楊絮點了點頭:“也是,這麽短的時間的確不可能認不出來。既然不在內務局,或許在別的地方,咱們再找一找。”


    “是。”葉纖倒是一點不覺得累,想到能為大小姐找到真兇,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麽呢。


    隨後楊絮又帶著她去了針織局、浣衣局等處。心想即便是找不到要找的人,起碼也能起到威嚇的作用。


    “小旭子,宮門都打算過招唿了吧?”說到底楊絮還是不放心的。


    “娘娘,您款心便是,奴才一早已經打過招唿。但凡是要出宮,必須手持令牌。無論是誰,沒有令牌一律不許出宮。”小旭子也知道,這幾個人犯了事,就必然得急著逃出宮去。


    點了頭,楊絮深吸了一口氣:“從前看那個喬妃,怎麽都是不順眼的。沒想到第一次為她辦事,竟然是這樣的事情……想想做人也聽兒戲的。當初怎麽就不知道好好的珍惜。”


    葉纖紅著眼睛,緩緩的說:“大小姐看似為人刻薄,但其實從來都不虧待我們這些奴婢。隻不過……她性子要強,總以為自己什麽都能做好。可惜,天不從人願。”


    這一找,兩個時辰又過去了。


    楊絮的傷才好,這會兒已經覺得渾身都疼了。


    “不行了不行了,本宮撐不住了。”


    “娘娘不如先迴宮吧,奴才陪著葉纖再找找?”小旭子恭敬道。


    “也好。”楊絮歎了口氣:“這上了年紀就是不濟了。那你們再找找。”


    特別交代了一聲,也是她最不放心的:“急著,帶好了戍衛,別叫葉纖一個人單獨行動,知道了麽?”


    “是,娘娘您就放心吧。”小旭子恭敬的點頭。


    “等下不管找不找得到,葉纖,你都直接來本宮的飛絮宮,就別再迴熙榮園了。”楊絮也是怕她會被人滅口,畢竟這個時候對方被逼入絕境了,自然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謝娘娘。”葉纖很是感激,欠身行禮,目送了楊妃離去。


    小旭子陪著她繼續往下院去找,折騰了這一日,到傍晚的時候,那些奴婢就都要迴去歇著了。於是下院,便是宮婢最容易聚齊的地方。


    後頭的戍衛,也警惕的跟著兩個人。絲毫不敢懈怠。


    這可是皇上親口交代下來的差事,若真給他們找到了疑犯,說不定就能立功了呢。


    “等等。”葉纖忽然想起了什麽。“我怎麽把這麽要緊的一件事情給忘了。”


    小旭子忙問:“什麽事情?你是想起了什麽?”


    “鞋子。”葉纖忽然道:“我看見那幾個侍婢的鞋子是灰布做的,灰布做的鞋子,一般都是粗婢所穿。而那種灰色……應該便是後宮常用的。”


    “灰布?”小旭子想了想:“若不是後宮,便是積福堂、蜀月齋、藏書閣那些地方的侍婢所穿。”


    “不錯,咱們趕緊去挨著找找,待到晚膳時辰過後再來下院也不遲。”


    “好。”小旭子麻利的點頭:“這會兒指不定就真有眉目了!先去積福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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