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凝眉道:“值此多事之秋,你不留下坐鎮,究竟有何要事要處理?”


    東止無奈道:“本君亦不放心將你一人留在斷涯宮,可此事再拖延不得,快則兩月,慢則三月,我必會迴來,你需耐心等待,期間盡量少出門,這三十三重天還算清淨,天君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公然與我撕破臉。”


    我皺眉:“可我如何能在斷涯宮泰然處之?如今六界將傾,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我鬼界如何置身事外?我需迴鬼界,與父君娘親共同商議對策才是。”


    東止直言不可,沒有轉圜的餘地:“鬼界之事,我已差人給你父君送去密信,他按照我信中所言行事,可保鬼界無虞。”


    我仍舊不放心,東止道:“你若實在難安,可通過藍肆來往傳信。”


    我隻能答應,這才忽然想到問他:“你何時啟程?”


    “明日黃昏時,我便會離開。”東止如是說道。


    ……


    次日清晨,我難得起了個大早,想著還有這事不曾細細問清楚,要趁著東止還未啟程時問個清楚。


    來到東止房門前敲了敲門,門內並無任何應答。


    我推開門,內室幹淨整潔,卻不見東止。


    我以為他想必是去了後山桃林,便去桃林裏尋他,桃林裏卻有一人的身影,卻並非東止。


    是藍肆,正望著遠天發著呆。


    我走上前,藍肆聽到響動迴頭,見是我,便開口道:“找上君?”


    我點頭。


    藍肆道:“上君已然走了。”


    我十分驚訝又十分惱火,道:“他何時走的?昨日他分明告訴我今日黃昏時分才會啟程。”


    藍肆也不看我,隻是垂著頭說道:“上君說,讓你在斷涯宮等他,不得亂跑。”


    我泄氣的靠坐在桃花樹旁,道:“藍肆,你可知他究竟去了何處?”


    藍肆的目光有些虛無,似是在望著我,又似什麽都不曾看在眼中:“上君不告訴你,必是有他的道理,你又何苦追問?”


    我眼前一亮,忙站起來湊過去,道:“如此說來,你是知道了?”


    藍肆搖搖頭,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我想此前不是我的錯覺,藍肆,他是真的對我不喜,隻是礙於東止的麵子,不得不與我虛與委蛇。


    我苦笑道:“藍肆,可是我做了何事惹你不快?我總覺得你對我抱有敵意。”


    藍肆垂眸,邁開步子要走,卻在三五步之外停了下來,似有若無的聲音絲絲縷縷地飄過來:“你最好莫要違背上君的意思,老實呆在斷涯宮。”


    話畢抬步一步一步走出了我的視線。


    我將藍肆的話細細在心裏品味了一番,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藍肆似乎知曉東止的一切秘密,一切我所好奇的和我所追尋的真相,藍肆像是一把鑰匙,我總覺得他能揭開我心中縈繞許久的謎底。


    可藍肆並不欲與我多說,即便我有意引導,他也能發現我的意圖,他對東止忠心耿耿,這一點毋庸置疑,因此他即便不喜我,卻從未刻意傷害我。


    可他分享了東止的一切秘密,一切一切不願告訴我的事情,他都知曉,甚至他還能成為東止的左膀右臂,幫著東止對我藏著掖著。


    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我這是,在吃藍肆的醋?真真是出息了。


    ……


    東止已經離開了半月有餘,他不在的日子格外漫長,也因為我日日待在這斷涯宮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著實也是無聊的緊。


    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藍肆剛先後擋了來拜訪的天君和景川人等,我百無聊賴的坐在平日裏東止常常看書下棋的那棵梧桐樹旁,忽而想起彼時東止仍在的時候,我曾無意中撞見廚娘巧兒在此掩埋東西。


    我將她埋藏的東西砸出來,乃是一個石頭匣子,那石頭匣子詭異難纏得很,本要帶迴鬼界和娘親父君細細參詳,可一時絆住了腳,一直未能迴去,那物便一直放在我房裏。


    我忽而來了研究那石頭匣子的興致,便迴到了房間,將門關好後拿出了那個石頭匣子。


    彼時刀砍斧劈都打不開的石頭匣子,今日竟奇跡般的輕而易舉的被我打開了。


    石頭匣子裏嵌著一個造型別致雕刻精巧的梨花木錦盒,打開錦盒,是一塊布料上乘刺繡精美的方巾,掀開方巾,下置兩個小人,皆穿著大紅的喜袍,一條紅繩係在腳腕上,將兩個小人連在一處。


    這兩個小人一男一女,男子雕刻的麵容與神情與東止極為相似,女子瞧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在何處見過。


    翻過兩個小人,男子的背部貼著一張紙,上書東止的名諱,女子的背部相同的亦貼了一張紙,上書瑤琴二字。


    瑤琴……瑤琴……


    我反複在口中念著這兩個字,可卻絲毫記不起記憶中究竟何時何地曾見過這位瑤琴姑娘。


    想來這位瑤琴姑娘應是傾心於東止,是以將這月老的紅線求來圖個吉利?


    月老的紅線隻牽凡人的姻緣,對神仙的婚嫁卻是不起作用,隻怕這位瑤琴姑娘也是白白浪費了這紅繩了。


    我將這兩個小人重新放進錦盒裏,本想將那根礙眼的紅線扯斷了了事,可細細想來,不過是小女兒家的心事,本少君前世今生也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實在不該如此小氣才是。


    雖說斷了扯斷紅線的念頭,可眼見著這兩個小人被拴在一處,我仍是十分不暢快,是以幹脆將兩個小人放迴錦盒裏,重新蓋好錦盒和石匣子,一並推進了床底下。


    正當此時,藍肆在門外求見,我趕緊開門,興衝衝道:“可是他迴來了?”


    藍肆搖頭,道:“門外清平公主說有要事求見,我將她擋了迴去,她央我把這個交給你。”


    藍肆遞過來一個信箋,我接過來打開,大致掃了一眼,登時將眼睛瞪圓了。


    藍肆一時被我的瞬間變臉所驚訝到了,問到:“何事?”


    我不看藍肆,隻盯著東止的房門咬牙切齒道:“藍肆,我隻問你一次,東止究竟在哪方哪國,你若不說實話,本少君便一把火燒了這斷涯宮,看東止迴來,你且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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