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讀書,對於為官,類似白辛集這種人真的是有著莫名的一種執著。


    執著於讀書,執著於科舉做官,執著於光宗耀祖。


    而這,也恰恰就是它的魅力所在之處,為權,為利,為色。


    沒有這種為之期盼的念力,便沒有為之奮鬥的動力。


    白辛集這番話,雖然招惹到了一些人的反感,可是,卻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


    論辯台下眾人議論紛紛,各自展論自己的觀點。


    “某,讀書,正是為了一舉中第,好光宗耀祖,光耀門楣。”


    “誰說不是呢,某熬夜讀書背書,不也是為了此等結果嗎?”


    “白先生這是說出了我等的心聲,果真是蓬湖書院第一講座。”


    “可是,歐陽相公也沒錯啊,讀書,也可以作為掙錢的資本。”


    “各有對錯罷了,哪裏有絕對的對,絕對的錯。”


    有人看的比較通透,有人看不開。


    這便是人間百態。


    今日趙曙並未再次便衣出宮而來,而是在宮中著人傳話。


    當趙曙聽到蓬湖書院的白辛集登台而來的時候,他放下手中紙筆。


    其實,趙曙他最怕的便是那些隱匿在山間的大能出世,與歐陽修他們打擂。


    這白辛集也算是有著不小的名聲,手下有著一座蓬湖書院,從裏麵走出來的學子不少。


    同時,趙曙也能夠明白這白辛集為何而來。


    “歐陽修與之對辯嗎?”趙曙問道。


    來人稟告道:“是,歐陽相公親自與那白辛集論辯。”


    趙曙點了點頭,白辛集對上歐陽修,勝算不大,可是,也得小心應對。


    隻是,這般一來,歐陽修那邊還有幾人可堪一戰。


    這不免令趙曙有些堪憂。


    “再探。”


    “是。”


    朱雀門下,歐陽修哈哈大笑,在他看來,白辛集說出這話來就是閑的小氣,私利。


    “如鈞,你說老夫做官著了迷?是也不是?”歐陽修問道。


    白辛集梗著脖子,道:“如何不是?你已做到了當朝相公的官位,可卻到頭來出了這麽一個損人損國的爛主意,這不是做官做迷了又是如何?”


    這話,且不論對與不對,對於歐陽修來說,絕對是一個名聲上的打擊。


    不過,如果被歐陽修反擊過來,白辛集的日子也絕對好過不了。


    他們二人都有著不少的門生,且都在朝中為官。


    日後,難免不會為他們的老師出頭。


    歐陽修看了一圈眾人,從他們的目光中,歐陽修看到了敬畏、看到了不屑、看到了戲謔。


    人心可畏。


    做了大半輩子官的歐陽修哪裏會摸不透人心。


    “如鈞,想當年,你我同在京師趕考,那時候,人人意氣風發,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而今,時光飛逝,你我都白了青絲,眼角多了皺紋。”


    “老夫說這些,不是為了懷念,而是在告訴你,告訴眾人,老夫,一直從未變過。”


    “自始至終,從未變過。”


    歐陽修眼中露出向往之色,或許,那時候的他們,真的是一群熱血少年郎。


    隻不過,歲月不饒人。


    日子,總是會慢慢把人給熬老。


    白辛集有些動容,那時候……真的是好。


    不知怎地,大半生卻這般度過。


    接下來,歐陽修說道:“老夫可以不做這朝中相公,老夫可以辭去官職,老夫可以一介白衣,老夫,隻是在告訴你們,老夫,從未變過。”


    嘩。


    當眾人聽到歐陽修這話的時候盡皆嘩然。


    若不是當眾說出這番話,歐陽修還有反悔的可能性。


    可是,這可是當著天下人的麵,說出的話就是潑出的水,收不迴去的。


    不然,失去了威信的歐陽修在朝中也是站不住腳的。


    範純仁驚站了起來,歐陽伯父這話……太過了。


    簡直,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為了區區一個白辛集,歐陽伯父大可不必如此的。


    這甚至讓範純仁產出一種負罪感,今日這場論辯,本該他堅持下去的,便不會有這等結果。


    該死的。


    範純仁暗自咒罵自己的沒有勇氣。


    應彥羨看著場中的歐陽修,此刻,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古時候的讀書人的理念他理解不了。


    不是理解不了,而是,他們本質上就不同。


    家國大義,為君為民。


    讀書人的風骨,有時候真的可以讓世間的一切都動容。


    就算明明這個讀書人可憎、可惡,可是,他卻可以為了君主、朝廷去甘願赴死。


    那麽,此人便是可敬的。


    這就是大宋讀書人。


    應彥羨好似,真的懂了。


    毫不誇張的說,歐陽修這句話,威力可是堪比核彈,直接將白辛集打的措手不及。


    白辛集,他再也說不出什麽來。


    “歐陽修……你……你……”


    白辛集指著歐陽修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甚至於,滿臉的震驚。


    或許,連他都沒有想過,歐陽修會說出這些話來。


    真的是難以想象,有人願意放棄為之努力一生的權利,而迴歸一介白身。


    知易行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上加難。


    這歐陽修……白辛集隻得搖頭歎息。


    “永叔,你贏了。”


    白辛集最後隻能夠說出這麽一句話來,便再無它詞。


    歐陽修拉著白辛集的手臂道:“如鈞,這不是輸贏,而是為學理念,你教書育人,沒有錯,老夫為官造福一方也沒有錯,錯的是,立場不同。”


    隨著歐陽修的這句話,白辛集更是無話可說。


    “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普通人家,家大業大,子孫眾多,尚難維持。”


    “這個道理,放在朝中也是適用的,官家也不容易,維持這麽一個大攤子,每日都頭疼得緊。”


    “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操個什麽心。”


    “隻要科舉存在,那麽,每個讀書人都有著及第的可能性。”


    “而且,這樣不僅給到了他們讀書的動力,也給到了朝廷更加優秀的人才。”


    “說不定,以後,大宋朝會更加繁榮昌盛。”


    今日,白辛集為自己蓬湖書院的學生而來。


    可是,卻被歐陽修說服。


    對於歐陽修的這些話,他白辛集,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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