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最牽掛之事莫過於家事,家中事,說不上驚天動地,卻也是最讓人心憂。


    不然,應彥羨何至於心急到擅闖汴梁城門。


    明知道會有大禍臨頭,可是,應彥羨仍舊去做了。


    這就是血緣,這就是親情,這就是人與萬物最大的區別。


    家事無大小,無論多遠,都有一個讓你時常矚目的地方。


    一想到青州家事,應彥羨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功成名就人人都想,可是,這個前提卻是要有人與你共享。


    倘若,一個人的功成名就,一個人的高處不勝寒,毫無意義。


    因為,那個時候,這個世界再繁鬧,隻有你一個人的清冷。


    惠娘在應彥羨心中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隻是為了她高興,便為她操持開了一家杏仁露酒作坊。


    本無意之舉,而今,能夠聽到好消息,應彥羨自然是極為高興的。


    飄香酒樓大堂中食客眾多,交談聲比比皆是,有些雜沸,需要一個人細心的去慢慢甄別有用信息。


    蘇軾的青州為官,汴梁黑惡勢力的糾紛,乃至於誰家丟了雞鴨,誰家孩子又挨了打,誰家半夜發出搖床聲。


    這些對於應彥羨來說,聽上去也是有滋有味,生活本就是由這些組成,你把它當成一種樂趣,那麽,你的生活也會充滿歡樂。


    少一些傷心,多一些快樂,這就是生活本質。


    很快,應彥羨他們的飯菜就被小二端了上來,上麵熱氣騰騰,香味四溢,也不枉起了這麽個酒樓的名字。


    聞到香味的孔四海舔著嘴巴,道:“嘿,真他娘的香。”


    李二懟迴他道:“不香,敢開這酒樓嗎?”


    孔四海被噎了一下,娘的,以後可千萬不能得罪李二這貨了,忒記仇了些。


    眾人動筷之後,應彥羨對著齊小鳴和杜忠說:“你們倆都還能夠再長些身子,多吃,多喝,以後力氣才會大。”


    這話聽著還挺正常,可是,後麵應彥羨又道:“這樣,孔四海他就揍不過你們了,該他挨揍了。”


    噗。。。


    孔四海一個噴嚏,啥玩意兒,想揍咱老孔,不可能,不可能的。


    可是,孔四海忽然間覺得齊小鳴和杜忠吃飯帶勁多了。


    眾人氣氛熱烈,吃飯也是吧唧吧唧作響,令人食欲大開。


    應彥羨耳朵一動,聽著大堂中的動靜,這時候,進來幾位書生裝扮的人。


    “小二,還有包廂嗎?”


    店小二苦臉,這等時候,吃飯之人最是多了,包廂早就被占用了,哪裏還有?


    “幾位公子,實在對不住,包廂早沒了,這大堂中倒是可以為幾位公子騰出來一桌。”


    店小二也是機靈人,看得出來這些人不好惹,好話說著、捧著。


    做生意,永遠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豈有此理……”


    有人拉住其,道:“無事,那就在大堂中給我等空出一桌來。”


    “荀兄,今日我等來隻是吃頓便飯,不用這麽在意。”


    被稱作荀兄之人冷哼一聲,看樣子是脾氣不小,說:“要不是王兄說情,某怎麽也得跟你們說道說道。”


    最後,這幾人被安排坐在了窗邊一桌上,距離應彥羨他們不算太遠。


    孔四海隻顧埋頭造飯,看著極少動筷的都頭應彥羨說:“都……大哥,吃飯。”


    李二敲了孔四海一筷子,說:“沒事吃你的飯。”


    孔四海嘟囔兩句,這麽香噴噴的烤乳豬不快點吃掉可惜了。


    應彥羨扒拉一筷子肉,就著米飯下肚,真是好吃。


    李二給都頭應彥羨倒了一杯酒水,低聲問道:“都頭,可是有事情?”


    應彥羨搖頭,說:“不礙事,聽聽娛樂八卦而已。”


    “娛樂,八卦。”


    李二不懂都頭的意思。


    應彥羨解釋說:“就是探聽消息。”


    “奧。”


    李二瞬間恍然,這種事,他擅長呀。あ <


    應彥羨捂著額頭,李二這是職業病,一時半會改不掉的。


    不遠處的那幾名書生喝了些酒水後開始慢慢高談闊論,音調漸高。


    “想我等苦讀數十載,就為一朝博取功名,可悲,可歎。”


    “某也聽聞此事,朝廷欲要將科舉考試由一年一次改為三年一次,這不是要了我們讀書人的命嗎?”


    “荀兄,你意如何?”


    看樣子,這位荀兄還是他們幾個中的領頭人。


    荀兄的聲音響起:“我們自幼就寒窗苦讀是為了什麽,科舉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如今,這條出路被人放上了攔路石,無疑,便是我等的敵人。”


    “對,荀兄說得對,敵人,就是我們的敵人。”


    “荀兄高見,這一番話極為的精辟。”


    “可是,聽聞是歐陽相公在朝堂上提出來的,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聽聞後紛紛不語,歐陽修可是朝堂上的元老級人物,與範仲淹、韓琦等人可有的一拚。


    朝中攏共也就那麽幾位可以稱得上相公之人,這歐陽修就是其中一人。


    如此高位高官之人,憑他們幾個科舉都考不上的讀書人想要討伐,無疑是癡人說夢。


    荀兄再道:“歐陽相公的為人某平日是敬佩的,可是,在此等事情上,某絕不退讓。”


    說的意堅意絕。


    “這件事情,不僅僅是關乎我等幾人命途,而是這天下萬萬人的科舉命途,還有我等子子孫孫的命途,如何使得。”


    應彥羨覺得這位荀兄的口才極為的了得,而且思路清晰,令人說不出什麽來。


    “嗯,這就是絕了我等仕途,我等不答應。”


    “現在,其它一些地方,已經有讀書人準備聯名上奏官家了,要反抗此國策。”


    “何止是一些地方,依某看來,全天下讀書人都不會答應的。”


    ……


    這件事,幾乎是站到了全天下讀書人的對立麵,誰會答應?


    可笑。


    估計,這件事隻是一個開始,後麵,暴風還會更加厲害。


    要不是昨日那場大雨,這個消息會傳開的更快。


    一場暴雨,起碼讓這則消息延遲了一日時間,自然,發酵也會更加長些時間。


    不過,沒有人會在意這一日兩日時間。


    他們所想的,隻是如何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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