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濤將甄克淩貶到三湖村小學,頭天甄克淩還耿耿於懷,覺得是奇恥大辱。等他第二天報到上了一天班才發現,在三湖村小學教書也別有滋味。二年級全班才二十來個學生,改作業輕鬆多了。雖說包教了語文、音體美勞等課程,可村小管得鬆,想上課就上課,不想上課就可以把學生放出教室在操場上玩。民辦老師要早些迴家種地,課表上幹脆不安排午休,每天兩點多就放學了。


    甄克淩最滿意的是呆在三湖村小學支出少。在學校食堂吃飯不收夥食費,一個月就可以節約二十多塊錢,工資幾乎不用扣一分錢。民辦老師之間人情往來的行情也低一個檔次,在藍天小學,誰家有紅白喜事,人情錢起碼要二十塊錢,三湖村小學的行情就是十塊錢。再說算上食堂師傅一起才八個人,有人情往來的日子少得多。甄克淩暗自高興,在這兒教書,工資基本可以不用,一年至少可以存五百塊錢!


    也有一件事讓他惱火,在學校裏住宿的就他和陸盈盈。這不是把人放在火上烤嗎?就好比在一個餓漢子麵前擺一盤紅燒肉,他能忍住不吃?又不是木頭人!


    三湖村小學隻有兩幢房子,一幢是隻有一層的土坯房,剛好八間屋,小學六個班用去六間,學前一班和教師辦公室用了兩間。另一幢是兩層高的木房子,一樓就是廚房和食堂,二樓是兩間寢室。曹校長給他安排了一間,他問曹校長隔壁那間有不有人住,曹校長居然說陸盈盈住在那間!他很不解,陸盈盈明明家就在三湖村,近在咫尺不住自家卻在學校住宿,這是為何?


    下午兩點多,學生先走了,老師們在食堂裏吃完中飯也走光了。甄克淩開始收拾屋子布置寢室,忙活大半天,總算窗明幾淨井井有條了。稍一觀察,卻發現在這屋的木樓地板上輕輕走一步,都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原來是樓板太薄了。屋子和陸盈盈寢室隻隔一層板壁,在這邊放個屁那邊都能聽見。


    甄克淩累得滿門大汗,去食堂的水缸裏提了一桶冷水,在寢室裏洗了個痛快。三湖村小學也沒有自來水,全靠食堂師傅去學校外的水井挑水吃。下午吃飯後,曹校長要食堂師傅把食堂的門鑰匙給了甄克淩,讓他晚上餓了自己在食堂裏弄吃的,在水缸裏提水洗漱。洗完,他懶得下樓倒洗澡水,就端出洗澡盆,徑直從屋外走廊的欄杆上將一盆洗澡水潑了出去,反正下麵是個土操場,一下雨也會一片泥濘,潑水和下雨沒什麽兩樣。


    這兩天搞得心力交瘁,甄克淩覺得非常疲倦。他往床上一倒,須臾便鼾聲大作。一覺醒來,竟已近黃昏。隻覺尿意急切,慌忙下樓去上廁所。


    廁所在食堂後麵。興元縣農村的廁所都是茅坑豬圈兩用。在一間小土坯房的地下挖個大糞坑,糞坑上麵橫擱幾根圓木,再在圓木上鋪一層木板加圍一圈木欄幹,就是個豬圈了。木圍欄外的木板上挖幾個洞口,那便是蹲坑。甄克淩對準蹲坑泄了個通透,糞坑臭氣熏天,又被嗡嗡的蚊群包圍,他擔心蚊子叮咬要害部位,趕緊提了褲子出來。


    他在操場裏散步。眼前藍天村那一平壩子稻田綠如大海,極目處重巒疊嶂隱隱生煙,夕陽已墜入山那邊,餘暉卻把西天的片片亂雲染得金黃。甄克淩陶然其間,又想起熱戀時和元霜菊在河中共賞夕陽的開心時光,如今卻物是人非,不禁惆悵滿懷。


    甄克淩迴寢室裏開始備課。不久,上樓的板梯上便傳來“咚”“咚”的腳步聲,甄克淩想,莫非是陸盈盈?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甄克淩寢室外,“吱”的一聲,虛掩著的寢室門被推開了。果然,陸盈盈笑靨如花站在門外。昏黃的燈光下,隻見她披肩長發燙成波浪型,高高的個子著一襲束腰紅白碎花裙,胸前高高挺起兩峰。瓜子臉上兩眉彎如新月,抹過口紅的唇亮似烈焰。最神奇的是那一雙眼睛好像會說話,甄克淩隻看她一眼,霎那間竟有電光火石的感覺,腦子裏一片空白。


    陸盈盈也是師範畢業,比甄克淩早兩屆。上學那會兒就是全校的名人,她長得一般卻打扮時髦,經常背一把吉他進出教室,語文成績頗好是興元師範文學社成員,其愛情朦朧詩曾在校園內風靡一時。可惜三年間她和許多男生談過戀愛,和好幾個男老師也有緋聞,到後來人人皆知她是全校最風流的女生。


    “怎麽?不請我進屋坐哈?”陸盈盈鶯聲燕語。


    甄克淩一顫,渾身都酥了,他忙站起來,語無倫次地說:“陸老師,你……你,今晚上住學校裏啊?請坐請坐。”他慌不迭擺好一把椅子,又拿抹布抹了兩遍,做個請的手勢。


    陸盈盈穿著高跟鞋,風擺揚柳般走進屋來,輕輕坐下去,左右環顧一圈,說:“嗬,甄老師還蠻愛幹淨嘛,寢室裏收拾得一塵不染的。”


    這女人風情萬種的樣子太眩目了,甄克淩不敢正視,小心道:“我們男的,都不擅長收收揀揀。我才搬家過來,隻勉強把寢室打掃了一遍,不然來個客都坐不下去。”


    “哈哈哈,我發覺甄老師還蠻怕醜呢。不像有的男人,一見女人就色迷迷的。”陸盈盈笑道。


    順著她這話往下講就曖昧了,甄克淩可不想和這風流女人粘乎,忙轉移話題:“我很奇怪,陸老師的家離學校這麽近,照說住在自己家還舒服些,你怎麽要住到學校裏呢?”


    陸盈盈又哈哈一笑,說:“我爸媽滿腦子封建思想,什麽年代了,還講女兒家要笑不露齒,行不擺裙。我都是老師了,他們還這也要管那也要管。可我這個人喜歡自由,就幹脆搬到學校來住,他們就管不著了。”


    “你讀師範的時候可是名人呢。詩寫得很美,我們晚兩屆的好多學生都背得你的詩。”甄克淩極力往正經話題上扯。


    陸盈盈很驕傲的樣子:“我那時是興元師範文學社的活躍分子呢,是寫過不少的詩。”


    “你現在還寫詩麽?”


    “現在就是個保姆,一年四季圍著學生轉,天天都是教室、寢室兩點一線,不是備課講課就是考試改作業,煩都要煩死了,哪可能還寫詩。寫詩是需要靈感的,你知道嗎?”


    “你班上有好多學生?”她話音剛落,甄克淩馬上再扯到另一個話題上去。


    陸盈盈嗲嗲地說:“有二十多個學生,這學期就是六年級了,有四門課明年要‘小考’,我一個人教會忙死。哎,我們莫講工作的事嘛,講點別的好不好。”


    甄克淩忙說:“好,好,不講工作。可我才調到這兒來,兩眼一抹黑什麽情況都不清楚,想找你打聽些學校的規矩,你對師弟總應該知無不言吧。”


    陸盈盈眼波流轉,在甄克淩身上睃來睃去,嗔道:“哎!我來你寢室半天了,你都不給我倒杯茶。我要渴死了。喝茶了再給你講。”


    “啊,真是的,怎麽就忘了給你泡茶呢。”甄克淩連忙道歉,暗笑自己失態。一直以來,甄克淩有個習慣,隻要客人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泡杯茶遞過去。今天麵對這個女人,竟亂了方寸。


    陸盈盈接過甄克淩遞過的茶杯,就開始講三湖村小學過去的慣常搞法。最大特點是一切校長說了算,尤其是用錢,沒提前請示校長用了學校的錢,誰用誰自己出。再就是隻上語文和數學課,其它課程基本沒上過。另外成績不成績的校長根本不管,考得再差,但老師都會在期末成績單上填八九十分,家長一直認為三湖村小這教學質量蠻好。


    甄克淩大駭:“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陸盈盈卻理直氣壯:“村小學一個老師包一個班,不這樣教神仙也教不過來。”


    不知不覺,兩人已聊了兩個多小時。甄克淩看看手表,都快十點了。就說太晚了,早些休息。陸盈盈這才站來,風姿綽約地走迴她寢室。


    兩人的任何動靜,相互都能聽見。那邊的人脫了裙子、鞋子,爬上了床,甄克淩聽得一清二楚,他腦子裏盡是陸盈盈光著身子的畫麵,瞬間唿吸都不勻了,隻好輕手輕腳上了自己的木板床。


    甄克淩睡意全無,卻忍住不翻身,憋著勁屏住唿吸,他怕打擾那邊的人入夢。沒多久,那邊的人卻在板壁上“梆”“梆”敲了兩下,輕輕問道:“你睡得著不?”


    聲音如在耳旁,原來他倆的床都緊靠著板壁。甄克淩口幹舌燥,低聲道:“你說怎麽可能睡得著?”


    聽上去陸盈盈應該在那邊側過了身子,麵朝甄克淩這邊,說:“那我們就繼續聊天嘛,聊累了就睡得著了。”


    真奇怪,先還不願意和她講那方麵的話題,這時甄克淩竟有種衝動,想和她講講男女之事,便說:“你先講哈你談過幾個男朋友?”


    陸盈盈卻說:“你是男人,你先講了我再講。聽說你和元霜菊吹了,你倆談了好久?怎麽突然就吹了呢?”


    甄克淩說:“差不多談了一年。是我不該小心眼兒懷疑她。”


    陸盈盈咯咯直笑,赤裸裸地問道:“你倆做那事一晚上來幾次?”


    這女人太直接了,甄克淩都不好意思答話。心跳驟然加快,某個部位倏地起了反應。


    陸盈盈肆無忌憚地說:“你是不是不行喲,肯定是沒把元霜菊弄舒服,她才和你吹了。”


    甄克淩血脈賁張,燥熱難忍。他幾乎要不顧一切衝到那邊去,讓她嚐嚐自己的厲害。可是,他很快想起了元霜菊,如果今晚和陸盈盈有了什麽,自己就可能永遠失去元霜菊。瞬間,他就清醒如常了。


    陸盈盈問:“喂!你怎麽不說話?”


    甄克淩說:“我先去上個廁所,迴頭再和你聊。”


    他穿好衣服,下樓騎了自行車,借著公路旁農戶家微弱的燈光,慢慢地騎向藍天鄉政府。今晚,他打定主意去杜振羽寢室裏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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