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前後還拉攏了王光和與薑東升。


    王光和世家出身,牌麵大,底子足。銀兩猶如流水一樣的開銷,這種行賄雖然風險高,但勝在隱蔽,沒有人發現。


    而薑東升……更愛惜羽毛,他為人節儉,就是太看重名聲官聲。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沈樾舟盯著江麵,“說點本座不知道的。”


    “都督還是如此心急。”


    杜若抻了抻手臂,“王光和應該還在都督手裏吧。”


    他的眼睛立時一怔,唇角微微勾起。


    “繼續。”


    沈樾舟眼睛一眯。


    “你怎知他沒死?”


    “那夜襲擊江對岸襲擊都督的人中,不巧,正是奴才。”


    “你既然知道王光和沒死,又為何不將這個消息告知賈敬安?”


    “王光和太魯莽了,必須提前出局。”


    一來就將曆年的欠下的賦稅和準備好背鍋的人送到沈樾舟嘴邊,半點招唿都不與他們打,豈止是蠢?


    “都督沒殺他,是為了拉王閣老下水?”


    沈樾舟頷首。


    “王閣老縱橫朝政幾十年,先帝的能臣,陛下登基之後一躍成閣老一職,他呢,為人小心,就是野心太大了,想要架空陛下,讓內閣直接去除掌印,直接理事。走當年司馬一族之塵。”


    沈樾舟冷哼,“他,還不成氣候。”


    “天時地利人和。”


    “誰又說得準?”


    “賈敬安也不甚喜他,這些年也沒少收集王家的罪證,畢竟王光和那人,實在是靠著祖上的蔭蔽上位的廢物,要是沒什麽東西拿捏在手上,想必在他入詔獄的第一日就全盤托出了。”


    “這樣的證物,賈敬安手中有一份,但在他下定決心要與孫恆一丘之貉之後,證據全部湮滅。但我手上,同樣留有一份。”


    “另外,兵部那邊,參與這些事情的名冊我也一並會都督手上。”


    江心的涼風飄過來,杜若捂著嘴咳彎了腰,話鋒一轉。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沒有資格與本座談要求。”


    杜若眉心微微一暗,自嘲地笑了笑,臉色越發蒼白。


    “都督也沒有底氣,否決我的要求。”


    他說的“我”而非“奴才”,折腰屈膝半輩子的人突然硬挺了胸膛,眼底熬出一點狠意。


    “岸邊……早已布下上千桶硝石和石脂,隻要我一聲令下,全軍覆沒,都督身邊的那個小丫頭,肯定會被炸成灰燼。”


    沈樾舟倏地站了起來,抽出腰刀,往他脖子上一架。


    “你很好。”


    杜若漫不經心地一歎,“那是因為都督從來都不將我們這等人放在眼底。”


    “咳咳!”


    他咳得麵色發白,有氣無力,眼神瞄在宋榆的徘徊眺望的身影上,唇角微微一斂。


    “她有幾分像當年的沈四小姐,看來都督是舊情難忘。”


    沈樾舟抬腳就將杜若踹到了船底,放在杜若脖子上的長刀一凜,劃破了肌膚,鮮血順著劍身冒了出來。


    “你不配提她。”


    他咳嗽幾聲,唇角溢出一點殷紅,艱難地爬起來。


    “奴才自然不能提她……”


    “難道您配?”


    “她的死,都是因為都督,你以為你火燒宗祠,與沈家斷絕關係,就是為她報了仇?”


    “你以為她真的是被沈家,被你的父親利用乳母算計殺害?”


    “都督,您聰明一世,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被人蒙蔽雙眼,錯恨了人……哈哈……”


    沈樾舟扔了刀,拎著他的衣襟,摁住頭就往艙底撞。


    “說清楚,否則本座今日定活剝了你的皮!”


    杜若的頭很快就撞得滿是鮮血,他咧著牙,唇角浮出一絲冷意。


    “我隻有一個要求……”


    此刻的沈樾舟情緒已然失控,他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兇狠地道。


    “說!”


    “我可以死,但我……的罪名,絕不能是勾結倭寇。”


    “死到臨頭你還想著保全淑妃母子?”


    他提這個要求不難猜,杜若的罪名可以是貪汙受賄,可以是看管不嚴,但絕不能是通敵叛國。


    但要想洗脫這個罪責,難如登天。


    也代表沈樾舟要忤逆聖意,欺君罔上。


    “是。”


    “那你最好不要騙本座,否則,本座可以賭上一切,讓淑妃和太子,給你陪葬。”


    ……


    宋榆百無聊賴地站在岸邊,她不想吹冷風,可是沈樾舟卻久久不肯上岸,在她準備迴馬車上休息的時候,突然瞥見對岸一道一閃而過的銀白色的金屬光芒。


    她心底一緊,疑惑問道。


    “那是什麽?”


    隨著宋榆的視線看過去,張澤權什麽都沒看見,他鉗住宋榆的胳膊,往後拽,“我會派人過去看,你退後。”


    “不,不是衝著我來的!”


    腦海裏頓時浮現西戎問心的狠話,腦子開始一片亂,這些人,會不會是孫恆的死士……


    沈樾舟隻身前往江心,誰都沒帶,就是往來的船隻,都被驅逐離去。


    要是此時有人偷襲,他的處境可想而知!


    “張澤權,上船,這些人是衝著都督去的!”


    “快啊!”


    見張澤權無動於衷,宋榆加快腳步,率先往岸邊走,一隻手拉著船隻的韁繩,瞪他一眼,“你愣著幹什麽!”


    “都督讓我們待命!”


    高層的談判,一點兒動靜都會打草驚蛇,他們擔不起責。


    “沈樾舟死在江裏,你們也要守著愚忠!”


    宋榆斜睨了一眼張澤權,撩開裙袍,徑直跳上了船。


    “宋娘子!”


    段靖愕然驚嚇,三步並兩步拉住宋榆的繩子,“這裏上上下下都是我們的人,都督不會有事的!你快迴來!”


    “我不是錦衣衛,沈樾舟管不了我。”


    一股莫名有奇怪的趕緊突然襲在心口,宋榆說不清,她隻曉得對岸那一瞥絕不是幻覺,聯想到西戎問心的話……


    她過去,至少能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宋榆從腰扣抽出小刀,割斷了繩索,風吹著小船,往江心中央蕩去。


    “你們不能違令,可我能。”


    “一切問責,我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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