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平五年十一月初十,漳州惠水港口。


    這座五年前就被倭寇血腥屠殺過的港口在連續兩日倭寇的不斷進攻之下被撕開了一個口子,西戎問心率領大部隊下船攻占港口之時,與此同時,孫恆率領的倭寇主力軍全部部署在寧海附近,嚴陣以待。


    賈敬安的盔甲爛成了廢鐵。


    他氣喘不勻地坐在營帳內,看著帳營內進進出出的大夫和郎中,站在人群中開始嘶吼踹人的段靖……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


    帳營內被白色的大帳籠罩,他看不清裏麵究竟如何,但大夫和郎中裏卻有他的人。


    報信來:指揮使被短刃刺中,恐傷及心髒,雖已暫時止血,可是……


    沒有可是。


    他們隻是歎氣,一副欲言又止,又高深莫測不敢多言的模樣。


    賈敬安隻得扶手趕走。


    人,的確是真的遇刺了,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沈樾舟究竟是如何遇刺的?


    就連他在沈樾舟手上百招之內必輸,孫恆這個左掌令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僅意外重傷沈樾舟,而且居然抵擋了他們兩日兩夜,硬是在渡口阻攔著外調的軍隊不敢擅動。


    兩日限期一過,他們便立刻收拾船艦返還大海,開始遊擊往後退。


    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把人攆到了往八十百裏,對方也是隻避不進,以防海麵突如其來風暴,他們也隻能返航。


    在海麵上和熟悉天氣和方向的倭寇打海上遊擊戰,就是被他們牽著鼻子走,隻有等死。


    賈敬安有些挫敗,倒也不是因為沈樾舟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遇刺,耽誤了進攻的進度,而是他覺得孫恆這個左掌令實在是有些瘮人。


    孫恆有此人,簡直如虎添翼。


    而這樣的人不在他的麾下,那就是潛在的隱患……


    “將軍。”


    副將文濤俯首帖耳。


    “孫首領派人請將軍一敘。”


    孫恆?


    賈敬安目光一凝。


    從大軍營帳內悄然退出來,文濤早就牽好了馬,一個翻身,夾著馬腹,二人便從漳州軍營揚長而去。


    上次淮南匆匆一別,他們倆倒是到的很不愉快,孫恆這廝野心太過膨脹,他想要的事情太過於荒謬,賈敬安雖說對於通敵叛國一事無感,但若是這片土地被倭寇獲取,他覺得自己的良心還是有些不安。


    道不同,殊途同歸。賈敬安想要就此分道揚鑣,就如漳州守衛戰一般,最好雙方都不要留情麵,但孫恆豈能讓他如願。


    “這一戰,賈將軍又是聲名遠揚。”


    井上十三帶著北上的主力部隊北上寧海,孫恆卻窩在香江運河上探花覓豔,賈敬安剛來時,他倚斜在床上,靠著厚厚的枕頭,左右美人為他捶腿侍奉,端茶遞水,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根本就瞧不出此人即將發動戰爭的模樣。


    春香遊園,最開始,其實就是為了在香江設據點而製造。


    賈敬安看著左右的美人,倏而想到一襲紅衣跳入火海的溫燕燕,又從溫燕燕想到了從頭到尾都如兔子一般乖順的齊小玉……


    這些女人,看似無害可憐,實際上個個都是藏著尖牙的毒蛇,說不準在什麽時候就狠狠地咬人一口。


    “聲名遠揚的不是本將軍,該是你的左掌令。”


    賈敬安大步跨坐在他對麵,掠過這副意態悠閑的神色,眉眼間聚起了風浪。


    “一萬人,獨擋我平定軍五萬有餘,順勢插了沈樾舟一刀,這樣的將才,孫首領也狠得下心來讓他送死?”


    孫恆很是驕傲,比他自己現在部署占領寧海大小出海口都更加得意。


    “你們中原人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的人,不逼他,怎的能發揮最好的作用?”


    孫恆斜睨著他,嗟著笑意斟酒。


    “出任務之前,還為了一個女人受了五十鞭。雖血氣方剛,卻實打實的有情有義。若是本將日後膝下無子,他就是最好的接班人。”


    賈敬安不知他對西戎問心的評價如此高,更如此看重。


    隻是他今天來,不是為了與他敘舊的。


    “上次在淮南,我念著這群錦衣衛盯得太緊,不想逼你。而這次漳州戰役,我更是花了心血來幫你洗清罪名,此戰之後,就算你當真有什麽把柄落在錦衣衛手裏,想要拿人,那也要掂量掂量。”


    孫恆不避諱自己的野心,挑了挑嘴角。


    “賈將軍,我們的合作,完全還可以更深一步。”


    “江浙富饒,一年的賦稅就能養活我軍艦三年糧米軍械,是東瀛人兩年的財富。”


    “這樣一片沃土,誰不覬覦?誰又願意在大海上居無定所?忍受著浪濤風波?”


    要他離開就離開,要他收手就立刻收手。


    當年和賈敬安合作殺了謝安,扶持他上位的時候,就是為了養精蓄銳,有朝一日能稱霸東南海麵。


    而今東南沿海已經再無敵手,他又為何要像狗一樣任人指揮派遣?


    惡人都是他來做,這些江浙的官員拿了好處還要反過來隔三岔五的那他作筏子彰顯自己的政績。


    憑什麽!


    尤其這一次錦衣衛下令徹查,這些人簡直就像是裹緊了尾巴的狼,一點風聲都不敢冒,拿他當做擋箭牌。恨不得將髒水全部都潑在他身上。


    髒的壞的,香的臭的,隻要是有問題,一個“倭寇”就是最好的理由。


    此戰雖是平局,但對於孫恆來說就是大捷。


    這無疑鼓動了他隱藏在深處的勃勃野心和不忿。


    “你瘋了!”


    明目張膽地跟朝廷鬥,他是怕自己死得不夠快!


    “我縱你北上,是念在你這些年跟本將軍也算有恩義。沈樾舟調外省軍隊,那可就是往死裏打,你能拖一點躲一天,能避則避。”


    不是給他理由讓他妄生如此大的野心的!


    “避!”


    “為何要避?”


    燈盞映射在孫恆怒濤衝衝的眼眸裏,他頃刻將酒杯扔在地上,“哐當”碎成碎片,惹得兩位美人花容失色,急忙移退在屏風內。


    “你們中原人能住沃土,難道我東瀛人就不能居住了?強軍悍將,我不比你少,杜若薑東升這些宮廷官僚的支持,我也不缺。你以為你能袖手旁觀翻臉不認人?我告訴你,弄死謝安我們倆都有份,這些年來的事情我們早就牽扯不開。”


    “我是依仗你才有了今日的位置,可你若是沒有我,一盤菜都不是!”


    “一條船上的螞蚱還想著保全自身?”


    “賈敬安,我有掀桌子的資格,而你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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