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風聲鶴唳,波及到了每一個人。


    同樣也讓孫恆大本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陰雨連綿的天空,被一層灰蒙蒙的雲彩遮擋著,像是織造局的黑綢,沉沉地壓在數以百計的大倭船上。


    這些倭船鱗次櫛比緊挨在一起,每一艘甲板山都由鐵鏈死死牽連在一起,放遠望過去,竟難以一眼望穿,猶如一片整整齊齊的可移動的大陸,在海麵上暢行無懼。


    不多時,遠處的大船倏而傳來號角聲,慢慢地,倭寇們快速的集合成三四小隊,開始練兵和備戰。


    船甲號角齊鳴,倭寇三人一組,持刀對抗,個個長聲吆喝,震鳴陣陣,仿若下一刻就上岸殺向江浙沿岸,直取大晏國土。


    宋榆看得心驚膽戰。


    孫恆在東南沿海一帶崛起,也就是這四五年,而這般龐大的軍事實力,絕非一朝一夕養成。


    年年繳倭寇,倭寇年年有。


    拿著朝廷的錢財和倭寇合作,用朝廷的武器幫助他們稱霸東南沿海。


    他們相互拱衛彼此的地位,達成短時間的合作做到雙贏。


    這場權力的遊戲,犧牲的人卻永遠是百姓。


    可他們把持著江南的一絲一線,但凡是能夠出聲接觸內幕的,譬如溫燕燕,譬如謝安,早就被設計慘死。而不能出聲,或許還被蒙在鼓裏的,譬如百姓,譬如梁玉竹,他們到死都認為是自己的不夠努力,歸咎於自己的命不好。


    百姓的命運並不在百姓手中。


    或許百姓死都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年年交賦稅,承重重役,平定軍軍馬糧草從不缺,火炮軍械樣樣齊全,為何還會有倭寇侵襲,為何倭寇越繳越多,越繳越厲害。


    夕陽西下,黃昏落日快要降下帷幕,炊事房也傳來了陣陣炊煙。


    練兵結束之後,眾人改迴那艘船就要迴那艘船,除卻軍官外,兵士們是不被允許四處走動的。但宋榆這艘船的等級很高,前後張羅著在甲板上行走的不少。布菜地布菜,擺宴地擺宴,人人臉上掛著地笑臉比娶親還要歡喜。


    在馬背上掙紮地太厲害,綁架她的男人直接給她嚇了蒙汗藥,宋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了幾日,反正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


    她無精打采地靠在床頭,腦子昏昏沉沉。


    陰溝裏翻船,居然在家門口被人綁架拐跑了……


    丟人丟到姥姥家!


    她深思後更後怕,因為沈樾舟恐怕會剮了她!


    門口傳來腳步聲,宋榆一激靈,下意識地去懷裏摸自己的粉包。


    可讓她失望,她全身的衣裳被人換了個徹底,出門前的棉麻小襖換成了料子很舒服的綢緞短襖,領口還有軟乎乎的兔毛,她隨身帶在身上的東西自然也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陌生的環境會讓人更警覺,宋榆也不例外,她快速自己窩在床榻的角落上,聆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門外傳來她聽不懂對話聲,交談了幾句之後,他眉梢不經意的一揚,錦靴躊躇了片刻,直接掀開了門簾。


    是他!


    及腰的長生辮因著步子恣意地蕩著,一雙大手直接掀開了間隔床榻的珠簾,他看著床榻上的人兒,眼神晶亮又喜悅。


    “醒了?”


    少年止步在距離宋榆三米不到的位置,看清她的局促之後,雙手撐著膝蓋彎下腰,眉梢高挑,唇紅齒白,右耳的耳釘在餘暉下散發著光芒,幾分吊兒郎當,野性十足。


    “醒了就過來吃飯。”


    “你是誰?”


    宋榆沒見過他。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沒見到過這樣一個外形如此張揚的少年。


    西戎問心微怔。


    她的樣子看上去不像是說謊,眉眼微蹙著,有些緊張和害怕,雙手緊捏著床褥,脖間的兔毛圍絨被她壓得有些褶皺,微微敞開白皙的頸脖,像是被驚嚇的兔子。


    西戎問心記得分別之前明明在她的右臉上泥塑了一塊極為恐怖的疤痕,可現在疤痕消失了,她也忘了他。


    好長一會兒,他都忘記了說話。


    他不自覺上前走了幾步。


    “喂!你站住!”


    宋榆快要跳起來,細細打量著他。


    看上去帥是帥,似乎在倭寇內又有一定的地位,可是她根本就沒有見到過此人,緣何每一次見麵他的語氣都很熟稔?同時用一種失望和不解的眼神看著自己,看得她發麻。


    宋榆清了清嗓子,佯裝鎮定自若的姿態,“我不認識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見他沉思著抿唇不吭聲,宋榆再次咳了咳,眨了眨眼睛,縷清思路。


    “我隻是錦衣衛的一個差役,還是一個被懷疑的對象,你們抓我毫無意義,而且也不能威脅到錦衣衛……”


    “所以,我有個條件可以和你商量。”


    “雖然你們的船隻遊蕩在海麵之上,可隻要我願意,你們的位置我可以隨時知曉,且能精準定位。”


    以防他不相信,宋榆開門見山,“此處位於淮南渤海口以東三百四十裏,毗鄰藍山島和海子彎,臨近最近的城市漳州隻需要一個時辰,而你們選擇停靠在了藍山島對麵。”


    “我說得可對?”


    宋榆見他沒有反駁自己,又道:“上次你們襲擊錦衣衛的毒箭,毒性有限,雖然能短暫地致人昏迷,但是效果卻很雞肋,如果你願意擋放了我,我有辦法幫你們提純毒素……”


    說了半天,宋榆口幹舌燥,可他還是一句話也不說,隻有自己唱獨角戲。宋榆暗罵了一句,卻抬起了笑容。


    “你覺得怎麽樣?”


    怎麽樣?


    西戎問心眸光微微一閃。


    分離數月,竟能讓人變化如此大?


    從前被綁架,在西戎營帳裏隻曉得哭,從天黑哭到天亮,現在倒是學聰明了幾分,知道以物換物,以利換利。


    西戎問心靜靜看著她說話,眸光中的挫敗慢慢散去,取之而來的是勢在必得的笑意。


    他像是被她逗笑了,徐徐走進床榻,伸出兩隻手撐在床邊,海水的鹹味混雜著淡淡的汗味將她籠罩,宋榆不禁一縮,而他的臉正正對準宋榆,仔仔細細地研究著她臉上的表情。


    “阿榆,我不管你這是裝得不認識我,還是真的已經把我給忘了?”


    宋榆隱隱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我不會認錯人,更不會讓你再一次離開我的視線。”


    “阿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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