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極了。


    除卻水潭裏潺潺的水流,就隻剩下唿吸聲。


    就像是一座安靜的墳墓。


    誰也不知道漲潮時間,也不知道接下來他們的命運該去往何處。


    宋榆緊挨著沈樾舟的身上,蹭他的體溫,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什麽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一個女人最大的安全感不是來自環境,而是來自於身邊的人。


    隻要有沈樾舟在的地方,被說是孤島懸崖,就是刀山火海,其實她也不怕。


    這般想著,宋榆很快又慢慢睡了過去。


    等到神誌重新迴歸大腦,時間已經來到了申時末。


    距離漲潮,隻有一個時辰。


    “醒了?”


    頭頂傳來沈樾舟的聲音,宋榆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轉著胳膊肘疏通筋骨。


    照理說在這荒郊野外,應該是很難入睡的,可是她不僅是睡得沉,而且一個夢都沒有做。


    揉了揉眼睛,她走到了沈樾舟身邊。


    他正蹲在地上,不停地用石子判斷水流流速和方向。


    “流速很快,且地形複雜,我們也可以等一等,看漲潮之後能否會淹沒著此處……不一定非要去涉險。”


    “肯定會淹沒。”


    宋榆指著石窟頭頂的白色斑點,這是海水長時間浸泡之後留下的痕跡。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我們沒有退路。”


    作為男人,保護女人是本能。


    在沒有確切的安全保障之前,他不想選擇這個風險極大的方案。


    “你也可以在這裏等我……”


    “沈樾舟。”


    宋榆一臉正色。


    “選擇是我的事情,生與死也是我的事情。”


    空間裏,帶著令人窒息的死寂。


    似乎過了很久,他沒有說話,深深地看了宋榆一眼。


    “好。”


    ……


    深秋的水透著一股寒徹的冷意,洞穴裏麵的地下水比之海水更冷,宋榆剛一下水,便覺得渾身都快凍僵了。


    兩人從瀑布附近下水,沿著河道往裏遊。


    地下洞穴潭水此時又黑又冷,深不見底,宋榆淡淡望了一眼,雞皮疙瘩都要起一地。


    人是恆溫動物,一旦周圍環境的溫度低於適宜溫度,腦子就會不受限製地胡思亂想。尤其此處環境昏暗,宋榆腦子裏全然都是關於盜墓的電視劇,當幻想投入現實,她就覺得在這水下會有什麽屍鱉之類的可怕動物,沒有辦法完全集中精力。


    沈樾舟卻不知道她在腦補什麽,隻是覺得她有些落單,以為體力不支,便習慣性地拖著她浮在水麵上,一遍打量著四處的峭壁。


    岩壁光滑如鏡,左麵瀑布不斷地滾湧著地麵水,他們一路朝裏探,順著水流的方向走,可過了半個時辰,在能浮出水麵的位置都遊了一圈,始終不見出路。


    宋榆其實也沒閑著,她早就利用係統的地圖鎖定自己的位置,可惜這裏處於洞窟,而且峭壁內暗道繁雜,也沒有標誌性的地方供她參考,兩個人就在葫蘆口型的水潭裏打轉。


    她在水裏泡久了,水壓憋得令人頭暈眼花,耳鳴鑽心,身子麻木,遊動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沈樾舟一聲不吭,甚至不死心地潛入潭底重新摸排,再次浮水時,他累得氣喘籲籲,幾次唿吸都差點停頓,宋榆趕忙拽著他靠在岩壁上休息,等到他暫時迴轉過來,頂著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


    “還是沒有出路?”


    難道他們的想法一開始就錯了?


    沈樾舟眉頭緊皺著,“沒有。”


    這的確是不應該。


    瀑布水流旺盛,可是水麵始終保持靜止,這隻說明進出水流的速度是一致的。而且在如此磅礴的水流下,必定有一個大的出口才得以維持平衡。


    沈樾舟最開始還以為水潭內的水體流動的速度會非常快,可是下水之後他才發現,水潭中的水流,竟十分的平穩,且水流流向並不一致。


    “咱們闖了鬼了?”


    宋榆仰頭唿嘯,她不會真的被淹死在這裏……


    正午的光線透過縫隙灑在水潭內,薄薄的光線能反透上去,她眼神突然一凝,目不轉睛地盯著頭頂的柱狀物。


    “都督!”


    宋榆興奮地抓緊了沈樾舟的衣裳,她指著頭頂密密麻麻的乳白色類似竹筍般的石頭驚唿,“你看!”


    沈樾舟隨著她的視線向上看去,不解地蹙著眉。


    “這是鍾乳石!”


    難怪如此!


    宋榆瞬間想明白了洞穴的結構。


    在係統地圖上,此處狹窄縫隙無數,山體內部呈現蜂窩狀的洞窟,內有瀑布,支流無數。


    這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


    喀斯特多溶洞和地下暗河,構造複雜,但同時也就代表了水潭不一定需要有大的主幹流動保持水麵高度,無數小型的分布在水潭之下的支流便足矣分布支配水流。


    水體向下、左右流動,自然水麵平和。


    他們想順著水流離開這裏的最初想法沒有錯,錯就錯在這裏沒有幹流,唯有數不清的支流。


    沈樾舟大概了解了宋榆的意思。


    “深入潭底找到支流,從支流離開此地?”


    有點冒險。


    水無形,但人有形,且不說萬一是絕境難有退路,就是她這個體力,也不能支撐第二第三次。


    水裏泡了太久,宋榆全身酸軟無力,可是她現在的精神卻是格外的豐沛。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


    “迴肯定是迴不去了,再過一會兒就到了漲潮的時間,要是不能背水一戰,咱倆都得淹死在這裏!”


    “你說得輕巧!”


    沈樾舟皺緊了眉頭。


    甬道狹窄,隻能一個人一次通過,而甬道外是什麽樣的情況他們也不清楚,擅自闖入,生存的幾率小得可憐。


    可現在,就隻有這一條出路!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淮南直線距離超過了六十公裏,而距離失蹤的港口,直線距離超過了五十裏地。


    這裏是一座典型的漁村小島。


    不過他們剛好被海流衝刷到了小島的另一側,這裏山高路險,怪石嶙峋,常年受寒流影響,受風侵力度大,所以鮮少有人居住。


    能通往小島另一側的路,除了海路繞行,剩下唯一的方法,就是走山體內的水路。


    而現在唯一可出去的地方。


    往前走是神秘的洞穴甬道,往後退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反正都是死路一條,他們何必不搏一搏?


    就算真的死在這裏……


    就算她和沈樾舟不能相認……


    有他在身邊,就算是往死亡走,她也無所畏懼。


    少女的長發在水中蕩漾,她的眼神很寒若冷刀,勝券在握地朝他笑了笑。


    “沈樾舟,你可以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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