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樾舟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瘋了,在看見她縱身入海的刹那,他幾乎控製不住地要跟著她跳下去。更是親眼見她差點溺水而亡的一瞬間,陡然產生一種得而複失的荒唐錯覺。


    他越想血越燙,眼神越發的陰沉,不知道究竟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在責備宋榆的不知死活。


    還沒從生死一線中緩過神來,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宋榆眼眶紅紅,抿了抿嘴,把手輕輕地拍在他肩膀上。


    “我有分寸……”


    沈樾舟嘴角狠狠一抽,三叉神經開始痛。


    “你有個屁的分寸!”


    一肚子的罵人的話還沒說完,船隻上轟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彈射聲!


    緊接著,無數細密鋼針似暴雨似的從頭頂射出!


    “梨花暴雨針!”


    男人眉心一蹙,側身去擋住,借用船身為掩體,再一次拖住宋榆的胳膊潛入水下。


    ……


    照理說倭寇來襲,至少在一刻鍾內,管轄的戍守的駐軍便必須到現場,圍堵抵禦倭寇,此處雖然偏僻,久不戍衛。


    可此處的港口依舊歸屬於市舶司經營,今夜錦衣衛再次查案,來往戍衛全部到齊,今夜動靜如此大,戰火早就波及了尋常百姓,不該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援助。


    唯一的解釋。


    宋榆看向身側的男人。


    水霧中的他依舊冷厲逼人,容色冷豔,即便到了現在,他仍舊沒有什多餘的情緒,冷靜,理智,仿若就算天塌下來也無動於衷。


    可現在,卻是有人聯同倭寇要他們的命。


    宋榆凝望著頭頂甲板,重重陰影下那一塊凸起的凸塊地映入眼簾。


    這個位置……似乎就是當時囚禁人質的地方,如此說來,在這塊木板之內,是不是還存放著溫燕燕儲存的……


    石脂?


    宋榆眸子一亮!


    她倏而驚拍著沈樾舟的肩膀,朝上指。


    撬開這層木板,裏麵就是石脂。


    當時溫燕燕放棄了同歸於盡的執念,並沒拉下閥門將全部的石脂倒出,而現在……倒是又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


    足夠令整艘船全部燒毀的石脂,體量定然足夠大。


    隻要他們能將木板撬開,將其內的石脂傾泄而出,炮火星子一旦點燃,整個海麵一定會融為一片火海。


    屆時,這些倭寇海盜的船隻,將會止步於此。


    天不亡我!


    人有了目標,便會激發身體的潛能,尤其是在現在生死存亡之際,宋榆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力氣在水下撲騰如此久。


    兩人默契地齊齊朝上遊,沈樾舟眼疾手快,揮手斬斷了隔檔板,借助繡春刀的鋒利的刀口“吱嘎”一聲便撬開木板的一角。


    可剛隻撬開一個角,耳廓內便傳來密集的“唰唰”聲。


    宋榆瞬間扭過頭,水底不知何時湧入了無數的倭寇,他們小心潛入甲板下,手持彈弩,三五成群。


    無數根鋒利的鋼針朝他們刺來!


    她來不及驚愕,身子猛地被扭轉,寬厚的臂膀倏而將她淹沒下沉,死死摁在懷裏。


    巨大的水壓模糊了宋榆的視線,而幾根明晃晃的銀色鋼針瞬間沒入了沈樾舟的後背,胸膛出悶哼一聲,針頭泛著深紫色的液體更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入他的體內,快速消失。


    而他瞬間卸力,渾然不知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沈樾舟!”


    宋榆著急地嗆了一口水。


    這鋼針上淬了毒!


    水中的阻力比空氣裏麵更大,可因大氣壓力,迫使傷口撕裂的程度也更大!


    宋榆親眼看著沈樾舟背上的傷口瘋狂地湧出鮮血,本能用雙手去按,但無論她如何拚命擠壓止血,鮮血還是順著她手指的縫隙往外滲!


    毒針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從後脊兩側插入體內。


    她不知道有多深,更不知道這上麵究竟淬了什麽樣的毒,有沒有貫穿肺腑。宋榆一瞬間手足無措,似乎忘記了所有的急救知識,所有的理智似乎就在這一瞬間被撕扯開,猶如山崩地裂,情緒猝然崩潰。


    “沈樾舟……”


    可他卻始終緊閉雙眼,氣息從口內溢出,失去了自主屏息的能力,臉色因缺氧瞬間蠟白。


    來不及多想,更沒有想過避諱什麽,宋榆將最後肺部最後一絲氣息調起來,像是他剛剛扼住自己下顎一般,雙手捧著他的下頜,咬開了他的唇。


    這一次,沒有了帕絹相隔,交纏的唿吸沒有半分曖昧的痕跡,水汽氤氳著稀碎的小泡泡,她隻想他醒來。


    海麵上積聚的炮火聲奏響,水麵下倭寇的身影在亂竄,海魚驚慌離開這一片海域,在彼此足尖纏繞,他和她,在大海中下沉。


    扣在她腰上的手臂有了力氣。


    宋榆驚喜睜開眼,身體被他拉著極速上升,躍出海平麵,大口唿吸。


    而此時,來接應沈樾舟的錦衣衛們也齊齊入水,他們看著沈樾舟的臉色和身後的血跡,著急的喊著。


    “都督受了傷!”


    段靖的後背也被火器撩得鮮血淋漓,這些以一敵十的錦衣衛們在長達半個時辰的戰鬥中雖無大傷亡,但是幾乎人人都掛了彩。


    反而是她,除了剛剛差點被淹死,實則毫發無傷。


    海寇抓的人是沈樾舟,而她不過是畫蛇添足的對象,所以,隻有她返迴繼續撬開船底的油箱,他們才有暫時休憩的餘地,等待援助。


    宋榆將沈樾舟交托給段靖,從他腰間抽離了一把短刀,她安安靜靜地盯著沈樾舟蒼白的臉色,似乎一瞬間,又似乎很久,隨即,宋榆狠狠闔眼,朝著段靖喊道。


    “你們快上岸,齊小玉的證據被我落在了水底,我馬上迴來。”


    她再次入水。


    為了這證據,今夜她算是好幾次出生入死。


    在即將被淹死的時候仍死死抱著會讓她沉沒海底的盒子,而又在沈樾舟受傷之後,輕而易舉的就能將其遺落在海底。


    還好,盒子下沉的位置剛好卡在一片珊瑚礁上,宋榆用短刀撬開珊瑚,旋即又重新迴到了剛才被沈樾舟撬開一角的甲板之下,依照著他的力度和方向,一次又一次狠狠地將它往裏麵插。


    淡淡黑黢黢的油水從箱內湧出,染黑了短刃。


    “嗖——”


    一道冷箭墜入水中,平行地從她的肩膀上穿過,尖銳的箭矢劃破了肩膀,疼得她齜牙,可是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歇。


    還有一點!


    還差一點!


    “嗖——”


    這些箭雨像是故意的似的,再次從她的小腿上摩擦穿過,卻並沒有直接的穿透她的身體。


    “哐當——”


    冷箭射穿了宋榆手中的匕首,令其墜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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