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花睡醒了,謝芬就拿著尺頭來給她丈量身高,要給她做新衣裳。


    “娘去鎮上扯布了?”


    “沒有,你還不知道吧,昨兒李少爺給咱家送了一車年貨呢,裏麵有兩匹布。”


    “好端端,他家給我們家送年貨做甚?”


    “也不是李少爺送的,是他家那個買菇子方子的表叔,說是菇子賣得好。”


    原來如此。


    謝芬給她量了後又極不情願的去給豬蛋也量了尺寸。


    吳氏來借石磨推點糯米粉蒸粑粑吃,見著謝花,“小花,昨兒個那縣太爺的公子專門給你了你一箱東西,裏麵都是些什麽呀?也拿出來讓嫂子開開眼。”


    李少言單獨給了她一箱東西?沒聽王氏說起,“我還沒看呢,才睡起來,嫂子想看等會一起來看就是了。”


    “那要得。”


    王氏在廂房裏聽見了,抱了個小小的木箱子出來,放在凳子上“喏,東西在這,你們都來看看,也不是甚值錢的玩意,就是些書啊,筆啊,吃又不吃不了,穿也穿不了,沒什麽用。”


    謝花打開箱子一看,裏麵有一套文房四寶,還有幾本話本子,另外還有一包東西,拿起來就有一股藥味,應該就是杜雲實送的補藥了,這些東西怕都是杜雲實送來的吧。


    吳氏湊近看了看,見真是像王氏說的,就興趣索然了,“還送了藥來,真是周到。”


    王氏道“大年關的送什麽藥。”


    謝花把木箱子抱迴自己屋裏。


    她又把藥包拆開,裏麵果然有張方子,寫明這些藥用來燉湯或者熬粥。大藥包裏還有小藥包,每個小藥包裏又寫了是些什麽東西,每樣東西都不多,但都是精貴事物,連山參,鹿茸都各有一小包,謝花在想,她要真把這些東西都補進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補得鼻子噴火。


    王氏迴來的這段時間,謝廣賦也沒睡在廂房,而是睡在了謝容之前的房間裏,送來的東西都是王氏打整的,王氏不識字,就是看了裏麵的東西也怕是不知道是些高檔貨,她又何曾見過鹿茸山參這些東西,不然這些東西肯定也落不到謝花手裏來。


    油菜田的水一直澆到臘有二十六才澆完。


    臘月二十八,家裏大除塵,打掃了一天的衛生,貼上了謝廣賦寫的對聯,過年的氛圍濃烈起來了。村裏不少人家都自備了紅紙來找謝廣賦寫對聯,一般也不好空手來,都要摸上兩雞蛋或者裝碗花生的。


    晚上吃砧板肉,王氏切了一條臘肉煮了,切片,又另外做了魚,雞,一大桌菜挺豐盛的。豬蛋吃肉隻夾精肉吃,肥肉是半點不沾,王氏給他夾了一塊肥肉,他吃是吃了下去,但是好像被肥肉膩到要反胃的感覺。謝花覺得莫不是有了乙肝病,上高中有個很愛吃肥肉的同學,得了肝病後就再不吃肥膩的東西。如果真是肝病 的話,還是有點嚴重的,肝病是有傳染性的。


    二十九,洗黴運,全家人都燒了熱水洗了澡,換上新衣服。吃了天光飯後,謝廣賦給三個娃一人發了一個紅包,謝花得了一兩銀子,謝芬是五十文,豬蛋十文。


    謝芬嘴翹得老高,表示不滿。


    王氏拍打了下謝芬的背“嘴巴都掛得住油壺了,老三昨兒得了五兩銀子給她一兩銀子你有什麽不得的?你要是給家裏掙五兩銀子,我給你二兩。”


    謝花感慨,第一年發紅包她就得了兩文錢,還被王氏上繳了!


    謝花端了一盆火在屋裏,窩在被窩裏看書,謝芬拿著針線活過來鑽進被窩裏。


    “老三,你說大姐這會子在哪裏過年?”


    “不知道,應該也像我們一樣,做些好吃的,穿著新衣服守歲吧。”


    “你荷包給大姐了,我再給你做個吧。”


    “嗯,姐,你針線做得越來越好了,你再給我做雙鞋唄。”


    “你不是有一雙鞋麽?”


    “老穿一雙容易爛,得有雙換著穿。”


    “行,不過你得出十文錢買,你都得那麽多壓歲錢。”


    “姐,你真財迷,我給二十文。”


    “先把錢交出來,省得你到時候賴了。”


    謝花數了二十文錢給謝芬,謝芬喜滋滋的把錢揣進荷包裏,“往後就這個價,要穿鞋子隻管說。”


    “你還是我親姐麽?就想著吃我便宜。”


    “反正你會賺錢,不想我就會做針線。”


    新年在村裏的石鍾敲響的第一下到來了。


    人人臉上笑臉盈盈,全村各家各戶都去拜了年,除了李氏和唐氏家沒去。去村正家拜年,謝花和豬蛋各得了二十文的壓歲包,謝芬沒出來拜年,在家幫著王氏招待來拜年的客人。大年初二走娘家,王氏年前就捎了東西迴娘家了,初二也就沒去王家莊了。


    大年初五,家裏的母豬又生了一窩小豬崽子,有八隻。王氏喜得不得了,都說正月裏家畜下崽,表示人畜興旺。


    初五的夜裏下了鵝毛大雪,去年一整冬都沒下雪,下了雪這莊稼人心裏頭才算是安穩了,都說瑞雪兆豐年,下了大雪才能把越冬的蟲子凍死,雪化後也滋潤土地。


    大年初八那天,曾家娘子歡歡喜喜的告訴王氏,她家大兒子曾交龍定親事了。


    王氏哎喲一聲,喜道“說的是哪村的?是哪家的姑娘?”


    “牛家坳那裏的,是一戶文姓人家,說的是那家的三姑娘,聽說是個伶俐的,幹活利索,嘴片子也是能說會道的,都說三作精,聰明腦子活,你看看你家小花,可不就是個好的。我一聽家裏排行老三,我這心裏頭就願意了大半,後來又相看了一番,果見是個要得的,我家交龍是個憨的,就得有個活泛的婆娘才正好配得起。”


    “那文家家境如何?”


    “哎,家境倒是不大好,家裏就三間房,三畝地,兩兒兩女,陪嫁是沒指望了,我也就是看在那姑娘的人才上。”


    “陪嫁少,你就少送些聘禮就是了,再者說了,隻要他們小兩口踏踏實實過日子,還怕過不出好日子麽?”


    “你這話說到我心坎上了,隻要有雙手就不怕沒飯吃。”


    “撥手巾的日子定在哪一天?”撥手巾就是定親。


    “這個月月十八。”


    “那很近了,要幫忙你就說一聲。”


    “肯定少不了要你幫忙的。”


    正月十八,曾交龍定親的日子,曾家娘子請了謝花當大廚。謝花也一直感激幹娘對她的嗬護和關愛,拿出了渾身解數,把菜辦得妥妥當當的,席麵吃下來,缽碗幹淨,曾家娘子很是誇讚了謝花一番。


    因為之前就說好了,她不收曾家的工錢,不過幾日後曾家娘子給她又做了一身衣裳。


    油菜在冰雪化後,綠油油的格外喜人。


    謝廣賦整日扛著鋤頭去田裏除除草,檢查蟲害情況,草洗了拿迴家喂牛。


    家裏的豬崽滿了月後,王氏挑了四隻豬崽子去集市上賣。


    謝芬和謝廣賦去油菜田裏拔草了,謝花洗了臉見豬蛋還沒起床放牛,去後堂叫他,卻見豬蛋抱著一條腿在床上小聲的哭著。


    “你這是怎麽了?”


    “三姐,我腿痛,我實在忍不住了。”


    謝花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腿痛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入了秋後我就一直腿痛,我一直忍著,我不敢說。”


    “讓我看看你的腿。”謝花撩起他的褲腿一看,細細的腿都輕微的變形了,腿冰涼冰涼的“你怎麽迴事,有病要早說,小病會拖成大病的,你看看你的腿都已經變形了,你想變成瘸子啊?”


    不知是謝花聲音太大了,嚇著他了,還是他被瘸子兩個字給嚇著了,一下就小哭變大哭“三姐,我不想變成瘸子,我要是變成瘸子了,爹娘肯定不能要我了。”


    “誰說的?隻要治得好就不怕的。”


    “我大伯娘說的,大伯娘送我來的時候就說了,如果我腿痛的事讓爹娘還有姐姐們知道了,就一定不要我了,會把我送迴去的,我大伯娘說了,如果我被送迴去了,她也不會要我的。三姐,我求求你,你別告訴爹娘和二姐好麽?隻要天氣暖和了,我的腿就不會痛了。”


    謝花吸了吸快要流出涕水的鼻子,摸摸他的頭“你幾歲開始腿痛的?”


    “好像四歲吧,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三姐,你能答應我不告訴別人麽?”


    望著那雙渴求的清澈雙眼,她實在不忍心說出讓他擔驚受怕的話來,“好,我不告訴別人,不過你要小心不要讓人發現了,三姐去問問大夫,看看有沒有什麽法子能幫你醫腿。”


    “三姐,你真好。”豬蛋一把抱住了她。


    謝花拍拍他的背。


    她打盆水,用熱布巾給他敷腿,慢慢的他才感覺沒那麽痛後,才出門放牛去了。謝花拿了火折子追到外麵,“你要是在外麵腿還痛,你燒堆火烤著,你的腿是寒症。”


    哪天帶著豬蛋去鎮上找王大夫看看腿去,這事還是先瞞著王氏和謝廣賦再說,因為她不知道豬蛋的腿到底嚴重到什麽地步。她就不明白豬蛋那麽小怎麽就會得這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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