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大夫隻開了些益氣補血的藥就走了,吳氏又幫忙去喚了接生的牛婆子來。一盆一盆的血水從屋裏端出來倒進旁邊的陰溝裏,散發在空氣裏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謝花站在窗下,聽見裏麵的牛婆子說“快拿布來包了,娃的手腳都成了。”


    隨後吳氏拎著一個小瓦罐子從屋裏走了出來。


    那個可憐的沒來得及麵世的小娃就裝在裏麵,吳氏拎著瓦罐出了門朝野外走去。


    牛婆子走的時候,謝容還處於昏睡狀態,王氏倚著門,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流著,謝廣賦安排人把借來的桌子凳子碗筷還迴各家,順帶把餘下沒上的菜各家添了一碗算是答謝。待全部收拾好後,又給幫忙的人各裝了一碗好菜,各家兜了幾個桔子,幾個媳婦各說了些安慰王氏和謝廣賦的話,才一齊走了。


    豬蛋年紀小,對於發生的事懵懵懂懂,縮靠在牆邊上,拿著塊石頭在地上劃。謝花在灶上熬粥,謝芬蹲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道“老三,你說大姐會不會有事?流了那麽多血。”


    “不會的,大姐福大,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那大姐這迴迴來,不會再走了吧,也不會去李寶家了吧?”


    “我不知道。”這裏貞操大於天,雖說沒過明路,但謝容和李寶的事也是鐵板事實。


    “李寶和他娘都不是好人,姐跟著李寶以後沒有好日子過的,又窮又不要臉麵,以後我是斷不要嫁給那樣的人。”謝芬握著拳頭,目光堅定的道。


    王氏打了水淨了麵,拿藥罐給謝容煨藥。


    謝花拿了本書坐在床邊守著謝容,謝芬拿著沾了血的床單去河邊洗去了。


    見她嘴唇幹了,拿幹淨的布沾了水時不時的幫她潤潤。謝容睡到掌燈時分悠悠的醒了,目光在屋子裏轉了轉,未語淚先流。


    “大姐,你小產了,不能流淚,小心壞了眼睛,來,先喝點水吧。”謝花用木勺子舀水喂她。


    “老三,你恨我麽?”謝容抽抽噎噎的問。


    “誰不會犯點錯,你是我姐,你出了事我怎麽會恨你,我隻心疼你,迴家就好了,大姐,我去給你端藥來。”


    “我想見下爹娘。”


    “咽,我去叫。”


    謝花走出屋子就見王氏端著藥站在院子裏,“娘,大姐想見見你和爹。”


    王氏把藥遞到謝花手上,狠聲罵道“我是不會進去的,不要爹娘不要妹妹不要家的人還有臉麵迴來,要是我的話,早就一根繩子上吊去了,找個沒人的山崖自己跳下去了,倒也幹淨利落不拖累旁人。如今在外頭受了苦了活不下去了,就想起家中的爹娘,當初走的時候可沒見你想過爹娘怎麽辦,妹妹怎麽辦。一家人受了多少口水話,受了多少旁人的白眼,你可瞧見你爹娘的脊背都讓人給戳駝了?!哪迴不是讓人指著鼻子罵你家出了個跟野男人跑了女兒,聽到這樣的話,我真真是羞得屁,股都是紅的!”


    屋子裏傳來謝容嚎啕大器的聲音,“爹娘,我對不住你們,對不住老二老三,我讓你們蒙羞了。”


    謝花端著藥走進屋裏,謝容側翻著在哭。


    王氏並不停歇的繼續罵“你還知道讓我們蒙羞了?你心裏頭要有半分為我們著想,你就不會挑今天這樣的日子迴來。你當家裏是戲台子耍猴戲給人瞧啊,家裏的日子剛剛好過些,你就迴來給我丟人現眼的,你是不氣死我們不心甘是麽?哪家新屋進火會見血光?也就是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半點不為家裏著想,養你十幾年飯都喂到狗肚子裏了麽?”


    謝容讓王氏罵得更是羞愧難當,淚流得更兇,謝花端了藥想讓她先把藥喝了,碗才遞到她麵前,她一掌就把藥碗打倒在地上,又掙紮著爬了起來,謝花想按住她,哪知道被她一把就推到了床尾去了。


    謝容拉開門,軟軟的跪在院子“娘,我是真後悔走了這麽步路,但是我已經沒有迴頭路可走了,我在外頭雖是日日想著家裏,我做了沒皮沒臉的事,哪裏敢想著能再迴來看一眼爹娘看一眼妹妹。今日李寶娘跟我說,你們原諒我了,願意讓我迴家來,我這才敢迴來。”


    “李寶娘地個死妖婆,老娘我不掀了她破廟頂打得她四腳趴了地,我就不姓王!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傻得要死的鬼崽崽,被人騙去做牛做馬的累得還有半點人樣麽?拿你當棒槌使著來對付自家爹娘,你是讓屎糊了眼糊了腦子了麽?!你說說你活的哪樣活?”


    謝容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額頭都破了皮見了紅,搖晃著身子爬起來往外衝。


    正好撞見從外頭洗被單迴來的謝芬,謝芬丟下木盆,一把抱住謝容,哭道“大姐,你這是要去哪裏?”


    謝花也上前拖住謝容。


    王氏紅了眼,聲音裏帶著哭腔“我不過罵她幾句就不得了,讓她走,讓她去找李寶那個冤孽,往後我們全家就當她死在外頭了,以後她是生是死都不關我們的事。”


    謝容哭著道“如今孩子也沒了,又連累了家裏人,我還有什麽臉麵呆在這個家裏,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個世上,我隻求像娘說的找個沒人地的自己尋了死也是幹淨了,隻是不能報答爹娘的養育之恩了。”


    謝花心驚肉跳,謝容竟是存了尋死的心了。


    謝廣賦從屋裏走出來,厲聲道“都別給我哭了,我還沒死呢,老二老三把你姐扶迴屋裏去。”


    他又把王氏喚到廂房裏,關起門來,對王氏道“我且問你,你是真要把老大往死路上逼麽?”


    “我要想逼死她,就不會讓她進門了。”王氏抹著淚說。


    “她剛剛滑了胎,心裏正是難受,身子又虛,你罵她的話她承受得住麽?剛才不攔著她,眼下已是尋了短路了,養大一個孩子不容易,名聲再重要,也比不上命啊。”


    “我這也是又心痛又生氣才把話說重了。”


    “出了事不要一味的責怪孩子,當初出了事你也是拿著她撒氣,可曾想孩子心裏的怕。她離家後我是想了許多,若是當時我們做父母的多理解她,事情也斷不會弄成今日這樣。你不要再罵她了。”


    王氏點點頭。


    謝花和謝芬把謝容扶上床坐著,謝廣賦推門進來,坐在床邊,“你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把身子養好往後日子還長著,你是家裏的長女,下麵還有弟弟妹妹需要你照顧。”


    “爹,我錯了,我真錯了,我對不住你們。”


    王氏端了盆熱水進來,擰了布巾青著臉走到床邊給謝容擦去臉上的淚水,“知道錯了,二迴要是再犯,看我怎麽收拾你。”


    謝容撲進王氏懷裏摟住她的脖子,“娘,娘,娘。”


    聲聲催淚,謝花禁不住已是淚流滿麵。


    王氏被這一聲聲的娘叫得心都化了,“死丫頭,你在外頭過的是什麽日子啊,身上哪有半兩肉。行了,別哭了,哭壞了身子以後苦的是你自己。”


    謝花又去灶上熱了一碗藥過來,待她喝下後,謝芬把灶上熬得稀爛的粥端了過來,謝容自己端著粥喝了一碗後,王氏讓她躺著,才挨著枕頭沒一會就睡著了、。


    王氏給她掖了掖薄被,臨出門前,讓謝芬晚上睡覺時警醒些,提防著謝容做傻事。


    第二日吳氏還有曾娘子都提了雞都瞧了謝容,村正娘子也提了一隻雞來瞧。都隻說了幾句讓謝容好好養身子的話。


    倒是早飯過後,李氏用小籃子提了十來個雞蛋來了。


    進門就道“四弟妹,我來瞧瞧你家謝容,三娘家也沒甚好東西,這幾個雞蛋給她補補身子。”


    王氏沒接她的東西“她睡著了,你下迴再來瞧吧,家裏頭不缺雞蛋。”


    “缺不缺的這都是我的一點心意,哎喲,你說李寶和他娘怎麽就那麽缺德,昨日那種場合非要拉了謝容來,叫你們沒了麵子,還害謝容落了胎。你家謝容就是命不好,要是當初檢點些,不和李寶私奔了,哪裏會這般可憐。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女人要是嫁得不好,那真是倒了大黴的,哎,我家謝麗和你家謝容一般大,好在她是個有福的,一舉得男,在陳家那是上上下下都尊著她。謝容身子好了還迴李寶家去麽?李寶家可是個窮的,去了也是受罪,不過話又說迴來,她要不去的話,和人私奔過了,往後怕也是難嫁到好人家,這可如何是好啊,我都替謝容著急。”


    不管摔得多慘,總有來落井下石的人。謝花端起桌上的藥罐子,把藥罐裏麵的藥渣還有一些沒倒完的湯藥一古腦的全潑在了李氏身上,她本來是想潑在她頭上的,奈何海拔太低夠不著。


    李氏尖叫著要來打她,她喊了聲“小黃,咬。”


    小黃得令立即撲向李氏,李氏用腳來擋小黃,小黃跳著一口咬在了李氏的鞋尖上,李氏嚇得脫下鞋子就跑了,籃子裏的雞蛋晃破了,雞蛋液流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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