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花在後院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就聽見前院吵吵得厲害。過了會謝芬跑來跟她說李寶娘來了,還送了五十文的禮錢,王氏擋著不但不讓進還把她送來的禮錢扔到了門外,被村裏的娃給哄撿走了,李寶娘氣不過,正在門口和王氏僵鬧著。


    謝花跑出去的時候,正聽見李寶娘一手叉腰,一手縮一下伸一下的指著謝家的大門罵“我好心好意來吃個酒,封了五十文錢的禮金,拿你當親家來走,你倒甩臉子吐口水的,哪家是你這樣待客的?人家說好歹是份情,輕重是份禮,你家有錢了,瞧不上窮親家的五十文錢了,眼睛長在頭頂上了,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呢,不過是得了橫財就瞧不起人來了。我跟你說,要不是瞧在你女兒的份上,你家就是金銀堆滿屋,我也是不願來的。你也別以為你的心思別人不知道,不就是有幾兩臭銀子就害怕別人來占你便宜,我不將求你,也不想你家的錢,你在我麵前牛氣哪樣?”


    謝花不明白了,這李寶娘早不來晚不來,偏生今日家裏房子進火她要來吃酒,明知道可能要被拒之門外還來,這不把兩家關係越鬧越僵麽?


    王氏怒言相向“是誰不要臉上趕著的來認親家?要真是正兒八經的親家來,我要出門迎上兩裏地,你想當個便宜親家?沒門!你家黑心肝的騙了我女兒去了,如今下落不知,讓你們害了也是未知的事,你還有臉上我家的門來,我原想著你一把年紀半隻腳進土裏的人了,放你一馬,沒想到你送上門來找罵。我家的錢就是多得給街上的乞丐,也不會施給你一分一厘。你趕緊給我滾,今日你要是敢壞我家的事,看我不撕了你那張老臉。”


    “你讓我滾我就滾啊?我就偏站在這裏,這坡下是你家的麽?你來撕我的臉讓大家夥瞧瞧,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你敢動我一根指頭,我就撞死在你家堂屋的神龕前,讓你家不得安生。”


    李寶娘幹脆耍起橫來。


    王氏拿起掃帚,“你倒是上前一步試試,看我不打得四腳朝天。想汙我家的神龕,也要你有命闖進得。”


    謝廣賦一直在一旁,隻不過他一個大男不好與女人打嘴巴仗,見王氏拿掃帚,他又怕把事情鬧大了,於是站出來道“李寶娘,你年紀比我們長,明的理應該比我們多,今兒是我家新屋進火的日子,我們兩家也並無往來,你又不是我們村的,你來喝酒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你迴村去吧,迴頭我讓人把五十文錢送去你家。”


    “怎麽就名不正言不順的了?我家李寶都和你家謝容成了親的,我們可是名正言順的親家,哪有親家上門堵著不讓進的理?你們就是再不樂意,他們也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你還當真不認自己的親閨女啊?隻要你們還認謝容,那我們怎麽就不是親家了?”


    “我呸,我還就告訴你了,我就當沒生過那個女兒,你家稀罕跟在你家就是了,不要臉的老貨。”王氏揚著掃帚就朝李寶娘揮去。


    李寶娘連連後退,邊退邊道“好,好,你嘴巴硬,我倒要看看你認還是不認!”


    謝花退迴後麵繼續做菜,她反複的想了想李寶娘的話,似乎謝容已經迴來了。不容她多想,一大堆的事等著她。


    好在菜都已備妥,隻等下鍋炒就行了,豬腳黃豆湯,大骨冬瓜湯都已上火燉上了。粉蒸排骨也已經上了竹蒸籠了。酥鹽花生昨晚就做好了,涼拌黃瓜也已經醃上了。


    待離開席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她就開始準備炒菜,首先炒的就是酸菜肉沫,炒菜的鍋很大,菜勺也很重,她攪著菜很吃力,吳氏接過她大勺“人這麽小,半個身子都探進鍋裏了,一個不穩還把你自己給當菜給炒了,可沒人敢吃人肉,我幫你翻鍋,你看著。”


    “嫂子還是你疼人,才端幾下勺子,我這手都酸得抬不起來了。”


    “正好讓嫂子我學幾手。”


    謝花隻要動嘴告訴她怎麽翻炒,外加適時放調料,輕省多了。


    所有菜都出鍋用大盆裝在一旁,開席的時辰正好到了。家裏裏裏外外一共開了十六桌席。堂屋開了兩桌,一桌是村正以及村裏的老長輩,另一桌便是王氏的娘家人。


    打菜上菜的都是請來幫忙的幾個年輕媳婦,謝花和謝芬拿碗裝了桔子,一碗八個,每桌每個人都能分到一個。


    所有的菜和桔子都上完後,大盆裏餘下的菜她都拿了東西罩著省得落了灰。她洗了手,竄到前麵,呃,她虛榮心作崇了,她想想聽聽大家夥誇讚這菜做得好,味道真不錯的誇讚聲。才竄出去,她就呆了,李寶娘拉著謝容站在屋前的桔樹下,謝容手攀著樹杆極力的往後縮,眼裏噙著淚,小腹微挺,整個人看上去憔悴,衣服上補了不少布丁,布鞋尖那處破了一個小洞,都能看到她的大腳趾頭。李寶縮手縮腳的站在她們身後。


    王氏和謝廣賦正端著酒背對著外麵招唿客人。吃飯的客人看到了謝容,“謝四,樹下站的好像是你家大姑娘,好像還懷了身孕了。”


    王氏扭過頭一看,手裏的碗掉在地上,摔成兩半。


    李寶娘扯著謝容往前走,謝容攀著樹不肯走,把臉低著。


    “都到家門口了,我倒要看看你爹娘認不認你。”李寶娘扯著嗓子的喊。


    謝花算是明白李寶娘打的什麽主意了,分明是借著今天家裏辦喜事,把事情鬧大,逼謝廣賦和王氏不得不認了這門親,如果不認就等於是絕了謝容的路,沒有娘家撐腰,女人在夫家日子可是不好過的。


    王氏走出來,冷著臉聲音都有些抖“你個丟盡臉麵的,還有臉迴來,我當你是死在外頭了,你迴來作甚?快給我走,別汙了家裏的地。”


    謝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直噙著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身子往下一縮,對著王氏跪了下去,頭伏在地上,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花的眼淚也湧了上來,她狠狠的捏了下自己的鼻頭,謝容一看就在外麵吃了不少苦頭,瘦得臉頰都凹陷了,兩隻大眼睛裏滿是疲倦。


    謝芬也是哭著小聲叫著大姐,卻不敢過去。


    吳氏和曾娘子去扶謝容“你懷了娃了,別跪著了,小心身子。”


    謝容隻搖頭,依舊伏在地上不肯起來。


    “擺姿態給誰看呐?要死要活的迴你家去,這裏不是你燒香的廟,趕緊給我走,莫在這裏礙了我的眼,影響客人吃飯。”王氏紅著眼睛罵道,鼻子水都淌了出來。


    李寶娘道“都說娃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心狠的,女兒挺著肚子跪在你麵前都不肯原諒她讓她進門。”


    李寶也上前跪在謝容身旁,泣道“嶽父嶽母,一切都是我的錯,求你們原諒,在外麵這些日子,她心裏一直念著家裏念著你們。”


    謝廣賦肩膀都垮了下來,氣色灰敗“你們先迴去,今日家裏進火,有什麽事過了今日再說,莫在這裏讓人瞧了笑話。”


    王氏已經是捂住臉迴廂房去了。


    謝容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猛一扭頭往坡下跑去,跑了幾步身子就軟軟的倒了下去,跟在她身後的李寶抱著她的身子“小容,小容,你怎麽了?你醒醒。”


    李寶娘尖叫“出血了,出血了,快叫大夫來,快啊。”


    吳氏忙跑到謝廣賦跟前“四爺,就讓小容進門吧,孩子都那樣的了,你們忍心真不管麽?她這肯定是頭胎,要是有個萬一的,你們後悔也沒用啊。”


    “就是,天大的事也不大過命,孩子都是爹娘的命,哪個人不會犯一點錯。”曾娘子也跟著道。


    謝廣賦沉重的歎了口氣“唉,把人抬到後院屋裏去。”


    家裏出了這樣的事,謝廣賦和王氏哪裏還有心思招待客人,便托了吳氏和謝長民幫著招唿。謝容安置在了謝芬的房裏,正好村裏的大夫也在家裏吃酒,倒也不用費腿腳去請,大夫給謝容診了脈,氣血虛虧,勞累過度,身子虛弱引發滑胎,孩子保不住。


    在屋外聽著的王氏,拽過李寶左右各甩了他一巴掌,打得李寶的臉都腫了,可見她心裏頭的恨和痛了“你把我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帶走,你就是這麽照顧她的,你是讓她去做牛做馬了啊,她才多大?我是殺了你都不解恨,你們馬上給我滾!”


    吳氏和曾娘子把李寶還有李寶娘拉出去。


    李寶站在門口不肯再走,“我要留在這裏,我不走,我要照顧她。”


    曾娘子譏笑了下“你留在這裏做什麽?不是我笑話你,你如今怕是連自己都喂不飽,你拿什麽照顧滑胎的女人?你要真心疼小容,就先迴去,待她身子好了後才來請罪。還有管好你娘,你想想要不是你娘非要拉著小容來,能出這迴事麽?”


    謝花走到李寶跟前,冷聲冷氣道“你們打的什麽主意,是個人都瞧得明白,你們算得那麽精明,怎麽就不想想我姐的身子熬不熬得住!我姐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再不走我就放狗咬了!”


    小黃呲著牙狂吠。


    李寶被他娘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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