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李寶娘叫到一旁。


    “我且問你,我大姐如今在哪裏?”不待見李寶娘,謝花連尊稱都免了。


    “喲,原來是親家姨妹子,我還想問問你家有沒有他們的下落,在外頭兩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說你爹娘要是當初同意了婚事,他們兩不用被迫逃家了嘛,可憐我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擔憂他們。”說完還抹了抹眼角。


    謝花心道,你家窮得幹飯吃不上幾頓自然是吃不好,住風雨飄搖的破廟,下個雨家裏就遭清洗一遍當然也是睡不好了。眼睛連水光都沒泛一下誰會信你日日擔憂?


    “我娘前兒說了,要不我大姐還在家的話,定是要給我大姐置辦豐厚的嫁妝。二姐我們走吧,反正也沒大姐的下落。”


    李寶娘張著嘴唉了一聲似想想叫住謝花謝芬,又住了嘴。瞧見兩人離開,她也沒心思看龍舟賽了,在原地站了會,腳步輕快的走了。


    龍舟劃得遠,頂著大太陽,謝花也沒心思追著追著看,和謝芬沿著江邊往迴走。


    “二姐,咱們剛才見著李寶娘說的事,你迴家不要和娘說。”她摸不準王氏和謝廣賦會不會樂意見到有辱門風的私奔發女兒迴來認親。


    “為何不能說?娘難道不想大姐迴來麽?我看李寶娘說不定知道大姐在哪裏,就是不告訴我們。”謝芬道。


    “我聽嫂子說,村裏有個姑娘和人私奔了,後來在外麵過不下去了迴來求爹娘,硬是讓她爹娘趕走了,不認她哩,說是壞了家裏的名聲,連累了家裏的兄弟姐妹都不好說親事,還讓她去死呢。”這事她沒聽吳氏說過,但也非自撰,她瞧以前的文史資料有記載過。


    “後來呢?那姑娘哪裏去了?”


    “後來她就投江自殺了,說是沒有臉麵活在世上了。”


    謝芬嚇得哆了一下,然後果斷的說“這事咱們都不要跟娘說,以後要是見著大姐悄悄的去認了,也別告訴爹娘。”


    晌午飯在村正家吃的。謝花想著村正也許要提謝樂賣水田與他家的事,但直到走也沒見提這茬。許是謝樂還沒跟村正提。


    吃了飯迴來謝芬便開始糊鞋底,這鞋底得用布一屋一層的糊,還得拚碎布剪裁,謝花就是在一旁打下手主要就是遞塊碎布,遞下剪子。


    王氏瞧見她們用碎布做鞋子還誇她們懂真了,知道節儉了,順便感歎她小時家裏窮,冬天鞋子破得後腳跟沒了還在雪地裏走,凍瘡都裂開了口子。


    糊到點燈時候,總算糊夠了一隻鞋的鞋底麵,用灰篩攤晾著,等糊完全幹透了才能納鞋底。


    上床歇息前謝廣賦說今兒端午沒下雨會不會大旱。


    五月初六,天很熱。


    昨兒吳氏來送了節還沒迴禮,王氏把村正家送來的粽子還有曾家迴的粽子全部拿上,又挑自家的肉粽五個,外加二十個雞蛋一起用籃子裝著讓謝花去送了迴禮。


    天氣熱怕粽子壞,王氏把粽子全煮了,三十二個粽子,謝花勉強吃了五個後就覺得脹得難受,她覺得自己晌午飯都不想吃了,粽子剩了八個,王氏說晌飯一人再吃兩個,謝花臉都綠了。


    後來趁王氏出去串門子的時候,謝花把兩個粽子送下去給了謝波,吃晌飯的時候王氏問怎麽少了兩個粽子,謝花說她吃了,王氏罵她偷嘴,並表示她不能吃餘下的粽子,謝花暗爽。


    到亥初謝花還因為吃多了粽子不消化還了無睡意。謝芬早就進入夢鄉,隻好點了油燈,手握黃卷打發漫漫長夜。


    待起了些睡意,她正要吹燈時,就聽見村裏傳來淒厲的一聲喊叫,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裏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王氏和謝廣賦也被驚醒了,兩人起來還打開門站在屋垛子上往村裏瞧了瞧,沒見動靜,隨後又進來關了門繼續睡覺。


    謝花吹了燈,睡下沒多久就聽見自家的堂屋門被敲得啪啪作響,很急切,謝花一個鯉魚打挺就起了身,謝芬也醒了。


    門外站著一臉惶恐之色的謝長民,哆哆嗦嗦著身子,說話也是兩排牙齒磕得作響“四爺,不好了,死人了。”


    謝廣賦把謝長民拉進屋,按在凳子上坐下“發生什麽事了?誰死了?怎麽死的?”


    謝長民好一會才鎮定過來,“有戶人家家裏過了一個老人,傍晚時三爺喊了我跟他一起去做場法事,說是迴來走夜路有個伴。剛我和三爺去做了法事迴來,打謝樂家門口過,就聽見一聲慘叫,我當時以為是謝屠夫的鬼魂在鬧事,嚇得我把八卦銅鏡護在胸前,三爺拿著桃木劍念咒哩。哪知道謝家的院門被扒開了,一個血人捂住胸口跑了出來,那個血人向我和三爺跑來,嘴裏喊著救命,說謝屠夫家有人要殺他。就見一個人也從謝屠夫家舉著尖刀追了出來對著那個血人就是一頓亂刺,沒一會就沒了聲響,我和三爺沒命的往村裏跑,我還摔在自家門前的水溝子裏。”


    “是誰殺的人?”王氏追問。


    “不知道是誰,那人從謝屠夫家出來,正好我們手裏頭的稻草燃完了。反正是謝屠夫家的人。”


    謝廣賦道“這事肯定瞞不住,趕快告知村正,這事你們正好看見了,不說清楚要是萬一跟你們攀扯上關係可就事大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來跟你們討個主意。”


    吳氏慌裏慌張的跑上來,謝廣賦和謝長民一起去找村正了。


    吳氏嚇得臉色都是青的,“四娘,我這手腳都是軟的,剛才在坡上還摔了下,你說長民也是運氣醜,怎麽好端端的就撞上這種晦氣事,他會不會有什麽事?你們認識縣太爺,到時候一定要給我們求求情,長民可是什麽事情都沒做,他隻是打那裏過路。”


    王氏忙安慰她“你放心,事又不是長民做的,哪裏會怪到他頭上來。縣太爺是個公正的好官,長民隻管說實話就行了。”


    謝花猛然的想起前幾天謝樂見著她說的那些沒頭沒腦的話了,她心裏幾乎可以肯定的說人必是謝樂殺的,謝樂說要出遠門才賣水田,其實怕是早起了殺心才會給趙氏和他妹妹安排後事。有什麽仇什麽恨要到殺了對方的地步?直覺和錢財脫不了幹係,謝樂說他偷錢是有苦衷,又說自家的家業守不住了。他家為什麽任人予取予求?有什麽把柄在別人手裏麽?


    沒多久整個村子都沸騰了,站在屋垛子上往村裏瞧,隻見村裏多了許多火把,很多膽大的又具有八卦精神的都出來了。吳氏也呆不住,在謝花家的草垛子上抽了些草點了火把拉了王氏陪她一起去了。


    大人都走了,謝芬害怕,把謝花拉迴屋裏閂上門,用被子把自己從頭蒙到腳,謝花也不息燈,等會王氏他們肯定要迴來,還得起來開門,亮著油燈謝芬也不害怕些。


    謝芬蒙著蒙著沒聲響,謝花連忙拉開被子一看,睡著了,她又等了會,見王氏他們還沒迴來,便合上眼睡了過去。


    直到天要亮了,王氏才滿麵疲色的迴來了。


    “娘,爹怎麽還沒迴來?”謝花隻瞧見王氏一人迴來,便問道。


    “你爹和你長民哥連夜去縣衙報官了,夜裏趙氏在屋裏上吊自殺,幸好讓村正娘子闖進去救了下來,不然又是一條人命,這兩天村裏事多,你們兩呆在家裏裏不要出門,慘死的怨氣最重了,小娃亂走亂闖的最容易撞上不幹淨的東西。”


    “娘,死的是誰?謝樂為什麽要殺他?”


    “死的是謝樂外祖家那村的,還是謝樂的表叔。你就知道是謝樂殺的了?謝樂說是他殺的,趙氏說是她殺的,誰知道是誰殺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問這麽多幹什麽?還不升火燒水打掃屋子,我迴屋裏睡一覺去。”


    還沒到早飯時間,吳氏就上來把還在睡覺的王氏給叫了起來,說是縣太爺到村裏來了,王氏忙起床梳洗一番打整好衣裳,跟著吳氏走了。


    待王氏走後一陣子,謝花跟謝芬說自己去瞧瞧。


    “娘讓我們都在家,你要走了我一個人害怕哩。”


    “姐,人死如燈滅哪裏會變成鬼,就是成了鬼,你聽哪個說大白天鬼敢出來?鬼一見光就魂飛魄散了,連投胎都投不成的,所以鬼白天不敢出來的。”


    “真的?”


    “騙你我是小狗。”


    哄好了謝芬,謝花撒腿就往村裏跑,跑著跑著又覺得自己真是當娃當久了,越來越像娃,動不動就撒腿跑。


    以往村裏的娃都喜歡在村口玩,死了人都被各家約束在家不得出來。謝花躲在人堆裏,生怕王氏瞧見了她迴家收拾她。


    村裏除了官差還多了許多陌生的麵孔,都是周圍村聽著信兒趕來瞧事的。


    地上躺著一具蓋了白布的屍體,屍體周圍的血漬都已經幹涸變成了暗色。縣太爺麵色發沉的坐在一把椅子上麵。


    仵作換好了檢驗屍身的衣服出來,要檢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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