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事後罵謝花腦子讓驢給踢了,那鞋子就是剁了砍了剪了燒了也不能給那小王八羔子。


    村裏人睜大了眼,伸長了脖子,掏清了耳朵,就想知道誰是偷竊之人。時不時的就有人跑來打聽消息,既然說了放謝樂一馬,自然不能說是謝樂幹的,隻好把事情推到外村人頭上。知情的謝長民家和曾家都打了招唿不讓外道這事。趙屠夫隻知道謝樂有嫌疑,但事後說不是謝樂幹的,他估計就是有懷疑也是不敢公開亂說的。


    早食時,村正打發他家的二小子來叫謝廣賦一家去吃飯,王氏和謝廣賦去了,留下兩姐妹在家,給了她們三十文錢讓她們買兩斤肉,一斤送給謝長民補身子。


    謝花去肉攤依言買了兩斤上好的五花肉,趙屠夫又給她送了兩根大筒子骨,說是前兒趕豬把她撞倒了賠禮道歉,謝花笑納,趙屠夫不過是做個順手人情,他這骨頭賣不出去也是喂了家裏的大黃狗,謝花家如今有了錢常來買肉,是他的大主顧,買肉搭點骨頭也能讓人記好,誰都有喜歡占便宜的心不是麽。


    謝花把肉送去了謝長民家,骨頭也給了吳氏一根,吳氏因著經常在謝花家吃飯,也知道這骨頭用來熬湯最好不過,“你長民哥將養幾天就好了,哪裏還要送了肉和骨頭來。”


    謝花知道這話就是場麵話,謝長民是因為幫她家才讓被刺傷的,要是真是什麽也不表示的豈不讓人寒了心“嫂子,是你見外了,長民哥受了傷,自是要吃點好的才能複元快。”


    謝廣賦和王氏在村正家吃飯吃到巳時末才迴來。謝廣賦與村正兩人推杯換盞的喝得醉熏熏的,王氏把他扶到家丟到床上,罵他“喝那麽多馬尿也不怕醉死,可累得我不輕。老二,去把你嫂子給我喚來,老三給我倒杯水。”


    吳氏手裏頭還握著一根攪豬食棒就來了,“四娘,你找我有事?”


    王氏把吳氏拿到夥房裏,悄悄的從衣服的暗袋裏拿了一塊銀子放在吳氏的手裏,“拿著給長民好好補補身子,挨了一刀流了那麽多血,可得把血補迴來。”


    吳氏忙推了迴去“四娘,這錢我可不能要,你這起碼都有五兩銀子,長民那傷你們都塗了藥膏了,他一個大男人流點血哪裏就要這麽多銀子補了,小花小娃流了那麽多血也沒見她怎麽補。”


    王氏笑道“你這實心眼的,給你銀子還不要,這銀子你拿著也不用覺得難為情,這是村正給的。村正知道我家和縣太爺的公子相識後,就給我家送來了五兩銀子,誰知當天晚上就讓謝樂給偷去了。我和你四爺原本就沒打算收村正這五兩銀子的,想把這銀子給還迴去與村正結個情,銀子被偷了後我不好說是丟了村正給的五兩銀子,我在坡坡上罵的時候就說是丟了十兩銀子。”


    吳氏道“四娘,村正好端端的送五兩銀子給你們是想巴結你們哩。”


    王氏點頭“今早飯村正請了我和你四爺去他家吃飯,拿了十兩銀子要賠給我們。我們也沒好意思收,畢竟隻丟了五兩銀子,謝樂雖然沒辯解,但是人心裏終歸是明白的,我們也不能就此占了這利。我們又拿了五兩銀子退村正,村正也是死活不收,說是送出去的禮哪有收迴的道理。又說我們放過了謝樂就是給了他天大的麵子,他記這份情的。後來村正拿了五兩銀子讓我交給你家,說是給長民賠罪養傷的。”


    吳氏這才接了銀子,歡天喜田的直說“能得了這銀子是托了你家的福,四娘說句沒出息的話,我打從嫁來這裏,頭迴見著這麽多銀子,除了出嫁時我娘給了三兩銀子的壓箱銀,我這多少年沒摸過銀子了,以往隻有銅子響。那三兩壓箱銀也早就拿出來補貼家用了。村正定是瞧在你們的麵上才給了我家這五兩銀子,說句誅心的話,四娘,我覺得長民受的傷,值!”


    王氏瞪她一眼後,又覺得好笑,忍不住破笑起來。吳氏又跟王氏說起想要怎麽花這五兩銀子,說是三個娃衣服都是補丁累補丁的,也該做身新衣裳了,又說這迴要買些米放在家裏囤著,家裏的房頂也要修補修補了。


    謝花掬了一把同情的淚,人窮拿身體換錢還樂得中了大獎一樣。她一定要給自己拚出個未來,不能過著整天為了一張嘴忙活還要餓肚子的日子。


    通過兩次被盜事件,謝花覺得養條狗很重要!看家守財護主必備啊。謝花把這事和王氏提了,王氏也深表讚同,當天就托了人給她尋哪裏有小狗崽養。


    午末未初,天刮起了陰風,一片陰雲罩住了天空,王氏瞧著天過不了多久要下雨了,便叫了謝芬兩人背了大背簍拿了柴刀去地裏割紅薯藤。謝花被留在家裏照顧尚在醉酒的謝廣賦。


    謝花摸了本書坐在門口,沒多久就下起了豆大的雨滴來,王氏和謝芬沒帶鬥笠和蓑衣。她看見謝軍披著蓑衣戴著鬥笠手裏還拎著一個鬥笠打坡下過,她忙叫住謝軍“小軍,你給誰送鬥笠?”


    “給我娘,我娘在紅薯地裏。”


    兩家的紅薯地挨得近,“那你給你四奶奶和芬姑姑也捎上鬥笠去成麽?”


    謝軍得得的跑了上來,忙從牆上取了鬥笠給謝軍,謝軍接過鬥笠護在胸前,一頭就紮進了風雨中。她本想捎上蓑衣,奈何蓑衣太重了,謝軍抱著蓑衣怕是路都不好走了。


    雨持續的下著,謝花怕謝廣賦醒來後吃不下東西,升了灶火,淘米熬稀飯,另一個灶孔上她把米飯也煮了,家裏有銀錢了,王氏也不拘著吃幹飯了。又在火旁蹭熱著一壺水,留給迴來的王氏她們用。


    謝花拿了本書坐在夥房門邊一邊瞧著火時不時的添柴搬火,一邊搖頭晃腦的念幾句酸詩,雨嘩嘩的下著,屋簷下的雨珠滴滴達達的地上衝出一個個的小水洞,雨珠落下來清清脆脆,夥房裏的煙從茅草屋頂的空隙裏逸出來,氤氤氳氳。


    稀飯剛熬煮好,就聽見前麵堂屋裏傳來王氏和謝芬的說話聲,兩人迴來了。把書收迴屋子裏,出來一瞧,謝芬從頭濕到頭,活脫脫的落湯雞,王氏雖然身上也是濕的,但頭發是幹的。二姐沒戴鬥笠麽?


    屋簷下放著兩背簍割迴來的紅薯藤。


    王氏脫著腳上的草鞋罵道“你個戳鍋漏,沒得用的,走個路都能摔到塘裏去,好好的一頂鬥笠就丟在塘裏了,走路你不看路打什麽野眼。你個憨挫貨,你有老三一半的機靈勁兒我也認了,煮茶飯你不行,賺錢也不行,出力氣的事你還是不行,你說說你到底有什麽用?”王氏罵了一通進屋換衣裳去了。


    謝芬立在桌旁兩隻手緊緊的絞著,咬著唇一雙眼睛泛紅的。


    謝花拉拉她的手“二姐,灶上我給你熱了水,你去洗洗,別病著了。”


    哪知道謝芬突然一把甩開她的手,“不用你管。”蹬蹬的跑迴房間把閂了起來。


    哎,大人總是拿孩子作比較,之前她被王氏各種打擊打罵,打她被拐迴來後,王氏鮮少罵她極難聽的話,也幾乎不打她,要說王氏轉了性子那不可能。其實合理的解釋是經濟決定上層建築,她的價值讓王氏和謝廣賦開始重視她。但在十二歲的謝芬心裏,因為妹妹她成了被爹娘嫌棄的娃。


    謝花拍門,謝芬不肯開門。


    王氏從房裏換好衣服出來“別管她,有本事在裏麵永遠別出來,做錯了事也沒打她,罵她幾句就閂門甩臉子的,三天不打上房揭房,想著你們大了,打了不好看,沒想到個個都是找打的主。去燒火,別人家飯都落肚了。”


    謝花把火燒旺,王氏簡單的炒了酸菜肉,又煮了一碗大冬瓜。謝廣賦終於醒了酒,但是吃不下幹飯,謝花便給他盛了一碗稀飯。


    叫謝芬出來吃飯,謝芬也不答理。


    王氏摔了下筷子“喊什麽喊,她要吃什麽飯,氣就氣飽了。”


    謝花默默的拿小碗留了些菜出來,王氏又說留什麽菜,餓她個三天看她還敢不敢使性子的。


    謝廣賦揉著太陽穴,滿臉醉後的難受“行了,少說兩句,孩子都十二了,留點臉麵給她。”


    吃了飯,把紅薯藤要剪紅薯秧,王氏在大堂屋裏喊“有些人不要以為不吃飯就能不幹活,該是自己該幹的活,要偷懶的話,小心我大棒子侍候。”


    沒過多久,謝芬就從屋裏,衣裳換了,披著頭,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腫冒冒的。臉頰也是紅通通的。謝芬拿了根板凳就坐在背簍旁剪起紅薯藤來。


    謝花拿了幹稻草,把剪好的紅薯藤給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放在簸箕裏。她瞧謝芬眼神有些散渙,唿吸聲有點重,怕是要病了。謝芬遷怒於她,她說什麽都會弄巧成拙。


    剪好紅薯藤,謝花翻了些治發燒的草藥出來切碎,人說久病自成醫,她挖的草藥多了,對這些草藥的藥理也是略知一些,草藥丟進藥罐裏備著。


    申時末,雨終於停了,土地濕潤,此時把紅薯藤□□土裏最易成活。謝廣賦也下地去了,謝花又留在家裏看屋,本來她說她去換謝芬留在家裏,謝芬非但不領情反而譏諷下地的粗活就該她來幹。


    插完紅薯迴來謝芬就爬到床上睡覺去了,謝花進去瞧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隻是睡得極不安穩。摸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看來是發燒了。


    她趕忙去夥房把往早已備好藥的藥罐子裏添加了些水,升火熬藥。又想著她沒吃晌飯,便把中午謝廣賦沒吃完的稀飯加了些水再熬一次。


    王氏進屋去瞧了謝芬出來“老二性子最是古怪,都病成這樣了還要鬥著一口氣。發起脾氣來最是倔強!”


    謝花實在忍不住了,駁斥道“娘,姐背那麽重的一背簍紅薯藤,雨大路滑,摔到塘裏肯定也受了驚,你不關心下也就算了,還張嘴罵二姐,你這樣泥菩薩也有三分氣性。”


    “如今個個都說不得罵不得打不得了,敢數落起當娘的來了。我養的是娃麽?我養的怕是祖宗吧,個個都要爬到老娘頭上來了,都是討債鬼。我小時候,你外婆可沒這般慣我的,吃飯多點要打,幹活慢點要打,要在你外婆手上,你們這些小兔崽子早讓收服得往東不敢往西。”


    這張刀子嘴是沒救了。謝花也不跟她抬杠,隨她說,她把煎好的藥倒在碗裏放涼了,喚了王氏進來給燒迷糊的謝芬灌了進去。王氏又抱來一床厚棉被加蓋在謝芬身上讓她發汗。


    睡到半夜,謝花摸摸謝芬的額頭終於不燙了。


    “老三,我餓了。”謝芬醒了,聲音啞啞的。


    “姐,我在灶上給你熱著粥呢,我去給你端來吃,不過你出了一身在汗,你得先擦擦換身衣賞,我給你抬水進來,你等著。”摸了打火石點亮了油燈。


    把熱水抬進屋裏,才去添了一碗熬得稀爛的粥端進去。


    擦了身子換了衣賞,謝芬大概是真的餓狠了,接過粥稀裏嘩啦的沒幾下就吃完了。“還想吃,加點酸菜,你知道你留了的。”


    又端了一碗加了酸菜的粥進來,謝芬再次以風卷殘雲的速度消滅之。


    吃飽了的謝芬了無睡意,換到床外頭,拿出荷包出來繡“老三,我給你繡個荷包要麽?”


    “要啊,我早想央你繡個了,二姐你還生我氣麽?”


    謝芬搖搖頭“是我把氣撒在你身上,你都不怪我了。老三,我是不是特別笨?你又會掙錢,又學了識字,腦子又好,不像我一點用也沒有。如果我像你一樣,爹娘肯定也會誇我的吧?”


    “姐,你難道忘了我是怎麽離家被拐的麽?我幹農活比不上你,你針線活也比不上你,娘說我以後說婆家會被嫌棄,我還在愁以後嫁不出去了可怎麽辦?至少你不用擔心這個啊。”


    謝芬撲哧一笑“也不害臊,這麽早就想這事,明兒我就跟娘說說,讓她早早的把你嫁出去得了,省得你成天擔心的。”


    “姐,你太壞了,看我不撓你。”謝花撲上去戳她的胳肢窩。


    兩人在床上鬧成了一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餘暖人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餘暖人生並收藏絕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