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花尋思把劉氏所說的話泄露給王氏和謝廣賦知道,但依王氏暴躁的性子,隻怕一旦說了,就要鬧得不好收場。又想著家裏幾次和人起衝突都是因為有王來福這個混二小子在,才沒算吃大虧。最後她還是決定把此事揭過去不提。


    看來王氏是把賣方子的事瞞得鐵緊了,想來也是,財不露白嘛。要真是讓人知道家裏得了二百兩白銀,怕是還不夠家裏親戚借的。


    傍晚時分,下地忙活的人都收工迴家。沾水的活和重活都不能幹,謝花便把雞趕迴了牛棚關了起來,又把灶火升起,灶上的鐵鍋裏有謝芬早加好的水。摸了兩上芋頭丟進灶裏埋著,謝芬迴來肯定餓。


    “三姑,三姑。”


    謝花聽著聲音是謝波的,忙應了“在夥房哩,你進來。”


    “我娘說你迴來了,我早想來看你了,可我娘說你要養身子讓我莫來鬧你。姑,你吃糖麽?”


    謝波把衣兜裏的手伸出攤開,手心裏有一小塊油紙包。


    這孩子一直很愛吃糖的,謝花有點小感動“我不吃,你吃哩。”


    謝波把油紙剝開,一小塊飴糖,糖的香味散發出來“姑,以前我吃過你的糖,這迴我有糖了,給你吃。”


    “你哪來的糖?”


    “我娘說我和哥哥比誰挖草藥挖得多,就給哪個兩個銅子,我挖得比哥哥多,得了兩個銅子,這糖真貴,兩個銅子隻買了這麽點,姑你吃吧,賣貨的錢嬸子說這糖可甜了,說話都有甜氣呢。”


    “真的很甜嗎?我嚐嚐。”謝花不忍心拒絕他這份滿滿的關懷之情。她拿過糖咬了一口。


    “甜嗎?”


    “甜。”謝花把剩下的小半塊糖塞進了謝波的嘴裏,“甜嗎?”


    “姑,真甜,比米糖還甜。”謝波笑得一臉滿足。


    謝波玩了會就聽見吳氏在坡下喊他,忙跑迴去了。


    天黑後,曾家娘子用籃子提著幾個雞蛋來看謝花,“可算是找著了,不然以後賣到哪裏都不知道,那些拐子可都是隻認錢的,不管死活的,急得你爹娘頭發都白了。”


    王氏在一旁道“亂走腳,這迴嚐到厲害了,也省得往後再走腳。爹娘在家罵幾下打幾下的就要死要活的,在外麵被打死了哭都沒眼淚。”


    看兩人的架勢是要準備□□她了,謝花趕緊閃了。


    第二天早上,王氏去下地前,給了謝花十五文錢讓她去割斤肉。謝花洗漱好後慢悠悠的揣著錢去割肉,路上碰到長青在玩泥巴。


    “破爛貨,被拐走的破爛貨。”長青朝著謝花罵。


    搶魚事情發生後,兩家鬧得太僵,走路都不朝一向,謝花一直挺忙的,忙著挖草藥幹農活,一直就沒和長青怎麽打照麵,今日一照麵就被這熊孩子罵。他隻是個熊孩子,隻是個熊孩子,一直做著心理建設,以免自己動手揍他。


    哪知道長青一直追在謝花後麵罵這兩句話,還用手裏的泥巴丟她,真是叔可忍,姐也不能忍,“你再罵再丟泥巴,別怪我揍你,揍得你爹也不認出來你!”


    “哪個怕你,我才不怕你,沒人要的破爛貨,嫁不出去的破爛貨。”繼續扔泥巴。


    身上的衣服被泥巴糊得到處都是,謝花這下真是怒了,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衝著向長青砸過去,小石子沒砸中長青骨碌骨碌的向前滾,長青看著謝花朝他衝過來,害怕謝花真揍他,拔腿就跑,一腳踩在了骨碌滾著的石子上,腳下一打滑,撲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長青立馬就扯開嗓子嚎上了,聲音大得謝花耳朵嗡嗡作響。


    “你個三爛貨,把我家長青欺負成什麽樣了。”李氏叉著腰瞪著眼,潑婦動作已經擺好。


    看到李氏,冷笑,長青罵的那些話,李氏不教他,他知道個屁“他自己摔的,關我什麽事。”


    “當著麵還說假話,我親眼瞧見你朝長青砸石頭把他砸倒在地上的,你還爭。”


    “那你咋不瞧見他朝我扔泥巴呢。”


    “泥巴扔不痛人,石頭能砸死人,長青,我的心肝啊,快讓娘看看哪裏受傷了。”


    早知道姐把他糊泥巴堆裏,看死不死人。


    長青趴在地上不動,“娘,痛。”


    李氏撲在了長青身上“長青,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哪裏磕壞了,讓娘可怎麽活啊。”


    真是戳瞎眼啊,謝花看不下去了,趕緊去買肉迴去。家裏應該買本黃曆,出門前翻翻,省得遇小人。


    “你個短命鬼,打了人就想跑。”


    李氏追上去拉住了謝花,正好掐在了謝花受傷的手腕上,痛啊,李氏把她拽到長青跟前,謝花不停的掙紮,這一掙紮口袋裏的銅子就哐哐的響。


    李氏把謝花的口袋翻了過來,銅子全掉在了地上,“長青,快過來,地上有錢撿。”


    長青從地上爬起來,撿錢撿得無比歡暢“買糖吃。”


    “你放手,我的手出血了。”傷上加傷,這手不會殘吧。


    “活該!下迴再讓我瞧見你欺負長青,我打斷你的手!”李氏這才一把甩開謝花的手,領著長青去雜貨鋪買糖。


    謝花舉高流血的手腕,頭一陣陣的犯暈,坐地上半天起不來。今天你讓我流血,明天我讓你流淚!


    村裏這會沒幾個人在家,都去地裏忙活去了,連個伸張正義的也沒有。


    迴到家換了衣服,謝花自己把浸血的紗布給拆了下來,用涼開水清洗了血漬,塗上了藥膏。


    王氏迴到家,家裏連火都沒升,冷鍋冷灶,再一看謝花正在睡覺,心裏頭那個氣,一把掀了謝花的被子“這麽一大早上你還在睡覺,沒讓你幹地裏的活,你連飯也不煮。打你你怨,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哪樣事不是招打的,肉也不買,割塊你的肉做菜算哩,買肉的錢呢?”


    “錢讓三娘搶去了。”


    “搶了?!怎麽一迴事?”


    謝花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王氏聽,王氏聽罷,哪裏還呆得住,像陣旋風一樣卷出去了。


    原本兩家是上下屋,罵架隻要站在各自的屋垛上就行,後來謝廣財把房子修到老房那裏了,兩家離得遠了,世界安靜多了。


    王氏衝到謝廣財屋前,張嘴就罵“你個死得沒好相的,欺負起小孩子來了,見本事了,出來和我打啊,看我不打斷你手腳。你想錢想瘋了,搶小孩子的十五文錢,沒得錢自己去城裏頭


    掛牌子賣啊,你這老爛貨許還能賣幾文錢。”


    李氏從屋裏衝出來,對罵“你個爛狗屎不知道賣了多少迴了,不賣你能攀上城裏頭的貴人?你家老三是個什麽東西,被拐子拐了的破爛貨,臭爛鞋,還敢欺負我家長青。”


    “你這個害人精,上迴我家大的你在背後造謠生事,這迴又想毀我們家老三的名聲,你的良心讓狗給吃了。我家老三清清白白,你以為潑點髒水別人就信你麽?你家長青你瞧著千好萬了,在我眼裏給我家老三提草鞋都不配,我家老三小小年紀就能掙上百兩銀子,你家長青整天除了玩泥巴,玩石子還會幹什麽?還能吃幹飯。”


    “上百兩,你就做夢吧,就靠你家老三挖點破草藥麽?怕是要挖到死去了。你家就是有上千兩的銀子,誰也不稀罕。”


    “不稀罕上千兩銀子,倒稀罕上十五個銅子,你把銅子給我吐出來,不然我做出什麽事來就別怪我了。”


    “我不退你又能怎麽樣?你有王來福那個混帳弟弟,我也有富貴親家,看哪個怕哪個?至於那兩個少爺,怕是不大好求的。”


    “我誰也不找,你等著。”王氏折迴家裏拿了把斧子,氣勢洶洶的再殺到李氏麵前,李氏一看嚇得連忙躲進了屋裏,上了閂,謝廣財出外行教去了,她一個人在家哪裏敢太蹦達,她是真怕王氏發起瘋來給她一斧子。


    “你敢行兇那是要坐牢的。”


    “哼,要坐牢也先殺了你這個毒婦。”王氏拿著斧子對著堂屋的門就劈,連劈了十幾下,把門劈得四分五裂。


    李氏嚇得把銅子從爛門洞裏扔了出來“幾個臭銅子退給你,你撿了去。”


    王氏瞄瞄地上的銅子,輕蔑的道“賞給你修門了,沒見過錢的東西。”


    李氏在王氏提著斧子得勝而去後號啕大哭,直罵謝廣財那個死人為什麽不在家,又忙讓家裏的女兒去屋外把錢拾迴來,省得讓瞧熱鬧的人撿了去。


    趕工迴來吃早飯的村裏人見沒熱鬧瞧了就三三兩兩的散了。


    王氏此役雖然取得暫時性勝利,但一想到村裏人私下裏嘀嘀咕咕的說的那些閑話,她就覺得心裏極度不痛快。


    迴到家把斧子一扔,在夥房裏忙著煮飯擇菜,把盆啊鍋啊摔得嘭嘭的響,“你以為走腳是好走的麽?現在知道別人私下裏怎麽說你的麽?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一點也不愛惜名聲,一個兩個都不省心,以後看你怎麽找人家。”


    謝花彼時雖沒下去觀戰,托王氏和李氏有醜就要揚的福,她在自家屋外頭也聽得清清楚楚。


    “娘,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去,我不在乎。”


    “誰家的娃被人指指點點的做父母的會高興?你個愣頭娃除了吃會在乎什麽。背後讓村裏人戳脊梁骨。”


    被拐了迴來,村裏人非但沒人同情,反而個個以特別齷齪的心思去測度別人的遭遇,遭遇一定要慘,不慘他們也會編成很慘,這樣才能滿足他們幸災樂禍害的病態心理,從禮教上綁架受害人。


    “娘,以後有錢了咱們搬到鎮上去或者縣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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