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慢悠悠的牛車到家時已經半夜三更了。


    因為家裏隻有謝芬一人,王氏有點不放心,便讓吳氏晚上陪謝芬睡。


    一見到謝花,謝芬咬著下嘴唇玄然欲泣,等進了房間,謝芬的眼淚就跟自來水一樣的嘩嘩的流。


    謝花忙給她擦眼淚“二姐,爹還說你想我了,我迴來你不高興麽?見著我就哭。”


    “死老三,大姐走了,你要是也不迴來,家裏就剩我一個人了。以後別跑了好不好?娘說了以後再也不打你了。娘也怕哩,在家抹眼淚。爹央了全村的人去找你,都沒找著,我好害怕,就怕你尋死。”


    謝花心裏酸得發脹,脹得整個胸腔滿滿的。她第一次聽到謝芬說出如此感情外放的話。她吸了吸鼻頭“姐,我想洗頭洗澡,你給我燒水吧,我都要臭了。”


    “明天再洗吧,這麽晚了你先睡覺。”


    “身上髒會弄髒被子的。”


    “不怕,我明天洗。”


    “還是洗吧,我在牛車上都睡一天了,這會不困哩。”


    謝芬去給她燒水後,吳氏進來看她,摟著她的肩膀“可憐見的,才幾天人就瘦得一點血氣也沒有了。你迴來了,嫂子這心裏也踏實了,謝波可是天天念著你迴來。你娘雖然是嘴上不饒人,可她心裏還是疼你的,到處張羅著找你,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小花,嫂子也要說說你,哪裏大人打幾下就離家出走的呢?咱這村裏哪家的孩子不挨打的,謝波被你長民哥吊在梯子上打你也看見的,二娘家的幾個姑娘也是經常被打得鬼喊鬼叫的。往後莫要任性了,真出點事可讓大人怎麽活啊。”


    謝花不吭聲,她無法跟吳氏講道理,因為她認為父母打孩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想打就打你怎麽著了?


    吳氏見狀,覺得孩子剛迴來自己就來規勸也不大好,便讓她好好休息就出門迴家去了。


    燒好水,謝芬幫謝花在院子裏洗了頭用布給她擦得半幹。王氏兌好洗澡水送到房裏,因為手腕上有傷不能沾水,謝芬給她洗了澡,洗完後王氏又把洗澡水抬出去倒掉。


    臨睡前,王氏又進房裏囑咐謝花“你如今身子弱,頭發幹了才能睡覺,老二,你瞧著她。”


    一身清爽了,謝花才覺得渾身舒服了。暫時不能睡覺,兩姐妹坐在床上嘮嗑。


    “姐,家裏的秧插完了沒?”


    “沒呢?才插了半畝水田。那天你跑了,爹娘到處找你,插秧也沒顧得上,那半畝水田還是長民哥和嫂子還有你幹爹幹娘幫著插的。老三,你的手是拐子打的?”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的。姐以後你要是出門在外一定要特別小心,一定要遠離花子,那天我就是讓兩花子給蒙暈了。”珍愛生命,遠離花子。


    “記著了,以前還覺得花子可憐,現在才知道他們多可恨。”


    謝花沒說多大話就覺得困的很,好不容易熬到頭發幹了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翌日一大早王氏就殺了一隻老母雞燉上,等謝花睡醒的時候老母雞早都燉得肉爛骨酥了。王氏裝了一大碗雞湯給她,又夾了一碗雞肉給她放在一邊。剩下的雞湯雞肉也沒裝出來吃,直接把砂鍋蓋上蓋子端迴夥房了。桌上還有兩碗菜,一碗煎豆腐,一碗臘豆角,王氏又拿了碗出來夾了些豆腐和臘豆角,她瞧謝廣賦不在家,應該是給謝廣賦留的菜。


    謝花連忙把雞肉推到兩碗菜旁。


    王氏又把碗給她擺迴去,“臉白的像鬼一樣,還不多吃點。”


    “老三,你快吃。”謝芬也催促道。


    謝花覺得王氏心裏愧疚,但也是有些氣的。她自己內心也是別扭的,她之前一腔怒火離家出走,但她還是妥協的迴來了,什麽骨氣什麽倔強,在現實麵前不堪一擊,之前種種的激憤隨著一路的血全流盡了。


    沒有家人的庇護,她這隻跌跌撞撞的小鳥還沒學會飛翔早就被人烤了吃了,隻有待到能一飛衝天的時候,才能有自由翱翔的資本。


    吃了飯,王氏便吩咐謝芬給瓦罐裝水準備去秧田拔秧去。謝花把掛在牆上的鬥笠取下來,又換好草鞋。


    “你會拔什麽秧,還得人給你齊秧洗泥巴,在家歇著。”王氏說完挑著簸箕帶著謝芬走了。


    謝花暗地裏鬆了口氣,要真是去拔秧,她保不齊自己在水田裏犯暈。上大學那會她無償獻血過一迴,一次抽了三百毫升的血,在宿舍躺了半個月,當時宿管阿姨還給她煮了紅糖雞蛋補身體,這迴哪裏隻三百毫升,兩個三百毫升隻多不少,這個瘦弱的小身板一次性放了那麽多血,不知道要補多久才補得迴來。


    謝花正想迴床上繼續睡覺去,就見王來福和劉氏提著一隻雞上了坡。


    她上前迎“舅舅舅母,你們來了,吃早飯哩沒?”


    劉氏道“吃了,吃了,小花,這迴吃苦了吧,人都瘦得要倒了似的,舅母給你提了隻雞來給你補身子哩。”邊說邊把雞往謝花跟前湊,雞嘴都要啄上她的臉,連忙接過雞。


    “舅母客氣。”


    把兩人迎進屋裏,謝花把雞關進牛棚裏,新來的雞不認地,不關起來就跑了,又給兩人倒了白開水。


    王來福問她“你爹娘哪裏去了?怎的不在家?”


    “爹早上有事出門去了,娘和二姐去拔秧去了,我去秧田叫娘迴來,舅舅舅母且等會。”


    王來福忙止住她“別去叫了,我們就是過來瞧瞧你的,前兒杜少爺的小廝來,說是你找著了讓你爹娘去接。舅舅我為了找你,四村八鄉的兄弟我全托了去找,可是欠下了不少人情啊。”


    “多謝舅舅費心了。”


    劉氏嗔怪的道“都是一家人那麽客氣做什麽。”


    “我去外麵涼快涼快,今兒太陽大,走了一路有點熱。”王來福說道。


    劉氏看王來福出去了,笑得特別諂媚,無比親熱的拉著謝花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小花啊,你說我們做舅舅舅母的對你這麽好,如今舅舅舅母有點小事求你,你能答應麽?”


    謝花不動聲色的抽迴自己的手,再讓劉氏摸下去她雞皮疙瘩都要起了。


    “舅母,我一小孩子能幫大人什麽忙,你有事找我爹娘商量才對哩,要不你說說啥事,迴頭我告訴爹娘成麽?”無事獻殷勤,豈是好事,她可忘不了當時她換去王家,劉氏各種嘴臉。


    劉氏急了“這事你爹娘幫不上忙,隻有你能幫上忙。別人都說那菇子是你種出來的,舅母哪就想讓你教教,不過這事可不能讓你爹娘知道。舅母也不白學,我給你一兩銀子,你悄悄的得了這一兩銀子買點糖吃,買點絹花戴多好啊。”


    謝花算是明白劉氏唱的是哪一出了,一兩銀子?!哄小孩哩!還買糖,買絹花......之前就讓王氏拒絕了一迴,這迴打算從她身上下手,當小孩子都是好騙的麽?再看看王來福就站在門口肯定聽得到兩人說的話,沒出聲,擺明是和劉氏兩人相商好的。之前還以為王氏和王來福姐弟情深,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不知道王氏知道這事會是什麽表情。


    謝花低下頭害怕的說“舅母,我不敢,我怕娘打哩,娘打人痛著哩。”


    “你不說我們也不說,你娘不會知道的,我接你去家裏玩幾日,你娘哪裏想得到,你就放心,平常你娘可舍不得給你一兩銀子花。”


    謝花隻搖頭,幹脆話也不說了,說話很費神的,她如今是虛弱人士,宜少思。


    “小花啊,你娘老打你,這迴你被拐起因也是你娘打你是吧,不如你跟我家去,做我的女兒,我對你肯定比你娘對你好,好到天上去了。”


    編,繼續編。謝花想笑,挑撥離間這招也使上了了


    “舅母,上迴你可是沒對我好。”


    劉氏噎了,上迴她哪知道這是個錢坨坨啊,要知道的話她早拿香供著了。劉氏還想要再說勸說勸,就聽王來福的大嗓門“姐夫,你迴來了。”


    劉氏小聲說“小花,今天這事可千萬不能跟你爹娘說,這有幾個錢你拿著買糖吃。”塞了一把銅子在謝花的手裏“趕緊收好,別人知道了。”


    謝花把錢揣進兜裏,有人送賄上門,她哪有不收的,如今真是窮得一個子都沒,養養口袋吧。


    謝廣賦進屋後遞給了謝花一個小瓷瓶“這是王大夫給你配的塗手的藥,三天換一次藥,直到傷好,萬不可碰水。”


    謝花把小瓷瓶放迴房裏躺了一小會,出來就聽見謝廣賦說要去秧田換了王氏迴來做晌飯,王來福和劉氏忙說家裏的水田也要插秧,就不耽擱了。


    兩人急匆匆的走了,謝廣賦還在後麵說來了飯也不吃就走了。


    謝廣賦拿了鬥笠也去秧田去了,謝花閂上門睡覺去了,生活不是林黛玉,不會因為多愁善感而變得風情萬種,把身體養好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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