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直站在屋垛子上望村口瞧,直到摸黑了謝廣賦才抱著一個黑布袋上了坡。王氏連忙迎了上去,悄聲問“有人發現沒?”


    “沒,我怕村裏人瞧見故意挨到這麽晚才進村的。”


    兩人一進屋就把門給插上閂。


    昏暗的油燈下,二十個銀錠子齊讚讚的擺在桌子上。王氏顫抖著手一個一個的摸了一遍,謝花給她添加了潛台詞“哎喲喂,我的個親娘,這麽多銀子。”


    謝廣賦激動之餘又頗有為遺憾 的道“要是我們自家把這菇子賣到縣上州府去,又何止得利隻二百兩。”


    王氏道“我們一月不過賺得一兩二錢銀子,便有人半夜撬門偷菇子,若再得多些豈不是要招人謀財害命了去,賣了倒也安心,省得老有人想來打平夥的。”


    “就是,我們既無背景依靠,這菇子賣得好了招人眼紅說不定就引來了禍事。”


    謝花沒想到王氏和謝廣賦心裏明鏡似的,一開始還以為兩人隻是看中眼前的蠅頭小利,王氏平日裏看著粗俗,大事上倒也不糊塗。


    謝花便把李少言是縣令公子,又把蘇表的生意李家占了份額的事一說,引來王氏和謝廣賦一陣唏噓,當下一家人更是感覺這方子是賣對了。


    說了陣話,謝花犯了困,便和謝芬爬床上睡覺去了,留下王氏和謝廣賦還在商量這筆巨款該藏在何處,另外該如何花這筆銀子。


    這錢雖是謝花賺的,可她也知道這銀子的使用權和處置權都沒她的份,還是自己兜裏賣藥材得的五兩銀子實在啊,呃,還有一兩是謝波兄弟的。


    臨睡前謝花想著,家裏的夥食應該要好些吧?


    早上一大早謝花就讓王氏給叫了起來,給了她二十文錢,讓她去村口稱些肉。


    “昨兒還當著客人的麵說我天天煮南瓜冬瓜給你們吃,死丫頭。還敢編排起我來了,今兒這肉買了你可別吃。”


    謝花打著嗬欠去買肉了,對王氏的話置若未聞,和王氏相處近三年來,王氏的脾性還是摸著了些,王氏說話罵人的時候最好是不要頂嘴,她罵罵就過去了,要是頂雷而上,王氏絕對是不會輕易的揭過。


    村口賣肉的屠夫換成了姓周的屠夫。去得早,肉還挺多的,謝花買了十五文錢一斤的五花肉,哎,想當年她是不沾肥肉,如今在這三月難聞肉味的地方,就覺得肥肉香,解饞,咬一口油香滿嘴,帶勁啊。餘下五文錢謝花買了兩條肋骨。


    周屠夫用棕葉把肉和排骨捆好,謝花提著肉和排骨挪著小碎步迴家。路上碰上好幾個人都說喲,買這麽多肉和骨頭,真是舍得花錢。


    這窮村,買斤肉都這麽紮眼呐。


    路過謝長民家,謝波帶著他弟站在門口玩石子,望著謝花手裏頭的肉和排骨,“姑,你家買肉吃哩。”


    小的也跟著嚷“肉,吃肉。”


    “是呢,等會吃飯來我家夾菜。”


    村裏小孩吃飯經常一碗飯端著走,互相換菜吃也是常有的。


    “好哩。”


    迴到家,王氏正在磨刀霍霍,謝芬正在牛欄裏逮雞。這架勢是要打牙祭了。放下肉和排骨,謝花湊到王氏跟前“娘,我買了兩根骨頭,做粉蒸的吧。”


    王氏罵道“敗家的玩意,那骨頭又壓秤又沒肉的,買了真是浪費錢,別以為家裏有了幾個錢就可以胡亂花了。自己去磨粉,別指望我來給你磨,成天就知道吃,你這麽個吃法家都要吃窮了。”


    謝花從米桶裏量了一升米準備用來磨米粉,蒸排骨肯定是要不了一升米粉的,想著以後也要吃就多磨點。


    謝花先用小火把米炒香炒脆後,用米篩把炒米攤涼了,把手推磨掃幹淨,一點一點的推著磨磨起米粉來。磨挺重,謝花磨了一會就覺得手膀子酸,正好謝廣賦扛把鋤頭挑著簸箕從地裏迴來。簸箕裏還有一簸箕的野菜。


    “爹,你給我推磨吧,磨米粉蒸排骨吃。”


    “等會,先洗下腳換了鞋。”早上謝廣賦穿的草鞋下的地,迴來腳上又是水又是泥的。


    有了謝廣賦這個幫手,謝花把米粉磨了兩次磨得極細。她把米粉和排骨放了鹽拌勻,在蒸籠裏放了塊紗布,把米粉排骨倒進進後,又切了幹辣椒放在上麵,蓋上蓋子慢慢的蒸著。


    謝芬在夥房的門口拔雞毛,王氏則在菜板上切五花肉,她把五花肉切成一小四方坨。切好肉,王氏又擇了謝廣賦找迴來的野菜。


    等謝芬把雞的內髒弄幹淨,把雞砍成塊後,謝花的粉蒸排骨也好了。王氏把雞燉在一個灶孔上,另一個灶孔做紅燒肉。


    肉香飄出老遠。引得村裏不少孩子都端著碗站在她家坡下咬著筷子眼巴巴的望著。謝波三兄弟也一人端著一碗飯跑到她家,那個小的跨門檻時讓門檻拌倒了,人撲在地上飯也打翻了,趴在地上嗚咽的哭著。


    謝花忙把他扶了起來,放在板凳上坐好,哄了他等會給他吃雞腿,那孩子才止了哭聲。又把倒了的飯掃起來丟去喂雞,把碗給他洗幹淨。


    謝波和他哥謝軍早就一頭竄進了廚房,捧著碗蹲在灶旁,看著王氏做紅燒肉,時不時說一聲真香啊,香死人哩之類的話。


    王氏笑著說“你們是狗鼻子,就知道我家吃肉,端著碗就來了。”


    謝波說“四奶奶,村裏到處都是你家的肉香哩,早上瞧著三姑買肉了,三姑就讓我上來夾菜哩。”


    所有的菜都出了鍋,豐盛到趕上過年,粉蒸排骨,燉雞湯,紅燒肉,清炒野菜。剛要開吃,吳氏也端著一碗臘豆角飯進來了。


    吳氏一看桌上的菜,就道“真是不早不晚,正好趕飯。”


    王氏忙招唿她“來夾菜吃。”又吩咐謝波“去把你爹也叫上來吃。”


    謝波跑下去叫了謝長民上來,大家才動筷子吃飯。


    吳氏怕兄弟三人太鬧騰,給他們一人夾了點菜,讓他們在外麵吃去,王氏又給他們一人夾了一隻雞腿,村裏人一般都把雞根翅叫小雞腿。


    吳氏邊吃邊道“本來早飯是打算熬點粥的,謝波老早就嚷著要吃幹飯,說是四奶奶家有肉吃,飯才剛熟,三兄弟就一人裝了一碗飯跑了上來。每迴都來四娘家鬧場,別家到是一家也不去。就跟你家親,吃什麽都給他們端點去。”


    “我就喜歡他們跟我親,以後大了記著我這四奶奶的情份,幫我幹把活什麽的豈不便宜。”王氏道。


    “可不就巴著打穀子來你家幫忙,就說你家有肉吃,個個都是貪吃鬼。”


    早飯就在說說笑笑中吃好了,桌上的菜一點也沒剩。


    吃了早飯,謝廣賦就把後堂裏的一口木箱子翻出來,箱子上還有蓋了布的,可見這口箱子很受重視,謝花老早就瞧見過了,上麵還了一把鎖。


    謝廣賦把鎖打開,謝花湊近了一看,箱子裏全是書。這些書都是以前謝廣賦讀書時用過的書。


    “你真想學識字麽?”


    謝花忙不迭的點頭“想學,爹,我想學,你教教我吧。”


    “學識字不是容易的事,你別學三天就覺得難不學了,那就要吃竹板夾肉的。”


    “爹,我肯定好好學,決不偷懶的。”順便讓你見識下什麽叫作一學就會的天才。


    “把書搬到後麵院子裏去曬曬,書都有黴味了。”


    謝花屁顛屁顛的把書抱後院了,又把家裏空出來的灰篩米篩什麽的都搬去曬書。


    王氏切完豬草出來,“一個姑娘家家的學什麽識字,識了字還能當飯吃不成,學得再好也當不了官,連個教書先生也當不了,還得花錢買筆墨紙張的,你就慣著她,真把她當金疙瘩了。”


    “家裏這次得了銀子不都是她的功勞?老三是個聰明的,識了字多明白些道理總是好了,難道要像你一樣成天喳喳唿唿的張著嘴罵人。昨天杜少爺他們說的話你還記得麽,女子也可以私下裏經營買賣,孩子有出息了,咱們以後也有指靠,明白麽?”


    “以後嫁了人就成別人家的了,顧不顧娘家的兩說呢。”


    “那你成了我家的人,咋還想著娘家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私下裏往娘家拿錢拿糧的,我是想著自家日子還過得去,睜隻眼閉隻眼的,哼。”


    王氏不敢再說什麽了,忙進去燙豬食喂豬去了。


    謝廣賦給謝花挑的啟蒙書就是三字經。謝廣賦一天教十句,沒有筆墨紙,就在地上寫字。一說到買筆墨紙的要花錢,王氏就不滿。


    謝花其實對有沒有筆墨紙硯的倒也不大在乎,她學識字也隻是為了給自己斷文識字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不過她的毛筆字也是醜到自己都嫌棄的地步,如果能練練字自然也是好的。


    三字經謝花前世沒學過,對三字經她還是很用心的學的。每日寅時一過,謝廣賦就把她叫起床,在堂屋裏學一個時辰的三字經。每日晌飯前檢查一遍功課。


    其實謝廣賦教課真心不怎麽樣,每天裏把當日該說的三字經的意思講解一遍後,每個字在地上給她寫一遍就算教課完畢。好在謝花也不是真的初蒙者,不然哪裏跟得上他的講學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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