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衣裳,謝芬還是縮手縮腳的不敢做,最後謝花讓她去曾家做,讓曾家娘子隨時指點,謝芬這才吃了定心丸。


    在曾家娘子的指點下,謝芬用了兩天時間把謝花的新衣裳做了出來,雖然和曾家娘子的手藝比不得,卻也不錯,謝花連番讚誇,謝芬被誇得眼睛亮晶晶的。


    謝芬又花了兩天時間把自己的衣裳也裁了出來,穿上新衣服謝芬做事的時候分外小心生怕弄髒,還時不時的拿著布巾在身上拍著灰塵。走路都腰杆都挺得筆直。晚上睡覺把衣服脫下來放在枕頭邊上,臉貼著衣服睡著了,謝花吹油燈前瞧了一眼謝芬,臉上還帶著笑。謝花也不由得的跟著笑了笑。


    日子很快就翻到了三月三。


    三月三在當地是個小節日,有句俗語叫三月三冼菜煮雞蛋。據說三月三吃冼菜煮雞蛋能在夏伏天不中暑。一大早王氏就煮了八個雞蛋,一家四口人一人兩個。冼菜混合雞蛋散發出來的香味讓人忍不住胃口大開。


    三月三過後,連著下了幾場雨,所謂春雨貴如油,被雨水澆透的地正是點春種的好時候,地是早就翻耕好的,隻需再平整平整就能播種了。


    王氏和謝廣賦花了兩天時間把這裏的地全部平整好了,又把豆種花生種全部翻出來挑選好了。早上一大早謝花就把雜屋裏的平菇添換了水,又摘了已經長好的菇子。王氏去鎮上送菇子。


    因為播種要趁著地潤,有利於種子發芽,於是全家出去,謝花也跟著下地去了。謝廣賦抽壟,謝芬點豆種,謝花把肥。豆地裏的肥就是灶灰漚肥成的灰肥。


    王氏從鎮上迴來後做了早飯送到了地裏,早飯有肉,煮的幹飯,份量也足。幹活的飯菜王氏一向做得都是油水足份量大,就怕沒吃飽幹不動活。


    山上地裏到處都是忙著播種的村民,地離得近的還要順便說說話也算是解悶。說到發笑處,爽朗的笑聲響徹周圍。


    吃過飯歇了會,一家人又忙活起來。晌午飯沒迴去吃,就吃了幾個王氏早上帶上的紅薯,王氏說迴去做飯耽誤工夫,不如做完了迴家再做了吃。


    一直忙到天黑,才把豆種點完。謝花累得是腰都直不出去,摸著黑到了家,王氏又急手急腳的做了飯吃了,謝花擱了碗筷連澡都沒洗就爬床上睡覺去了。


    之後的兩天點完了花生種,連著三天的高強度勞作,一家人晚上睡覺都睡得死死的。早上天色尚早就聽到王氏的怒罵聲。


    一家人連忙全都爬起來,王氏站在院子裏罵“哪人天火燒的,死了沒好相的,偷東西偷到我家來了。”


    謝廣賦急道“家裏丟什麽了?”


    “種菇子的屋子都讓人撬了,裏麵的菇子也讓人抬走了。真是見不得別人家有,誰偷了吃了爛肚爛肝,賣了錢也是要抓了藥吃的。”


    謝花忙跑到雜屋一看,裏麵的菇子連灰箕都讓人抬走了,連她扛迴來的那棵腐樹也被偷了。


    自家去賣菇子的事村裏子人都知道,謝花知道肯定會有些人私下裏眼紅,可沒想到直接連鍋給端了。


    王氏又氣又急。先是站在屋垛子前一把一眼淚一把鼻涕的狂罵各種狠話,引來了很多人,有些人嘴上也跟著譴責偷菇子的人太不是東西,實際上大多是幸災樂禍的。


    謝廣賦把王氏拽迴了家裏“你也別顧著在家裏罵,還得去鎮上和秦掌櫃的說一聲這事。”


    王氏哭著道“眼看著有點盼頭,就被這夥強盜禍害了。沒得菇子賣隻怕秦掌櫃的那裏不好交待。要是影響了人家酒樓的生意咱拿什麽賠。”


    哭了一會,王氏又把謝花扯到跟前“老三,你再趕緊的種出菇子出來。”


    謝花無奈的說“娘,等我再種出新菇子來,山上都長出新菇子菌子來了,到時候就賣不出去了,要種也得等到秋天。出了這樣的事也不是我們的錯,秦掌櫃也不會怪我們的。”


    謝廣賦和王氏一起去了鎮上,畢竟這也不是小事,隻由王氏一人出麵顯得有些不鄭重。晌午過後謝廣賦和王氏才麵帶疲倦的迴來了,兩人前腳剛進屋,後腳吳氏和曾家娘子就來了。兩人偏午就來過一趟打聽情況了。


    王氏喝了碗水順了口氣道“那秦掌櫃聽我們把事情說了,倒也沒責怪我們。隻是好好的一門生意就讓人給攪了。去年我家的遭人陷害你們是知道的,水田是賣得一分都沒有,養了好幾年的大水牛也賣了,家裏的錢也賠光了,好不容易賣了老屋的屋場加上借來的銀子才又置上了四畝水田。想著靠著這菇子趕緊把欠下的債還了。那偷菇子的人真是不得好死,全家死得沒地葬。”


    王氏說著說著又火氣直線上升,又咒罵了幾句偷菇子人的狠話。家裏沒欠債,王氏之所以說借了錢,那是因為喊窮不叫富。


    吳氏和曾家娘子忙勸慰王氏。


    吳氏道“四娘,沒有不露馬腳的賊,隻要是咱們村裏的人幹的,捂得再嚴實的牆也是透風的時候。你在村裏多多留意留意。”


    曾家娘子也道“就是,再說種菇子也不是輕省活,他們偷了菇子去也未必養得成,瞎忙活而已,你就放寬心吧。”


    王氏一聽當下倒感寬解,“隻怕不是本村的人偷的,再說了人家偷了肯定也從送去別的地方了,隻希望像你們說的他們養不出來菇子。”


    傍晚的時候,王來福的媳婦劉氏帶著大兒子飛兒來了。


    王氏心裏頭不利爽,懶得客套“你這麽晚來是有事?”


    劉氏臉上笑得跟開了花似的,對王氏的冷淡猶尤未見一般“瞧大姐說的,非得有事才上你家一樣,這不飛兒想他大姑了,家裏事又多,等忙了事就晚了。飛兒你不是在家說想你大姑了麽?怎麽到了這一聲也不吭的。叫人啊。”


    飛兒把臉鼓著,甩朝一邊,也不叫人。王氏心下不喜,她家的孩子哪個敢這樣她早兩巴掌甩上去打得服服貼貼的了。


    “來福最近咋樣?爹娘身子可還好?”


    “爹娘身子倒是好的。隻是來福這天殺的在外麵賭錢賭輸了,家裏如今是一個銅子也沒有,大姐,你可得幫我們一把啊,不然我們娘兒四個的怕是連飯也吃不上了。”劉氏抹起眼角來。


    “你就不會管管來福啊,家裏的銀錢你不會藏起來麽?再不成讓娘替你收著來福也要不了去,自己要收著又沒本事不讓他拿。找我哭有什麽用,我又不是造銀子的。”王氏毫不留情一頓數落劉氏。


    “大姐,我也不是想要向你借銀子,就是想跟你家學學種菇子。我也聽說你家的菇子被人偷了去了,反正這菇子到時候旁家也會種了,你教了我,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還記著你的情義,大姐你說是吧。”


    謝花在一旁聽著氣樂了,劉氏這人是缺根筋麽?別家剛丟了東西你好歹也先安慰兩句說幾句不要錢的便宜話,讓人家心裏舒服點。


    王氏勃然大怒,“天要黑了,我不留你了,你趕緊迴去。”


    劉氏還想再說道說道,飛兒已經撒開腿跑了,劉氏隻好咽下話頭追飛兒去了。


    王氏可不是個大度到受了委屈就自個受著的主,第二天早上大清早的她喝了一碗水,就拿了家裏一口破鐵鍋和洗衣裳的棒槌走到村子最高處,一邊敲鍋一邊問候偷菇子的賊祖宗十八代。罵得口幹舌燥,饑腸轆轆的才鳴金收兵。吃晌午飯的時候她又接著去罵了一陣。天剛摸黑時也去罵了一陣。


    連續罵了三天,村裏愣是沒一個人出來阻止她,這時候誰敢啊?誰出來接招誰就有嫌疑。謝花直接是拜服了王氏。


    菇子的進項沒了,家裏的夥食狀況又是直線下降。謝花喝著粥時想著還是得想法子讓家裏銀子多起來才能吃得上肉啊。


    清明的前一天夜裏就開始下著毛毛細雨。起來的時候謝花就瞧著王氏倚著夥房的門,時不時的擦下眼淚。


    謝花知道王氏這是想起了過了的長凱。


    清明掃墓祭拜祖先,女人是不用去的。謝廣賦穿好蓑衣戴著鬥笠,出門前,王氏叫住了他,遞了一個籃子給他,裏麵有小孩子的紙衣紙褲,還有紙元寶和一些香燭“這些你帶去給長凱燒了,我怕他在下麵凍著餓著,送了衣服和錢給他,也是我這個做娘的一番心意,隻望他投了好人家,我的兒啊。”


    王氏又是情難自抑的哭上了。


    謝廣賦心裏同樣不好受,接過籃子戴著鬥笠走進了細雨中。


    一整天家裏都處於低氣壓當中,王氏連飯也沒做,謝花和謝芬兩人整了點稀飯酸菜,王氏勉強喝了一碗粥又自憐自艾去了。


    謝花坐在屋簷下看著飄飄細雨,腦子裏突然想起了謝屠夫,又想起他死之前嘴角帶的一抹笑,還有院子裏滿地的血,她連忙念了聲阿彌陀佛。


    謝屠夫去鎮上找張大壯的事,他家裏人知道麽?如果知道為什麽謝屠夫失蹤了他家人沒懷疑到張大壯頭上來?


    謝屠夫在鎮上見過她和張大壯在一起的事十有□□是和家人提過的。


    她心裏隱約不安起來,又安慰自己,謝屠夫見過那麽多人獨獨懷疑張大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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