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給謝花的銀子都是散銀。


    她在鎮上買了六個燒餅,和張大壯繞道去了後山,沒有迴村。才剛過早飯的點,這會迴去王氏那裏交代不過去。


    在後山謝花又把銀子拿出來數。


    數著數著她把銀子丟到前麵的地上,然後又快步上前撿起來,“哇,撿到錢了。”傻傻的笑。有種財從天降的喜悅感。


    張大壯木著臉看天。


    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沒人知道她的害怕,她的無助,她的委屈。


    為了生存,她苦苦掙紮,克服心理的恐懼,被擄被搶劫,一個人在後山的深處挖草藥,為了搭上張大壯能帶她去更深的林子,她接近張大壯,甚至是討好張大壯。


    還有王大夫,她刻意的去交好,為的就是能從他那裏學點草藥知識,為自己謀得更好的賺錢手段。


    “別......哭......”張大壯慢吞吞的擠出來兩個字。


    謝花用衣袖胡亂的擦了下眼淚,“大壯哥哥,我是太高興了才會哭的,我第一次賺到這麽多錢。”


    呆到傍晚的時候,謝花和張大壯才從後山出來各自迴村。


    迴到家後,謝花左思右想的把銀子藏在哪裏,鑒於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道理,她把銀子藏在了兩個地方,床底的她挖了個淺坑埋了四兩,餘下的全部埋進了她家屋牆角下的土裏。


    她暫時沒有想要把這八兩銀子交給王氏。女人在哪個年代都要自己有錢才行。如果以後她能采到更多的珍貴藥材,她會拿出一部分來,但不是現在。家裏眼下的日子還過得下去,穀櫃裏還有夠吃到明年春天的穀子,家裏還有四條豬,雞也還有十多隻,加上還熏了二十多隻的野貨。


    張大壯慢慢的開始學著說話,從一兩個字到一句簡單完整的話。表情也變得豐富起來,至少會有時候會感覺臉上的表情會柔和一些。


    自打采到赤芝後,謝花對進山的熱情更是高漲,她總希望能再采到幾株靈芝,不過這種碰運氣的事,她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都未有幸再碰到。


    屋前那棵堆草的樹,最後一片葉子凋零下來的時候,時間進入了寒冬臘月。天整日整日的陰著,隔幾天就下一場小雨,這種濕冷直接凍進骨子裏,讓人恨不得抱著火爐不撒手。謝花的手腳長了嚴重的凍瘡,腫得像饅頭,還裂開了,不堪奇癢,每日裏把蘿卜切塊燒熱了燙凍瘡。


    到月中的時候天終於放晴了。謝花這才悄悄的去破廟那裏約了張大壯去後山。


    謝花沒采到靈芝那樣的貴重草藥,不過也挖到了半背簍的草藥,張大壯則打到了一頭一百來斤重的野豬,還打了一隻山雞。


    “大壯哥哥,你以前賣給打的野豬賣給謝屠夫多少錢?”


    “三百文。”


    “野豬肉能賣到十八文一斤,除去皮毛,一頭野豬起碼也賣一兩五錢銀子,謝屠夫真是個心黑的,才給你三百文,你明日送去醉仙樓。”


    “你去麽?”


    “若是家裏無事,我也去,正好我去給王大夫送點草藥。”


    迴去的時候張大壯把那隻山雞給了謝花。最近天冷,謝花沒去山上,自然也沒得野貨拿迴家,一家人都饞了許久沒見肉了。正好謝廣賦也才剛結束了一個砌房子的活迴來,十天賺了一百五十文錢,寒冬臘月的整日裏在外麵砌房子,風吹雨淋的,人消瘦了不少,臉上兌皮,手也開裂,王氏心疼,便說把這隻山雞吃了大家補補身子,家裏隻有長凱還能天天吃到一個雞蛋。


    王氏睡前用瓦罐把切塊的山雞肉全部用灶裏的火燼煨著,晚上還起來加了次茶子殼續火,第二天早上山雞煨得連骨肉分離,雞骨頭輕輕的咬下就碎了。


    謝花要早出門,王氏給她裝了碗雞湯喝了。


    到了村後,張大壯等在那裏了。


    “大壯哥哥,你真早。”


    “昨晚謝屠夫去我家了。”張大壯說。


    謝花眼皮子一跳“他看到你打的野豬了?”


    “嗯。”


    “那他說什麽了?他有沒有讓你把野豬賣與他?”


    “說了,我沒說話,也沒應他。”


    “他沒再說別的了?”


    “他還問我是不是要賣與別人。”張大壯一次說話不會說太多,說著停了下才道“我什麽也沒有說。”


    自打上次賣熊瞎子後,張大壯的獵物除了留了一部分自己吃以外,其餘的都送去了醉仙樓,醉仙樓給的價格還算是公道,比零賣要便宜,但比起謝屠夫來那是公道多去了。謝花也不可能每次都陪著張大壯去鎮上賣獵物,賣與酚醉仙樓是最好不過的了。


    “大壯哥哥,這樣做對了,這些年他從你身上賺的錢可不少了。打獵又危險又辛苦也不是長久之計,你要多存些錢,以後可以換別的營生。”


    兩人把野豬送去了醉仙樓,秦掌櫃高興得合不攏嘴,“這冬日裏野豬可是難得見著,平日裏也就一兩二錢銀子,今日這野豬我給一兩五錢銀子,你若再打著隻管送來。”


    銀貨兩訖後,秦掌櫃還讓樓裏的廚師給兩人下了兩碗肉絲麵條,請他倆吃了。


    謝花去王大夫的藥鋪裏賣了一背簍的草藥,王大夫給了現錢,五十文錢。又送了一小瓷罐的黑藥膏給她擦凍瘡用。


    她和又去後院陪水蘇說了話才辭了王大夫。


    張大壯去糧鋪買了些米,油鹽。


    路過點心鋪還買了一包綠豆糕給謝花吃。綠豆糕做得相當細滑,味道很不錯,小小一個的綠豆糕剛好一口一個,吃下去滿嘴綠豆香。


    “大壯哥哥,你的鞋子都張嘴了,不如你去買雙鞋吧。”謝花看到張大壯的鞋子都露出腳趾頭來,走路的時候鞋子都是一張一合的。


    鎮上便有擺攤賣鞋的,有些婦人在家閑著無事便做些鞋襪出來賣。兩人在一家鞋攤上挑了一雙藏青色的布鞋。針腳縝密,鞋底結實,二十五文錢一雙。


    張大壯表示要給謝花也挑一雙,謝花連連搖頭“穿迴去我娘迴我怎麽來的,我可編不上來。”


    張大壯有些黯然,默默的付了錢。


    謝花張嘴想說點什麽,覺得還不如不說,她要真穿雙新鞋迴去,王氏還不各種懷疑了。


    兩人迴去的時候,剛到鎮子口就碰到了謝屠夫,他目光不善的盯著兩人看,“大壯,又是買米又是買鞋的,怕是昨晚那野豬找著好買家了,賣了大價錢了吧?如今也是翅膀硬了,便忘了當初是誰在背後幫你了,忘了是誰給你一口飯吃了,你那大伯不給你送糧米吃,若不是我不怕沾黴氣收了你的貨,你能活到今天?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莫是被謝花這小丫頭給迷住了,別怪做叔的沒提醒你,她家那個姐都與人私奔了去,是個浪蕩的,你別失了財錢又賠了心。”


    謝花簡直是氣炸了,別人說躺著中槍,她這是站著也中槍“謝屠夫,你別在這裏滿嘴仁義了,你幫大壯哥哥不過是想從他身上撈得好處,如今見大壯哥哥不把野貨賣與你,你從他身上再賺不到銀錢了,不心甘了。我看你才是滿身醃臢的黑心鬼,我一個小孩子,你都能含血噴人,滿嘴胡言,也不怕爛嘴腐舌的。若不是你們這種無事生非的人多了,我姐會走到這個地步,你們一家才是多禍佬。”


    謝屠夫被謝花一頓怒罵,當下揚起手就要打她,張大壯見狀一把擒住了他的手,捏得謝屠夫的手半分動彈不得,臉色發白。


    “大壯哥哥,我們走。”


    張大壯一把甩開了謝屠夫,跟在謝花後頭走了。


    謝屠夫握著發痛的手腕,滿臉怨恨。


    晌飯過後,天色大變,陰沉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


    謝花在後山抵不住寒意,又怕下雨,便和張大壯商量迴去算了。張大壯看了看天,也說怕是要變天了。


    緊趕慢趕的剛到家就下起雨來,雨裏還夾帶著冰粒子。


    謝花的綠豆糕留了一半,晚上的時候拿出來給謝芬吃,謝芬一邊說好吃一邊問她哪來的,謝花說自己在路上撿到的,她看到有人掉在路上,然後趁人走遠撿的。


    天當晚就下了鵝毛大雪。


    許是天氣太冷了,一向健健康康的長凱突然咳嗽起來,整張小臉咳得通紅通紅的,哭鬧不止。王氏和謝廣賦急得趕緊請了紅日村的馬大夫前來看診。馬大夫看診後說是傷寒引起的咳嗽,開了三副藥。花了六十文錢,三副藥吃完後長凱的病情是一點也沒得到緩解,反而越發嚴重了,有時咳著咳著會喘不上氣,小臉都憋成了紫色。


    王氏是心疼得直掉眼淚,說要是王大夫在就好了。


    謝廣賦把自己的厚棉衣翻出來一把裹住長凱“走,租小菜頭的牛車馬上去鎮上。”


    “娘,我也去。”謝花追在王氏身後。


    “去什麽去,現在弟弟都病在這樣了,你還添什麽亂?!”王氏一把就把謝花推倒在了雪地裏,踩著雪嘎吱嘎吱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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