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三人出來,一直守在門口的老仆婦用那種很不相信的目光看了三人一會,才領著三人去了前院的偏廳。


    偏廳裏坐著兩人,一人是個中年男子,白麵微胖,下巴上留了一小撮胡須。他旁邊坐了一美婦,端是的膚白如雪,豔若桃李。


    美婦執了一把仕女圖扇子,輕搖慢擺的扇著風,黃燦燦的金耳墜子輕輕的晃蕩著。看上去好不閑情雅適,和王氏三人的發絲淩亂,氣敗如土真是強烈對差。


    “老爺,夫人,謝家娘子來了。”


    “嗯,你且下去吧。”


    中年男子便是謝廣賦的東家,李老爺。


    旁邊的美婦便是他夫人,吳掌櫃的親姐姐,已經年逾三十,保養得當,看上去和那二十出頭的女人一般年輕。


    “你便是謝廣賦的娘子?”李老爺呷了一口熱茶問。


    王氏迴道 “正是。”


    美婦李夫人橫睨了一眼三人,道“到底是鄉下來的,好沒規矩,怎的也不下跪拜見老爺。”


    王氏握了握拳頭,正欲彎膝。


    謝花一把拉住她的衣角,跪你妹啊,又不是你家奴仆。


    “李老爺,李夫人,我們又沒賣身給你家,不是你家奴仆自然不用下跪,我爹也隻是你們家請的賬房先生,也未賣身。”


    美婦氣唿唿的嬌聲道:“老爺,你看他們來求我們,還如此硬氣,真是讓人心裏不痛快。”


    李老爺連忙安慰,“夫人何必動怒,不過是黃口小兒之言不必認真。”轉過頭又冷聲問王氏“謝家娘子,你已見過謝廣賦,可想好什麽時候送銀錢過來贖人?”


    王氏深唿了一口氣,道“李老爺,我家當家的說他並未貪汙銀兩,他是被吳掌櫃栽髒陷害的,真正貪汙的銀兩的人是你的小舅子吳掌櫃。還請李老爺查個清楚,也別......”


    王氏話沒說完,李夫人就把手裏的扇子一把砸了過來,扇子正好砸在了王氏的額頭上,王氏額頭上留了一道青紫的痕跡。


    “你怎麽打人呢?”謝長民質問道,擋在了王氏身前。


    “誰讓她嘴賤的?自己家男人貪汙了錢財,還妄想賴到我弟弟身上來,不要臉的東西,這裏可不是你可以信口雌黃的地方!”李夫人厲聲斥罵。


    王氏本是打算忍氣吞聲一番,和這李老爺好聲好氣的說道一番,讓他重新查查這事,沒想到才開口就討了打,當下哪裏還想著伏低做小,心道這事是不能善了了,幹脆破罐子破摔“人在做,天在看,誰做了虧了事,就讓誰不得好死,死了要下十八層地獄讓油烹,讓火燒。來世做不得人,做牛做馬變豬狗。我家當家的做事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這些咒語應到身上。”


    李老爺啪的一下把手裏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真是豈有此理,原本還念著舊情,我好心給你們一次機會,才沒有報官,沒想到你竟如此不識抬舉,來我宅子裏大吵大鬧,看來是我太仁慈了,本想多寬限些時日讓你們好籌措銀兩,既如此,三日內若不送銀兩來,可別怪我心狠了。”


    王氏大叫:“憑什麽讓我們賠錢,銀兩沒損失,你這是敲詐,勒索,到縣太爺那我也不怕的。”


    “憑什麽?憑他自作自受,他若不做這下作勾當,能有今日的事麽?縣衙就在朱雀街,你隻管去敲鼓鳴冤。”


    李夫人尖叫連連:“和這潑婦多說什麽,把他們給我攆出去,攆出去!”


    謝花三人被從李宅裏攆了出來。王氏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坐在外麵的石階上,耷頭耷腦的,一點也沒了剛才的潑辣樣。


    謝花也不知道說些什麽,隻好抓著王氏的手,給她無聲的安慰。


    且說那李宅裏,李夫人正扭著身子生李老爺的氣“老爺,你為何不直接把那謝廣賦送去官衙,打他個幾十大板,再關上幾年的,還要給他們時間籌錢,看看那潑婦,還有那個小屁孩,真真讓我恨得牙癢癢的。”


    李老爺一把摟過嬌妻,嗬嗬的笑道“送去官衙,先不說要不到六十兩銀子,還要花錢去衙門上下打點,這對我們來說可是賠錢的買賣啊。”


    “就他們那寒酸樣,能拿出六十兩銀子來麽?”


    “沒有銀子可以賣房賣田產啊,謝廣賦家裏有幾畝薄田。”


    王氏坐了好一陣子,才反握住謝花的手起了身,“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再連夜趕迴去。”


    謝長民擔憂的道“四娘,那四爺這裏可怎麽辦?”


    “你也看到了,不交錢就要送你四爺去官衙。”


    “那我們也不怕他們。”


    “真要去了官衙,要錢打點不說,我們也比不得李老爺家底雄厚,進去了還要打板子,挨夾棍,那可是受大罪啊。”


    “可這六十兩銀子,上哪裏籌借啊。”


    “迴家再想辦法吧。”


    王氏在一家燒餅鋪裏買了幾個燒餅,討了三碗白水,快速的吃了燒餅,便去了城門,到了城門口一看,城門已經關了,要出城得第二日早上了。


    三人無法,隻得又折迴城裏,想找個落腳的地,問了好幾家客棧最便宜的也要十文錢一晚,還是大通鋪,王氏不可能去住通鋪,最差的單房都要二十文一晚。


    眼下正是急錢之際,王氏哪裏還舍得再花幾十文錢住宿。謝長民看出她的為難之處,便說:“四娘,隨便找個地坐著打個盹,沒得還要花錢住那又悶又熱的客棧。”


    也是累了,就近隨便找了個有石階能坐著的地方。王氏把謝花的頭抱在腿上,謝花也是累極了,沒多會就睡了過去。


    翌日天還未亮,王氏就把謝花給搖了起來,去了城門。


    城門尚未開,三人便等在城門口。


    陸陸續續中又來了不少人出來等城門開。


    開城門的官兵,總算在眾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打著嗬欠打開了城門,此時天色已經明亮。


    剛出了城門二裏地,就聽到後麵的官道上響起馬車滾動的聲音。三人連忙避讓到一旁,馬車到了跟前,謝花才發現那駕車的人怎麽那麽眼熟,再一想,這不是去年在集上跟蹤她的杜雲實的小廝麽?


    謝花連忙低下了頭。


    不會杜雲實也在馬車上吧?


    覺得低頭還不保險,她趕緊轉過身去,背對著馬車。


    馬車很快就滾過去了。


    謝花捂著臉,眼睛從指縫裏看路,直到馬車不見了,她才暗暗的籲了一口氣,剛才她還以為那個小廝看見了她。


    走到前麵十字岔口的時候,她發現之前飛快跑過去的馬車,竟然就停在分岔路的正中央,馬兒時不時的打一聲響鼻,拂下蹄子。


    謝花連忙躲到王氏的身旁,企圖用王氏來遮住她。


    就在他們經過馬車的時候,馬車裏突然跳下來一個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此人正是一載未見的杜雲實,穿的一身寶藍色的緞衣,皮膚白晰,五官精致,上挑的雙眼似笑非笑,一年未見個兒倒是竄高了不少,已有些少年的模樣了。


    “大娘,跟你問個路,這去雲江鎮怎麽走啊?”杜雲實拱了下手,極有禮貌的向王氏問路。


    “雲江鎮,沒聽過這個地方,你再向別人打聽打聽。”王氏說完就走。


    謝花連忙小跑步跟上,生怕落了後,杜雲實拽住她。


    “小妹妹,你掉錢了。”杜雲實突然在後麵喊了一聲。


    謝花差點摔倒。她身上何曾帶有錢啊


    王氏停下腳步,迴頭一看,隻見身後的地上躺了一小角銀子。


    王氏撿起銀子,眼光不善的看著她,“說,死丫頭,你哪裏來的這麽多的銀子?還能弄掉。”


    “娘,這不是我掉的,許是那位小哥哥看錯了。”謝花萬分無語,她幾乎不用腦袋想都知道,這銀子肯定是杜雲實故意扔的。


    “休要狡辯,迴家好好給我交代清楚,不然扒了你的皮。小公子,謝謝你的提醒啊,要不然這小妮子掉了銀子還不自知呢。”王氏笑著對杜雲實道了謝。


    謝花狠狠的瞪了一眼眉開眼笑的杜雲實,耷頭蔫腦的跟在王氏後麵迴家去了。


    她要如何解釋那一小角銀子的來由?真是個讓人惆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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