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歧國沒有開口,因為百裏燕就坐在歧國特使身邊,就是想開口,隻要百裏燕臉一黑,馬上也得改口。


    宋國有晉國的壓製,都推給了王礪,趙國遠在西海邊陲,哪怕他說舉全國之力出兵一百萬,百裏燕肯定信,因為是步兵,走也得走一年,等到了鹹國開始整訓,黃花菜都涼了。


    諸侯特使都在自說自話,但調門都很一致,打可以,但國情不容許,所以可以象征性的出兵。


    衛國方麵更直接,楚業幹脆閉口不談,因為百裏燕許諾過,衛國第一輪出兵結束後修整兩到三年,這才過去三個多月,鹹國此時若要他表態,他大可直接拒絕,如此鹹國臉上會很沒麵子。


    取得了“多數”諸侯的一致意見,賈宙走近天子跟前俯身說了幾句,天子隨後令人傳話給薛鍾,薛鍾又原話帶給鹹王:


    “大王,天子傳話問大王,對諸侯所議有何見解。”


    “傳話給天子,寡人讚同諸侯所議。”


    “諾。”


    薛鍾將鹹王話原封不動轉述天子,隨後天子側臉看向鹹王,鹹王也側麵而視之,竟然還“善意”的笑了,天子很是尷尬的點頭會意。


    下刻鹹王坐直了腰板,咳嗽了兩聲,身後待命準備的內府總管嚴聰,拿著麥克風和一台音箱置於鹹王跟前,此時眾人皆不明鹹王此舉何意,待鹹王開口時,隻覺得聲似洪鍾高亢有力,眾人無不吃驚。


    “諸公所議,寡人以為,方才諸公所言頗有道理。畢竟嘛,諸侯國小民寡,不能與寡人鹹國相提並論,寡人都能諒解,想必天子陛下也能諒解諸公良苦用心。”


    此言一出,眾人臉上一片火辣,一旁平坐的天子雖然聲色全無,但臉皮子感到了明顯的酸辣,甚至隱隱看到一陣抽搐。


    鹹王一席話,無疑是結結實實給了諸侯一人一個耳光,也給天子一個摑。


    按鹹王這意思,諸侯都不出兵他能理解,換而言之鹹國不出兵,那大家也該理解嘍。但這還沒完,薑蟄還接著說:


    “寡人以為,既然諸侯無力北伐,不妨與那畜生好好談談,或許還有一兩分餘地也未可知。”


    這時長孫特使張酥起身向鹹王略施一禮說:


    “鹹王這是要陷我長孫於萬劫不複之地呀,而今那畜生占我國土六成之多,幾乎打到我國都城下,與之說和,其非與虎謀皮,他們豈能善罷甘休,還請鹹王盡速出兵,救我萬民於水火呀。”


    “張使何必心急呢,寡人何曾說過見死不救,是諸侯已不堪再戰。既如此,我國空憑幾十萬人馬獨自北伐百萬虎狼,如此豈非是自尋死路。


    寡人之意欲行緩兵之計,先令諸侯修生養息,爭取時日恢複國力,而後再北伐收複貴國土地,豈不把握更大。


    且據我國判斷,腋目同樣元氣大傷,其從萬裏之遙渡海而來,所能供給兵士隻有那些,短時內再無繼續擴大之可能。


    而今聯軍三戰三捷,加之過去七年重創數次,腋目損兵折將不在少數,其若有膽量,我諸侯聯軍亦能征善戰,每年殲擊其二三十萬,三四十萬人人馬還是頗為從容。待諸侯養足了力氣,再北伐也不遲嘛,嗬嗬……”


    鹹王侃侃而談,顯得很是從容,唯有諸侯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心裏酸辣無比。


    薑蟄此言看似是對長孫所言,實則是說給所有諸侯聽,今天長孫是這個下場,日後你們自己也掂量掂量。


    反正腋目南下的兵力短期內就那麽多,現在既然知道局勢可控,日後再入侵其他諸侯,也可以不急於收複,先拖著再說,等鹹國卯足了力氣再打也不遲。


    此時公良修、王礪二人目光都齊刷刷看向了百裏燕,心裏都在吐血,前幾天還在信誓旦旦要北伐,今天鹹王開口就和談,你這又是做局呢。


    公良修、王礪其實都很明白,談判是要籌碼的,拳頭不硬,人家根本不鳥你,反顯得你心虛,中其下懷,所以現在和談根本談不出有利的局麵。


    但顯然現在沒人敢於提議北伐,誰提議北伐,誰出兵出錢出裝備,天子也不敢,隻能幹看著鹹王一人在唱戲,鹹王都提議不北伐,天子提議北伐那就是接了鹹王的烙鐵,還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


    此時坐於宗門一席的陌舂子看在眼裏,心裏同樣氣的吐血。


    原本隻要咬定了鹹國北伐,梁國就能全身而退,然後推鹹國與諸侯北伐,無論成敗對梁國皆有利,而今鹹王幹脆順勢而為做賴皮,不免讓他此前的計劃落空。


    鹹王一席話引得殿內議論紛紛,唯有晉、誌國仍然沉得住氣,這時百裏燕突然起身,向鹹王與天子行禮:


    “大王,臣有話說。”


    “永興侯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鹹王悻然允諾,百裏燕上前一步離開坐席,麵向眾人說:


    “本侯以為,燕國之戰,雖取得三次勝利,然不能壓服腋目,但諸侯皆已疲倦,再戰勢必舉步維艱,諸位多有憂慮,亦情有可原。然諸公可曾想過,腋目侵吞長孫國土過半數,傷亡數十萬,而我中原取勝之道在於人眾,當此情況下,腋目仍未傷筋動骨,他們豈能與我等說和。


    更何況其占了方圓數千裏之地,要其吐出來,可能嗎!”


    話音落下,百裏燕話鋒一轉看向王礪突問他:


    “王司馬,晉國可願將江東東郡歸還我國否。”


    王礪本來心中很是不爽,百裏燕沒來由的重提舊事揭傷疤,不免令他惱火,其果斷黑下臉道:


    “永興侯,你這何意呀。”


    百裏燕趁機拿捏王礪的態度繼續說道:


    “看吧,晉國尚且不願將一郡之地歸還,那腋目又豈能將二十餘郡歸還我中原。更何況其為此傷亡數十萬人,焉能善罷甘休。”


    這時王礪真有些怒了,他說:


    “永興侯,你將我晉國與那牲畜相提並論,合適嗎!”


    百裏燕卻是付之一笑說:


    “嗬嗬,王司馬請息怒,本侯別無此意。方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兄海涵。”


    言畢,百裏燕躬身行了一禮,王礪又氣又惱,卻也隻能作罷。


    這時百裏燕繼續又說:


    “本侯很能理解諸公此刻之難處,但諸公可有想過,腋目一日不除,便如一把利劍臨頂,時刻可能落下。今日是傷了長孫,明日或許是他國。若是我鹹國不幸亡國,諸公恐怕也沒有機會在此評頭論足訴說苦衷了吧。”


    “言之有理,永興侯言之有理呀……”那張酥一麵大唿有理,一麵痛哭流涕很是敢動,想必是覺得百裏燕是在替長孫說情。


    這時賈宙在天子授意下起身問道:


    “那依永興侯之見,又該施展何種方略拒敵。”


    “本侯以為,既然諸侯無力北伐,那就隻有盡可能將戰線往北推,至少將圍困在長孫中北部的數郡百姓解救出來,然後再談說和,否則腋目不知厲害,焉能甘心坐下來談。


    退一步而言,若是我中原默認了他們盤踞長孫北地,那也意味著這場戰爭最終以我中原認輸而告終。他們屆時必然會漫天要價,脅迫我中原簽下喪權辱國之協議,屆時這協議是簽,還是不簽。反正本侯與我王是不會簽的,誰簽誰就是曆史的罪人。


    因而必須壓服他們,打出一個最有利益我中原的條件,諸君意下如何呀。”


    座下眾人議論紛紛,賈宙與天子交換意見後又問:


    “那究竟如何出兵,各國又出少為合適。”


    “出兵之事各國自做決斷,我鹹國絕不強迫,但本侯把話放這裏,最終打出什麽局麵,在於諸公,不在我鹹國。僅憑我鹹國一家諸侯,恐怕難以北伐。”


    言畢,百裏燕坐迴席上,給公良修遞去了眼色,公良修卻是根本不搭理他,繼續正襟危坐也不說話。


    此時殿中議論迭起,百裏燕的話雖然不重,卻讓眾人心驚膽戰,名曰自作決斷不強迫,實為“看著辦”,要是不識相,鹹王之前的話就撂那裏,你掂量,心裏明白。


    蕭公毅坐在宗門間與各派往來密切,其實他根本不關心諸侯最終做出什麽決斷,他現在抓緊一切時間向各派“化緣”(敲詐勒索),這才一會兒工夫,就從十多個門派手中認捐了四十多萬寸銀,兩百多萬的新幣,其中有一半都是砡工派認的賬。


    “誒,段掌門,蕭某怎見你氣色紅潤,似乎比幾年前更加年輕了一些呀。”


    蕭公毅驚訝的發現,段頌之比幾年前見到時年輕了不少,而且還不是一星半點,甚至比他還看年輕。


    “是嘛,老夫倒是覺得沒什麽變化呀,興許是近些年不管世事,養尊處優慣了吧。”


    “是嘛……”蕭公毅不明所以。


    段頌之今年七十有四,但看起來隻有五十多歲,蕭公毅今年六十一,常年忙於戰事,按說看老一些很是正常,但七十多歲比六十多歲還看年輕,顯然是不正常的。但以蕭公毅的見識和閱曆(腦洞),顯然想不出是什麽原因。


    諸侯還在議論紛紛,始終沒個表態,誌國和晉國同樣沒有表示,公良修、王礪堅信,現在誰出頭誰傻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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