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鹹王第二道明旨送達博源,百裏燕看過後並未作聲響。因為通信速度的製約,梁國與諸侯獲取的陔陵消息遠比百裏燕千裏躍慢得多,他需要等消息徹底傳到博源再做下一步反製。


    此後數日,楚業、百裏燕二人將各自重新修訂的協議交換確認,再次修改細節後,各自以最快速度發迴國都。


    而與此同時,鹹王出讓五郡換取王號的消息最先傳到誌國,公良氏聞訊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假的。原因也很簡單,做的太假了。


    “簡直笑話,五郡換王號,天下豈有如此便宜的生意,與明搶有何異!”


    公良晨不屑一顧,一旁公良修接話說:


    “此時確實蹊蹺,以百裏燕之謀,絕不容梁國掠走五郡,其中應該另有端倪。”


    這時公良旭說:


    “父親,孩兒以為百裏燕是斷然不會將五郡拱手讓予梁國給其做嫁衣逞心如意,但鹹王可就未必了。孩兒猜想,會否是百裏燕心知鹹王難忍王號誘惑,而有意為之。”


    “侄兒言之有理,確有此可能。”公良晨肯定道,接著又說:“既如此,其用意何在呢?”


    公良修思索片刻說:


    “眼下大王索要德康未見有退讓之意,倘若德康被我國所得,梁國再分走五郡,鹹國這一仗的意義何在呢。我等尚且洞悉明辨,百裏燕豈能不知。此事不那麽簡單,以百裏燕秉性,其恐怕也將我等算計在內,我看因立即收手,以免中其圈套。”


    “二弟是說德康不要了?”


    公良晨驚訝問,公良修點頭說:


    “對,德康之地本是梁國算計我國誘餌,無論吞或是不吞,最終都難免與鹹國或衛國開戰,屆時大王若在背後對我族落井下石,誌國必敗無疑。”


    “但二弟可曾想過,德康若入百裏燕手中,鹹國日後西出必為天下大患,大王與相國如何能坐視不理。”


    “話雖如此,可眼下德康盡在鹹軍手中,大王有的隻是衛國的承諾,而非鹹國的承諾,鹹王就是不給,我國為之奈何。”


    “那就徹底斷了他們南下馬場的退路,幾十萬匹馬拖也能拖死鹹國。”


    公良晨話音落下,公良旭擔心說:


    “但倘若鹹國向衛國借道,有禦客相助的話,鹹軍幾十萬匹馬仍可迴到千嶽牧場。如此一來,我國可將麵臨與鹹國決裂的危險境地,這或許正是百裏燕算計所在。


    如若鹹軍成功放歸了馬匹,其根本不用與我國開戰,隻需停止購買我國商貨,改由衛國購買,僅此一項損失便足以不戰而屈人之兵,更何況我國對鹹國鋼鐵、生鐵、青銅、布匹與其他商品所需巨大,鹹國若斷絕供應,我國兩年之內必有內憂啊。”


    “旭兒所言極是啊。”公良修肯定道,隨後說:“百裏燕以工農商治國,其根本不會與我正麵衝突,而是掀起商戰。倘若如此,我國絕無還手之力。”


    公良修態度悲觀,公良晨頗有些惱火,他說:


    “鹹國每年從我國與晉、宋、衛、徐采買甚多,為何不能聯手封鎖鹹國,斷其根本迫其就範。”


    公良修搖頭說:


    “這恐怕甚難。且不論各國心懷鬼胎,商市之道在乎份額,鹹國從我國購買商貨占其對外采買四成還多,晉國僅占三成。這其中既有百裏燕與晉國不睦,也有我國連通南境有關,此外更有二叔的麵子。


    如我國斷絕與其交易,鹹國大可以從晉國、宋國、衛國、徐國購買,四國每年所得收入無不是我國之損失。同理,倘若各國諸侯爾虞我詐,總有諸侯為了自己利益而與鹹國媾和。


    因此封鎖鹹國絕無可能,相反鹹國許多商貨並不需對外采買,自己便能自足,因而初期會有影響,如長期對峙,縱然鹹國元氣大傷,各諸侯國的損失也不會少,最後受益的仍將是梁國。


    故而兄長所想,其實正是梁國算計,無論我國做出何等措施,終難免與鹹國對峙,所以決不可為一地之得失,而傷及國體。更何況眼下國內局勢詭譎,此時再與鹹國懟上,對我族十分不利。”


    許是聽進了公良修勸諫,公良晨收斂怒意冷靜思考了片刻說:


    “二弟所言極是,方才是為兄心急亂了分寸。現在想來,不吃虧便是沾光呀。如若我等中計,便是梁國受益。反之,百裏燕定有反製梁國手段。”


    “不錯,百裏燕誌在天下,梁國是其絆腳石,但現在還輕易動不得,故而必會舍棄部分利益換取削弱其勢,因而這趟渾水不趟為宜。”


    比之公良修,公良晨智略不在其下,但缺乏經濟戰略層麵的眼光,鬆散的政治框架下,任何幾個諸侯,要對單一諸侯形成軍事包圍網是可能的,但進行經濟製裁和封鎖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社會文明形態尚不具備製度上的可操作性,切斷經濟通道與貿易壁壘沒有區別,最終傷害的是經濟雙方。


    封鎖初期對經濟的傷害是毋庸置疑的,但鹹國半數礦產和煤炭無需進口,對外依存最大的棉花、大豆、皮革、羊毛等,國內產量雖少,但並不是沒有,必要時可以減少糧食生產,改種經濟作物平衡內需。


    而同時期諸侯間的經濟國情卻是況迥然不同的,鹹國得不到原料,他們也得不到鹹國商品和貴金屬,戰時經濟間越長,總有第一個繃不住的諸侯,包圍一旦出現鬆動,就會全部瓦解,最後演變城競相出賣爭奪市場份額。


    所以公良修不主張與百裏燕對抗,因為他非常清楚百裏燕的手段和秉性。


    說服了公良晨,兄弟叔侄三人討論了一整個下午,最終得出一結論,梁國這次要完。


    時間轉眼到了三月底四月初,五郡換王號的消息也傳到了晉國。晉王得知消息後的態度不出季錦昇所料,不僅十分惱火,還大發雷霆數落西寰無能。


    而與此同時,消息傳入梁國已是四月初,鹹、衛、長孫開戰後距離梁國最短的兩條馳道處於戰事封鎖狀態,於是隻能經由長孫至西海岸,而後渡船南下梁國。


    加急報的陸路速度日行快於海船,於是消息在海上耽擱了數日才送達津鄴,再由津鄴轉往博源。此時已經是四月初八。形勢此時發生了微妙變化,陌舂子陸續從衛國拿到了第一手的內幕,然當他看到消息不僅困惑了。


    所有情報都顯示,鹹國隻向衛國索要了德康郡的江泉一地,其他郡縣一塊不取。不僅如此,經濟上還給予了衛國大量好處,同時索要了孫國舊民和奴隸,衛王也同意了,看到這一切的陌舂子不僅僅是困惑,更感匪夷所思。


    鹹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什麽也不圖,最終隻要江泉一地,是江泉有金山銀山值得百裏燕這般大費周章,還說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騙局。


    “不對,太不對了,這其中有詐!”


    陌舂子斷定有詐,姬豐卻是看不出來,他說:


    “本君以為這才是百裏燕厲害之處,不取衛地實為不值。衛地人口稀寡商渠殘破,鹹國吞並之後需耗費巨資經營衛地。與其如此,還不如令衛國屈服,以土地換取商道權益,一可經營衛地,二來日假以時日後再度攻衛,更便於吞並衛地。”


    “不,絕不是如此。”陌舂子果斷否定了姬豐想法,接著又說:“當年鹹國僅七郡殘地,尚能吞並四郡,如今坐擁十一郡完地,如何不能吞並三郡。其中……”


    陌舂子話音未了,賈宙一臉喜色而來,打斷二人說話:


    “陔陵發來消息,鹹王有意以五郡之地換取王號。”


    姬豐聞訊喜出望外:


    “相國大人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鹹王早於二十餘日前發出王旨,鹹軍馬快應於三下旬送達博源,我們整整晚了近半月。”


    此時陌舂子臉色陡然凝重起來,心頭一陣大驚:


    “壞了,上了百裏燕的惡當了!”


    賈宙聞訊大惑不解,遂忙問道:


    “掌門大師何出此言,這可是五郡之地呀。”


    “正因日如此,方顯百裏燕用心險惡。賈相國你可知道,百裏燕與衛國所達密約未曾索要衛國一郡,隻索取了德康郡江泉一地,而反觀天子陛下,今已占得一郡,再得五郡之地,一夜便輕易到手六郡土地,這是要將天子置於火上燒呀!”


    陌舂子說透來龍去脈,賈宙如夢初醒方知事態之嚴重:


    “掌門大師,事已至此,現在怎辦?”


    “快,不能再等了,必須趕在消息徹底傳開之前立即與鹹國達成交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陌舂子已然明白百裏燕兇惡用心,其一塊土地也不要,就是坐等鹹王信口開河,一旦消息傳開,梁國兵不血刃奪取六郡,出力最大的鹹國反而一地未得,還被誌國索走了德康封死西去通道,屆時就是傻瓜也看得出來,梁國才是始作俑者。


    退一步說,今日能割衛國六郡,日後就能廢諸侯,而陌舂子的下一步恰恰正是廢黜孫國,吞並土地。消息一旦傳開,梁國的政治性用,天子的威嚴將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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