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他接著方才未完的話說:


    “依夫人之意,我王如何才能取得平王封號。”


    李萄此時掏出錦帕掩了掩嘴角看向丈夫姬通,姬通心領神會接話說:


    “這就得看鹹王誠意如何了。”


    “哦……”百裏燕一聲輕歎,不禁心想:“原來這頂帽子不是明碼標價的呀……”


    姬通所謂的誠意,顯然是指的的鹹軍占領下的衛國土地,這還不包括梁國已經侵占的衛國土地,如此算起來,一個郡顯然是滿足不了梁國的胃口,至少得兩個郡。


    而梁國接壤的衛國郡縣都是十幾萬乃至二十幾萬平方公裏的大郡,在已經吞下近一個郡的前提下,再吞下兩個大郡,梁國的土地麵積將由現在的五十多萬平方公裏,暴增至一百多萬平方公裏,擴張速度比鹹國還快。


    百裏燕隱隱感到情況變得複雜起來,天子突然開價,如果最終達成交易,意味著將出賣與衛國達成的密約。而以現在明麵的局勢,梁國顯然不應該知道百裏燕與衛國兩派的密會內容,所以應該不敢再得罪衛國。


    因此就隻有一種解釋,梁國已經算到鹹、衛兩國現在均有打破梁國鉗製,盡早停戰的意圖,梁國無力阻止之下隻能將計就計渾水摸魚,以土地換王號顯然是最快的措施,而且鹹王絕不會拒絕這個誘人的魚餌,正如當年鹹王不會拒絕郡王封號一樣。


    想透這一層,百裏燕未做直接表態,暗做思考。李萄見他避而不談隨即又說:


    “燕公子莫非有何難處?”


    “王號之事應由我王決斷,在下不敢妄言,不妨待在下稟明我王之後在給夫人與侯爺答複如何。”


    百裏燕故作推脫,李萄卻不依不饒:


    “燕公子乃鹹王肱骨之臣,朝中上下一言九鼎,王號之事對鹹王有百利而無害,燕公子應當機立斷才是,若是久拖生變可就錯失了良機呀。”


    李萄的催促讓百裏燕有些不知所措,他並沒有料到天子會祭出王號一事作為籌碼,因為在他看來王號根本一文不值,但又不得不要。而且這分明就是一張華而不實的空頭支票,用土地人口實惠去換一個沒用的王號,簡直愚蠢透頂。


    進一步說,與衛國的交涉基本已經框定了戰後的土地邊界,在想要做切割,會有阻力和難度,反而顯得他失信。盡管武力能解決一切問題,政治也沒有絕對的信用可言,但原則和底線是不能輕易踐踏和放棄的,所以要在已經框定的範圍之內做變動,十分困難。


    因此真正讓百裏燕煩惱的是用什麽籌碼換取一個平王的封號,才能平衡現在的局麵。


    而李萄正是吃準了他隻能用衛國的土地換取封號,一再的催他表態,隻要拿到了這個表態,剩下的隻要天子一封國書發往鹹國,讓鹹王割多少衛國的地他都樂意呀,反正又不是割自己的肉,肯定不心疼,這才是天子算計的意圖。


    此時氣氛陡然沉寂起來,百裏燕神色平靜沒有起伏,李萄心裏卻是緊張起來。她從姬康口中零零總總得到了一些過往,非常清楚百裏燕待人有多張臉孔,不知何時會臉色會突然淩厲起來。


    醞釀片刻,李萄小心試探說:


    “燕公子,府中菜肴可合胃口。”


    百裏燕點頭表示肯定,他說:


    “滋味頗美不勝享受,不過今日時辰已晚,長孫使者尚我館驛等候,恕罪在下不能久坐,先行告辭了。”


    言畢,百裏燕立身而起抬手略施一禮準備離去,這時李萄起身又說:


    “燕公子切記本婦之言,莫要誤了時機。”


    “夫人請放心,在下自有分寸,告辭!”


    話音落下,百裏燕轉身離去。待其走遠後,一旁始終坐著的姬豐說:


    “百裏燕所想與眾不同,此事仍需在鹹王身上下功夫方能成事。”


    “若無百裏燕首肯,鹹王也不會輕易上當,屆時反而陷入他們圈套。”


    姬通話音落下,其妻李萄接話道:


    “都怪你,當年欺騙鹹王太甚,再想令其上當難上加難。”


    姬通和李萄其實都有顧慮,顧慮百裏燕在鹹國勢力過大,在其幹預之下鹹王不會輕易鬆口,最後反而變成鹹王可以坐地要價,梁國被動的局麵。王號這件事上通常都是賣方市場,既多數諸侯服氣,天子才會授予,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但現在卻成了買方市場,天子手中其實並沒有有效壓製鹹國的籌碼,籌碼反都在鹹國手中,因此要把王號賣出去,並不容易,必須百裏燕首肯,主動申請購買。


    然鹹王是個“官兒迷”呀,為了一定官帽子什麽事都能做出來,因此這裏又存在這個缺口,最終是否受百裏燕左右,取決於鹹王的癡迷程度,癡迷越深,衝破百裏燕阻力的概率越大。但百裏燕主動鬆口,顯然更能促成這件事。


    站在百裏燕立場上,幾乎可以確認鹹王為了封號絕不會聽他的,所以在他看來王號成了賣方市場,但顯然李萄、姬通他們也有所顧慮,擔心鹹王受他左右。但他們很快可以通過內部渠道,弄清楚鹹王的最終態度,所以這件事上真正被動的是百裏燕,隻不過李萄、姬通尚未察覺。


    迴到鹹國館驛時長孫使者已經離去,據關龍翔說,這家夥死皮賴臉坐了一整日,遲遲不見百裏燕現身才肯作罷離去。


    “段淩既來了一日,可向先生說了什麽。”


    百裏燕問,關龍翔卻是笑了:


    “段淩前來想知道副帥準備如何處置衛國土地。”


    一言既出百裏燕猛吃了一驚,他忙問道:


    “是段淩親口所言?”


    關龍翔搖了搖頭:


    “非也,隻是在下猜測而已,不過應該沒錯。”


    聽到這裏,百裏燕不禁發笑,他說:


    “這個小醜,死到臨頭了還在做夢,簡直可笑。”


    按關龍翔的說法,段淩前來是為了衛國土地。德康開戰前,長孫與衛國、梁國已經達成了密約,引誘鹹軍借道長孫而後合力殲滅。


    現在眼見鹹軍戰力滔天,感覺惹不起,又“無恥不用其極”妄想不費一槍一彈從鹹國手中攫取衛國土地,百裏燕越發覺得長孫國的人腦子一定有病才對。否則眼下這個局麵,自己七郡還在衛國手裏,反還惦記起衛國土地,這不是腦子有病是什麽。


    百裏燕始終覺得長孫國在任何時期都擺不對心態,搞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總妄想自己一副大塊頭,能把人唬住,其實根本就是個屁。


    了解詳情,百裏燕將關龍翔約到院中無人處細說今日成果,劉伯勳雖然是百裏燕任命的駐外大使,但泡在梁國多年,並不能保證館驛中其他人員的絕對忠誠,但凡絕密之事,仍需防備隔牆耳。


    “王號之事本帥甚感棘手,先生可有良策。”


    “以大王秉性絕不會錯失晉封王號之機,想必副帥正是為此為難。”


    “正是,如若大王不太在意,此事倒也好辦,難就難在大王最為在意這王爵封號,誰人勸也沒有。當初永興河戰事最為艱難時,大王也能硬著頭皮為了郡王封號不惜鋌而走險,如今形勢一片大好,就是讓他割十個郡,眼皮也不會眨一下,天子正是利用了大王心態設下圈套。”


    “那副帥是要這王號,還是棄之求保。”


    “當然得要,送上門的肉得吃,而且梁國應該已是窺破我國與衛國速決打算,其此時上門索要好處我等不能迴避,如若迴避,反而不妥,其還會再生毒計算計我國。”


    “既如此,在下倒是有一計可解此圍。天子既有意以王號換取土地,副帥何不與衛國串聯,也給衛王加封王號。如此以同一塊土地換取兩個王號,既能解副帥之憂,衛國那裏亦能說得過去,豈不兩全其美。”


    “嘶……”百裏燕聽著不明所以,忙又問道:“給衛王加封號,先生是何意呀。”


    “副帥試想,假若我國以兩郡換取王號是梁國最低限度,是我國最大限度,但副帥已向申通浩許諾維持現狀,隻給兩郡予孫國。如今再許兩郡給梁國,便是副帥失信於他。


    但如若也給衛王加以封號,衛王定然不會介意副帥割讓兩郡於梁國。”


    “可梁國必然也向衛國索要土地,至少也得兩郡。而今衛國已經占了近一郡,衛、鹹兩國都割兩郡,那就是四郡呀,中原東部郡縣可都不是小郡,梁國不費吹灰之力一夜占得五郡,相當十個甘府的土地,而我國發兵至今一地未得,豈不給他們做了嫁衣。”


    “非也,最終仍隻需割兩郡,衛、鹹兩國皆可得王號。”


    此一言既出,百裏燕恍然大悟:


    “哦……本帥明白了,先生是說,我國用兩郡換一個王號。而後衛國再將此事揭開,再向梁國索要王號,但最終隻讓兩郡。”


    “正是,衛王絕不會再割土地換取王號,因此隻能容忍一次。而衛國土地盡數在我軍手中,且我國不占一寸土地,故而名義上衛國所占孫國郡縣仍由衛王決定,我國讓出兩郡如若衛王不準,梁國能為之奈何。”


    “對,對對對,先生所言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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