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西線的衛軍被鹹軍徹底關死在瑞郡以北動彈不得,瑞郡吃了敗仗後,衛軍見識到鹹軍火器利害,已不再敢繼續南下交戰,而同時西線衛軍不得不開始麵對另一個致命問題,這就是糧草。


    西線衛軍占著的是長孫國土,而補給來自於衛國占領下的孫國舊地,由於戰爭並未結束,衛國並未在戰爭期間很好的長孫占領地的經濟生產,同時以戰養戰的經濟掠奪政策,在過去三年間基本榨幹了所占長孫七郡的經濟潛力。


    如今鹹國切斷了衛軍南退的所有通道,衛王在與梁國達成妥協後就隻能從梁國境內轉運糧草供應北方衛軍。


    基於這一點,百裏燕在一月中旬擊潰西線衛軍主力一部後,著手開始勸降西線衛軍。


    起初的計劃是第三集團軍北上扼控衛軍所占長孫國土要津,截斷其糧草供應與相互往來通道,孤立各地衛軍,坐等他們來攻,而後各個擊破。由於梁國的幹涉,繼續執行原有戰略,衛軍有退入梁國運動至鹹軍背後,切斷第三與第二集團軍結合部威脅。


    百裏燕遂決定以軍事壓迫與收買勸降為輔政策,瓦解西線衛軍。


    得益於衛國所占孫國舊地多數落入鹹軍手中,同時更應該感謝當年衛王實行的貴族東遷計劃,西線衛軍以衛王三個弟弟的軍事集團為主,衛軍和權貴私兵為輔的兵力結構,


    而衛王三個弟弟中兩個弟弟的家小,至少是他們的孫子、老婆、次子還有妻妾等附帶的親戚、產業,現如今都在鹹軍手中押為人質。


    鹹軍每到一處不殺不搶,開倉放糧安撫民眾,除了部分堅持抵抗外,多數以和平開城,當地的經濟和人口基本未遭破壞和殺掠,如今衛軍貴族和將領家小多數都在鹹軍控製下,西線衛軍的命脈便攥在了鹹軍手中。


    二月初六,衛軍鍾廷遣密使抵薛勝營中要求南下密談,百裏燕一直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了,遂找宗伯泰交換意見:


    “宗伯先生,你看鍾廷此來意欲何為呀?”


    “若不出所料,其一為妻小家室,其二為圖自立。”


    “哦,自立!”百裏燕略作停頓思考,接著又說:“自立需天子冊封,我國尚且是晉國下邦,冊立諸侯恐怕不妥。


    自有梁國以來,諸侯隻減不添,鍾廷若要自立,衛王不容他,梁國也未必能容他。而今其來與我軍商洽,這恐怕不太好辦呐。”


    盡管鹹國現在名義上已經是霸主,但政治上鹹國還戴著晉國下邦的帽子,而晉、鹹兩國同為梁國的諸侯。也就是說,鹹國政治地位實際比梁國低了兩個等級,今天的局麵是經濟和軍事強撐的結果,政治上仍是沒有翻身的侏儒,因此由鹹國出麵直接冊封諸侯名不正言不順。


    當然,自古以來軍事霸權是永遠的主旋律,世界霸主無不是經濟和軍事雙料霸主,單單依靠軍事上的成就,沒有經濟的支撐軍事霸主早晚原形畢露退位讓賢。


    鹹國科技發展帶來的技術紅利催生了先進武器和軍事體製,經濟上的成功也匹配了既有的國家實力和社會發展,但經濟成功的背後是整個中原的原料供應受製於人。


    鹹國需要大量進口棉花、大豆、石油、礦產等生產必需的原料,二十年前尚能自足的桐油由於工業化加速,和國內農業政策調整步伐跟不上,現在也需從長孫和晉國進口。棉花不光用於織布,更是生產單基火藥硝化棉的重要原料。


    因此鹹國的經濟表象是繁榮的,內部深層的經濟運作,受到各國諸侯嚴重的製約。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打衛國,是為了獲取長孫國和中原地區的經濟產區和勞動力。


    但由於鹹國政治上極為被動,經濟原料嚴重依賴進口,所以軍事上又必須強硬,以保衛經濟成果,這種強硬又必須有所限度。既不能跌破各國諸侯的紅線,也不能被強硬反噬傷及自身。


    鹹國攻衛,諸侯攝於鹹國軍事實力而不敢冒犯,但如果鹹國一夜吞下衛國十五郡縣,這些個諸侯也會用腦殼硬碰鹹國的槍子,因為誰也不希望自己成為下一個衛國。


    如今鍾廷要自立,其地盤隻能在鹹軍占領下的土地,這件事在軍事和政治根本上繞不過鹹國,而政治層麵同時也繞不過梁國。


    鹹國作為梁國的下邦,冊封諸侯是沒有政治依據的,同時諸侯擅立諸侯也缺乏政治合法性。


    當然,將大國分裂成小國更利於利用和擺布,但百裏燕現在更多要考慮地緣政治破碎,和日後大一統帶來的深遠影響。


    如果由鹹國冊立諸侯,並提供武力保障,罩著新生諸侯拉攏為小弟,鹹國就必須給予其經濟實惠和國力扶持,這將進一步分走鹹國經濟稀釋財力,同時也會因為新的地緣政治變化,讓局勢更為複雜。


    而且新諸侯都是鹹國的下邦了,晉國這個上上邦豈不更是大宗主國,晉國隔空遙控,乃至滲透新生諸侯,最終受益的還是晉國。


    如若鹹國不以武力和經濟保護新生諸侯,又勢必眼看他們被其他諸侯所攻伐攻滅,進一步加劇中原動蕩,這也不是百裏燕所想見到的結果。所以鍾廷若欲自立了,情況會更複雜。


    但如若不答應鍾廷自立要求,談判可能會更加漫長,以至於將衛軍推向梁國一邊。


    衛軍現在懾於鹹軍的武力和妻小人質,已喪失繼續與鹹軍作戰的勇氣,但並不意味著衛軍沒有退路。


    如若西線衛軍聽從衛王安排與梁國全麵媾和,久拖不戰,亦或是迴避正麵談判,一直拖到鹹國國力見底,最終逼迴談判桌上,屆時妻小人質這張籌碼的價值反可能被大大弱化,所以籌碼的時效性成了當下百裏燕必須慎重考慮的重點。


    思索之際,宗伯泰接過方才話說:


    “副帥不妨與鍾廷先行接觸一番,試探其底線。而冊封諸侯之事可順其自然,另作謀劃。”


    “另作謀劃?如何個另作謀劃。”


    “如今中原尚存諸侯多為梁朝開國諸侯,按例隻減不增。但並無絕對,曆來皆有諸侯分體而自立者,梁國並未討伐亦加以冊封,可見若是對梁國有利,梁天子仍會冊封。如今衛國與西海四國便是當年分體而成,衛國若再分體,隻要對梁國有利,其依然會冊封。”


    “先生是說,隻要給予梁國實惠,此局可破。”


    “不錯,但副帥還需謹防鍾密、鍾槐二人如法炮製亦自立為王,以免事態惡化。”


    “這恐怕甚難。衛軍內部派係林立,消息走漏也是遲早隻之事,而且鍾廷隻代表西線衛軍一股勢力,並不包括其他衛軍,想來鍾廷自立消息定是瞞不太久。不過若是鍾密、鍾槐二人都欲自立,本帥倒是有一法可破之。”


    宗伯泰聞訊眼前一亮,他很清楚百裏燕不願意看到中原版圖繼續破碎,再封幾個割據藩王,但他實在想不出良策壓製衛軍諸勢力割地自立。遂是問:


    “不知副帥是何良策能破此局。”


    百裏燕浮出一抹神秘笑容,顯得很是高深莫測,他說:


    “天機不可泄露,不可說也,嗬嗬……”


    “哦……”


    宗伯泰一息輕歎,未在多問。但是心中已是開始演繹推算,很快得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與宗伯泰商定計劃,百裏燕反複認真推敲了一個多時辰,而後率護騎五百餘人,北上趕往瑞郡薛勝大營,就自立之事與鍾廷磋商。


    鍾廷是當今衛王鍾棟的二弟,老王鍾盛的次子。鍾盛殘暴,其四個兒子基本都繼承了這一優良“血統”。


    但鍾盛卻不是昏君,其在內政方麵頗有建樹,在他一手操持下,將舊貴族奴隸製帶向了巔峰,使得衛國以極為落後的體製,創造出領先一個時代的國力,加之幅員遼闊人口充裕,衛國得以躋身諸強之林。


    然代價卻是飲鴆止渴,自行閹割改革道路,喪失了先進思想迭代衍化的可能。


    鍾盛一生長壽,625年駕崩時享年六十三歲,但其得子較晚,直到三十五歲才得第一子鍾棟,其後陸續又生次子鍾廷、三子鍾密、四子鍾槐,所以當今衛王及其三個兄弟正值盛年。尤其鍾密、鍾槐是老來子,正當年輕氣盛。但也正是老來子,鍾密、鍾槐二人勢力不及二兄鍾廷。


    衛國的權利體係一直相當複雜,鍾盛執政之前分散於全國大大小小百餘個核心貴族手中,衛軍總數很多,但軍隊半數為權貴所有,也是一直對中原構不成危害的主要原因。


    鍾盛執政後,為改變這一局麵,於610年發動了震驚中原的西海之戰,於鹵野擊敗西海四國聯軍。


    通過戰爭,鍾盛得以迴收當向部分的貴族軍權,同時通過抓捕西海四國奴隸,壟斷奴隸的特權,繼而再用奴隸換兵權,迫使多數權貴妥協。


    由於奴隸是奴隸製社會重要的經濟生產資料,因此誰壟斷了奴隸,誰能獲得更多的經濟來源。而養兵需要錢糧,而奴隸耕作產生錢糧,要奴隸就得用兵權換,如此一步步扼殺了諸侯的軍權。


    這是衛國第一次試圖權利集權,但受製於技術、生產力、理念的製約,收歸的權利人需要有人把持。為此鍾盛拉攏一批,扶植親信權臣,娶了他們的女兒亦或是出嫁自己妹妹籠絡幹臣,將權利集中於幾人手中,這就給“四子之禍”埋下了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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