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進城安頓了穆尼之後,隨即來到了西門,不同的是卻是,杜銳勳站在城頭,他躲在望樓內借助炮兵觀察鏡,遠眺對完的江泉城,吳彬、杜銳勳二人的一舉一動一覽無餘。


    “蔣傑,我東岸距衛軍炮兵陣地直線距離多少?”


    “距江泉城南衛軍炮兵陣地,約九百二十步,距離江泉城東門城頭炮兵陣地八百九十六步,距城北外衛軍炮兵陣地約九百五十步,每日漲落潮略有起伏,但全在我軍迫擊炮最大射程之內。”


    蔣傑如實敘述,百裏燕點了點頭說:


    “明日寅時,各組迫擊炮分隊燈火管製,先行進入江邊預設陣地,校正諸元,寅時六刻開始炮擊,先打半個基數,同時前膛炮跟進前往各自預設陣地,對衛軍實施火力覆蓋。”


    “末將領命!”


    說話之際,樓外兵士來報:


    “啟稟蔣大都督,東南角望樓來報,衛軍水寨有異動。”


    百裏燕聞訊旋即調轉觀察鏡,轉向東南碧清河入江口衛軍水寨,可見衛軍船隻往來調動進進出出,卻是總在水寨內外附近盤踞,並不像是戰爭準備。


    “杜銳勳不愧是西海名將,看到本帥入城,即刻有了反應。蔣傑,立即著人傳令陳瞿將軍,衛國水軍意圖退入碧清河布防,海軍水軍不得進入,務必守住碧清河入江口不令其出河。”


    “諾!”


    杜銳勳有意將水軍拉迴碧清河深處,意在保留水軍主力,以免遭鹹國海軍炮擊。


    風帆戰艦為增強火力密度,絕大多數火炮布置於船舷兩側,因此鹹軍戰艦進入碧清河後,難以將多艘戰船橫在河麵實施線列炮擊,全無火力優勢,最後還是淪為傳統接舷跳梆作戰。


    待百裏燕迴到城中,老穆尼正值納罕狐疑,他絲毫看不出鹹軍有任何作戰前的狀態,更像是普通的軍隊移防。


    “你們的軍隊和大炮呢,為什麽什麽也看不見。”


    穆尼急問道,百裏燕笑著說:


    “嗬嗬,別急,大炮和軍隊明天就迴到。”


    “明天!你們難道不應該把軍隊擺在江邊對峙嗎,你就不怕衛國偷襲。”


    “他們過江是最好不過,可惜他們不會過江的。”


    穆尼曾與百裏燕隔江對峙鏖戰無數次,深知灘頭的重要性。但凡隔江對峙,為防止敵方偷襲乃至全麵登陸,應該沿江布設重兵集團,堅守所有可能的登陸地點,將敵方撲滅在灘頭,是反登陸的作戰重點。


    當然,還得有三個前提。其一是誰攻誰守,雙方是否有過江登陸的意願,其二雙方兵力配置,其三軍事體製和作戰模式。


    衛、鹹兩軍自七月對峙至今,誰也沒主動開一炮,衛軍也未做任何前期作戰的準備,因此衛軍沒有過江登陸作戰的打算,態勢上鹹軍攻衛軍守,即便衛軍突襲,也是小規模的襲擾,不足以正麵全線登陸。


    而雙方兵力衛軍不知鹹軍底細,但鹹軍卻知道衛軍全部兵力配置,敵明我暗,杜銳勳也不敢輕易過江,小規模的登陸襲擾並不足以引誘鹹軍大舉出動。


    如是大規模登陸作戰,那就就是自投羅網,由於西岸衛軍一側地勢略高於東岸鹹軍一側,因此東岸易發洪澇,長年累月形成的地形致使東岸可登錄地點遠少於西岸,因此衛軍在現有技術條件下幾乎沒有多餘的選擇。


    鹹軍隻需重點駐守幾個地區,而主力配置於二線,杜銳勳以現有的技術條件,短時內無力將幾十萬主力全部運過思水江,而搶灘登陸的衛軍將成鹹軍口中之食,隨時可以吃幹抹淨,甚至可以坐等杜銳勳大舉增援站穩腳跟後,再一舉減滅。


    最後,鹹軍軍事條令、作戰體製、軍隊結構已完成根本性轉變,基本具備了現代軍隊的所有結構,並配備有千裏躍往來傳遞消息,各鎮軍還配置有數萬至十數萬不等的戰馬,一線有事,二線駐紮軍團隨時開拔抵達登陸地點,將正在登陸的衛軍消滅在灘頭。


    總而言之,衛軍還是一支停留在“商周時期”的傳統貴族率領下的軍隊,鹹軍是一支十九世紀中末期的“現代”軍隊,加之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將主力配置在一線並不合適,也不明智。


    翌日,淩晨醜時六刻,百裏燕攜周空前往西門城樓觀戰,同時令人通知了穆尼。


    “江上好大的霧啊。”周空說道,伸手裹緊了肩上的皮草大氅。


    這時百裏燕說:


    “秋天嘛,晝夜溫差大,江麵水汽充足,容易霧化。孫國舊地緯度比鹹國高一些,海拔也高一兩千米,夜間溫度比白日低得多,江麵有霧並不奇怪。”


    二人說話之際,小蓮子端著點心茶點推門進來:


    “侯爺、夫人用先些茶點吧。”


    “你也過來一起坐,別累壞了自己。”


    周空拉著小蓮子一起坐下,小蓮子嫣然說:


    “不累不累,倒是夫人和侯爺日理萬機操持軍國大事,可不能忙壞了身體。”


    “瞧你,現在也會騙人了。”周空笑道,還是拉著小蓮子身旁一同用餐。


    這時百裏燕插話說道:


    “也真是難為你們女子一起隨軍,今後有些規矩看來得改改了。”


    “侯爺言重了,小蓮子也是擔心夫君在外鞍馬勞頓,沒個人伺候失了體麵。侯爺您也知道,蔣傑就喜歡舞刀弄槍的,其他什麽也不上心,身邊要是少了人伺候,總是不方便,隻有守他身邊我才放心呢。”


    “嗯,蔣傑確實有這個毛病,對其他事都心不在焉,跟著本侯多年也沒改掉,看來還是我沒調教好他。”


    百裏燕肯定小蓮子反應的情況,蔣傑跟隨他多年,確實發現有嚴重的嗜好取向偏差,其對感性實物反應遲鈍,對理性實物興趣濃厚,軍事和理論應用這一塊造詣很高,但生活上就差強人意了。


    不過蔣傑是個能生養的種,與小蓮子結婚八年,生養了四個兒子,加之其原配夫人陶氏生育三子,蔣傑現在有七個兒子,但教育上卻都不怎麽上心,還得百裏燕一手幫他操辦。


    寅時準點,蔣傑從城下趕到城樓匯報消息:


    “啟稟副帥,迫擊炮隊已出西門,武備營及第四鎮軍高培將軍所部全部炮兵與四萬步軍平柳縣城還有十裏。”


    “很好,繼續嚴密監視西岸衛軍動靜,有任何異狀即刻報我。”


    “諾!”


    待蔣傑轉身離去,小蓮子頗有些失望說道:


    “他就是這樣,一打仗什麽都不顧了。”


    這時周空卻笑著說:


    “那你還不是給他生了四個男娃娃,說明人家心裏還是裝著你呢。”


    “夫人真會取笑人家,他就是這樣,隻要一爬上床變了個人似得,我哪裏做的了他的主。”


    小蓮子越說臉越紅,百裏燕見著氣氛有些微妙,遂是立身而起準備離開:


    “你二人繼續聊吧,我出去看看。”


    “你也多當心,外麵天冷風大,別吹壞了。”


    “嗯……”


    百裏燕拎起件皮草風袍披在肩上,隨即轉身走出城樓,來到東麵城頭女牆後,取出十二倍雙筒望遠鏡眺望西岸江泉城。


    水霧中,隱約可見對岸城頭燈火閃爍,城外南北兩翼衛軍炮兵陣地暴露無疑。


    由於技術製約,各國諸侯銅炮十分原始落後,不僅僅是火炮射程隻能依賴增加管壁厚度和重量增強膛壓,推高火藥裝填量,其過重的火炮轉運更是一件繁瑣而麻煩的工作,不僅製約了火炮的使用和轉移,火炮陣地隻能提前預設而不能臨時布置。


    反觀鹹軍,輕重火炮使用了先進金屬炮架與輪式結構,方便了車馬牽引轉移,極大縮短了炮兵布置陣地所需的時間,能出其不意的發動攻勢,同樣也能隨時撤離,這也是杜銳勳自始自終看不見鹹軍在江邊布置炮兵陣地的原因。


    寅時一刻前後,老穆尼姍姍來遲,心裏還頗有些怨氣:


    “這麽大早叫我起床,就是來看你故弄玄虛?”


    百裏燕將望遠鏡遞給穆尼,指著對岸說:


    “再過五刻鍾,對岸將陷入一片火海,你就看著吧。”


    穆尼接過望遠鏡高,度懷疑百裏燕的說法:


    “你不會是想用炮艦橫在江上炮轟衛軍吧,他們的大炮可是在陸地上,盡管比你們少,但準頭比船上開火強得多,而且木船不會比土牆更堅固吧。”


    “你說得很對,所以我不會用艦炮,這顯然不明智。”


    艦炮射擊船體會因為後坐力,發生橫向搖擺,同時水麵的波動也會加劇彈丸出膛後的精度誤差,而前膛炮固有的精度缺陷,疊加以上因素後,炮擊的精度遠比將火炮架在地麵發射要差得多。


    鹹軍火炮再如何精良,衛軍火炮如何粗製濫造,卻無法避免前膛炮客官存在的技術瓶頸。


    盡管內河大江水麵波動對火炮精度影響並不顯著,但不同於海中航行,內河航行水流流向對艦船影響更大,因此艦船開火是順流移動的,如若發射實心彈丸,精度和命中率會很差。


    後膛定裝炮出現之前,前膛炮對陸射擊的效果並不理想。由於木質戰艦船體強渡遠不及土牆磚石,同時前膛艦炮最佳交戰距離小於五百米,於是必須抵近發射,而地麵的固定火力對木質戰船的傷害是致命的。


    盡管衛軍火炮射程、精度都差強人意,但對付盡在咫尺的水麵艦船,以火炮方陣密集發射實心彈丸,對縱向線列船隊的破壞力十分驚人。


    當然,鹹軍現在完全承受得起得起這種損失,艦炮可以用船一字擺開線列陣,順流而下間接開火,並使用榴霰彈、開花彈對陸齊射,用密集彈幕彌補精度不足。


    但仍要冒著岸防火炮的威脅穿越炮擊區,現在哪怕是重創、損失一艘萬石船,百裏燕都舍不得。如果換成五千石、三千石的內河戰船,效果則不明顯,同樣也會淪為岸防火炮的靶子。


    因此艦炮對陸射擊應躲在岸防火力之外,采用破片榴霰彈殺傷陸地火力,內河中橫衝紙張並不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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