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寰盛怒之下抄起案上瓷壺,奮力擲向百裏燕身後,卻是隻丟出了不到一丈,嘩啦落地碎了個稀巴爛。


    此時一旁顧晨忙上前安慰道: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呀……”


    西寰手指百裏燕囂張背影歇斯底裏道:


    “他竟敢如此無禮拒絕本宮做媒,誰給他的膽量,誰!”


    西寰氣得發瘋,拒絕聯姻還在其次,重點是“不會下蛋的母雞”這句話也虧百裏燕說的出口,時下人腦洞還沒這麽發達,想不出這等切口來詳細比喻不孕的女子,然西寰做了什麽,西寰心裏清楚。百裏燕此言一出,無異於戳在了西寰脊梁骨上。


    太子那麽些個寵信女子一一個個都不得胎,要說剛開始還情有可原,而今二十年過去,除西寰一人外,諸多妃嬪一個不生,明白人都看得出來其中端倪,隻不過沒人敢說,鹹王也不追究,於是倒也無人提及。


    如今百裏燕哪壺不開提哪壺,給西寰以全然知悉其中玄機的醜惡嘴臉,西寰怒的正是百裏燕既已知曉,一直暗存心底秘而不發,其用心之險惡,當誅而殺之。


    待百裏燕走出太子府,魏琦小聲上前問道:


    “侯爺,這太子倒也真怪,其他嬪妃竟然都不生養,真是天下奇聞。”


    “所以啊,母雞不下蛋嘛。”


    “哦……”


    魏琦恍然大悟傻憨憨的徑自發笑。


    此時天色已黑,太子的車駕正從北麵而來,百裏燕加快了速度翻身上馬,加緊離去。


    待迴到府中,蘇方義與隨從火急等在前院,永興觀炮之後,他與尉遲光一如既往一直守在永興城,突然而來,又如此慌張,不免令百裏燕擔心起來。


    “蘇先生,何事如此焦急。”


    “侯爺來的正好,蘇某今早剛得總堂來報,四十多日前總堂爆發怪病,此病恐怖至極,數日內發病者百人,不到一月發病者逾兩千,死者十之八九,蔓延極為迅速。”


    “瘟疫!”百裏燕頭皮發麻,他現在見到病就頭疼。


    這個星球上的本土傳染怪病多如牛毛,愣是他前世見多識廣,當世沒見過的傳染病數不勝數。蘇方義說起傳染病,無不讓他發毛。


    少時他忙又問道:


    “是何症狀,總堂可有診斷。”


    “有,總堂知永興城醫術高超,遂命我請侯爺相助。這是總堂來信,其中詳栽有此病症狀。”


    蘇方義遞上密函,百裏燕定睛細看。按說禦客有專司醫療的門主和子弟,其醫術不說天下第一,但也沒人敢說天下第二,尤其是處裏外傷的經驗,在永興城益草堂崛起之前,是天下絕無的。此後禦客每年都派郎中前來永興城學醫,要說什麽病能把他們難住還是極端罕見的。


    然看過症狀診斷,愣是百裏燕手也一抖。


    根據病理描述,病者頭麵、四肢軀幹、頸部、腕部、腰背、腹胸酸痛乏力,高熱寒戰,全身所有表皮隆起粉白色丘疹,兩至三天後轉為皰疹,後持續高熱而病發生亡。


    百裏燕隻想到兩個字:


    “天花,是天花!”


    蘇方義忙問道:


    “侯爺知此病!”


    “此乃極惡性的傳染烈病,傳之即死。壞了壞了,中原此前絕無此病,是那白人傳來的!”


    “嘶……”蘇方義猛是一個寒戰,腦中一片空白。


    百裏燕趕緊問他:


    “那白人身上可有大量麻點疤痕。”


    “有,我曾見過此人四肢臉頰均有麻點,但卻不多,隻以為是他們生來便是這樣。”


    “蘇先生有所不知,此乃天花病愈者所留殘疾,此人定是曾經得過天花而後病愈,其漂流至我中原,必是將此病一起傳入了中原。”


    “那為何此人入中原數月間不見發病,直到最近一兩月間突暴此病。”


    “其中緣由說來話長,非是三言兩語能夠說透。”


    非是百裏燕根據診斷描述的隻言片語隔空草率下此定論,他現在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寧可相信這是天花,也不能排除不是天花。


    且不說診斷描述與天花症狀完全吻合,單是天花給人類帶來的災難是每個學醫人最為恐怖的記憶,哪怕不是天花,也有必要采取積極措施加以遏製,更何況如此之高的感染率。


    至於蘇方義所言數月間不發病,更可能是病毒的形態尚未適應南半球的微生物環境,以及長期地理隔絕帶來的人種免疫性差異,導致病毒仍在尋求自變異以適應新的的宿主。


    過去數月間未發,並不代表其他地域沒有發作,也許早有地方因為禦客船隊的停留而被感染,隻是信息的閉塞阻礙了消息的傳播。


    此刻百裏燕麵色鐵青,他拿捏了注意,又問蘇方義:


    “這份信有幾人經手的!”


    “已有多人經手,難道此病能憑空傳播。”


    “不,此病無法憑空傳播,但隻要接觸便有可能患病。”


    言畢,百裏燕與魏琦道:


    “魏琦,即刻派人火速趕往益草堂,令杜齊將益草堂一應事務交由其父杜銘,抽調培養室郎中與見習學員四十人,令到兩天之內即刻趕赴陔陵,前來見我。”


    “諾。”


    “另外,再派人去古達帕大人府上,令他速來我處,有要事相商,如若古達帕不在,令其女婿菲戈斯前來。”


    “遵命侯爺。”


    火速下達一連串命令,百裏燕與蘇方義又說:


    “我即刻起草書信,以最快速度發往禦客總堂說明詳細,蘇先生務必令人前往長孫國北海岸打聽消息,凡有有漁民救下此類人等或是從海中撈起任何物品,定要查探清楚。”


    “那好,蘇某即刻差遣人手知會各路門主趕赴長孫國打聽消息。”


    由於地理隔絕帶來的微生物的相對隔絕,獨立大陸的微生物傳播是相對是密閉的,即便每年南北半球的候鳥遷徙,多數的病毒並無法存活數天乃至數十天。


    而天花病毒隻在人類間傳播,並不會引起其他物種的傳播和爆發,因此天花病毒極難越過海洋的阻隔,從北半球向南半球傳播。然現在,這個屏障因為技術的進步被打破,突如其來的變故著實令人始料未及。


    與蘇方義分手,百裏燕疾步趕往後園,諸女子正於此中等著今夜的晚膳,孩子們圍著大人們嬉戲打鬧,一派合家歡樂的溫馨氣息迎麵襲來,然誰又能想到厄運之手正悄悄伸向這這些最為美好的生命。


    見百裏燕行色匆匆而來,薑蓉走出廊庭上前說道:


    “你的臉色怎麽,蘇先生找你何事?”


    百裏燕拉開半步距離說:


    “即刻讓人去城城南的別院,讓人打掃幹淨了,今晚所有人都搬過去住。”


    “你這是怎啦,何故如此緊張。”


    “你來。”


    百裏燕引薑蓉去到無人處,與其保持半步距離說:


    “禦客總堂爆發瘟病,蘇先生接到了禦客傳信,瘟病會以物物相傳,故而為夫接過此信,極可能已經被染,你等必須盡快轉移。”


    薑蓉聞訊花顏盡失大吃一驚:


    “什麽啊,瘟病!禦客總堂據此數千裏之遙,緣何能將瘟病傳至此處,那燕子你!”


    “別擔心我,此病我可免之。但你等不可免,故而必須盡快轉移。還有,今日接待蘇先生之人盡數留於府中,府中與之接觸者亦不得出府。你等母女各自迴房,取些日用物件盡快出府。”


    薑蓉有些亂了方寸,她雖不懂醫,但也知道瘟疫致死率極高,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她擔心問道:


    “那,那會否全城暴發,致使瘟病蔓延殃及中原。”


    “暫時還不好說,不過並非無藥可救,短則三兩日,多則四五日必有藥出。此病沾染之後七至十七日內病發,為夫會盡快研製秘藥以防萬一。”


    “那廣信怎辦,兄長剛走沒幾日,要不我即刻派人去告知與他,也好有個準備。”


    “不行,現在誰也不能出城。”


    天花以飛沫和直接接觸傳染,間接接觸感染率因人而異,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當下醫療技術普遍落後,死亡率隻高不低。


    禦客總堂將信一路從徐國經由誌國傳入鹹國,其馬匹和人員都可能沾染有天花病毒,所經之處無不沾染,信上更是很難排除沒有沾染感染量級的病毒。


    詳細吩咐薑蓉,百裏燕繞開諸女子,先去洗手池洗淨了雙手,後奔書房而去,進去後便將門閂反插。


    薑蓉將各房召集至無人處,其得百裏燕囑咐,並未說是瘟病,遂是招來各房夫人連聲詢問:


    “家裏好端端為什麽要搬出去呀。”


    唐桃先是問道,肖春玉扯了扯她,向後拉了兩把說:


    “有話好好說,沒大沒小的,看這些年看把你養的,還不退下。”


    “哦……”


    唐桃識相退後半步,肖春玉又問:


    “姐姐,侯爺讓你我與孩子都搬出去了,誰來伺候啊。”


    這時周空也問:


    “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瞞著我們。”


    “是啊蓉姐,這動靜鬧得可有些大呀,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都被掃地出門了呢。”


    喬馫兒掩嘴笑著說道,其他女子跟著起哄,薑蓉卻是如何也笑不出來:


    “燕子說搬即刻就搬,不要再問了。還有,各房的孩子明天就不用上學堂了,馫兒妹妹,蕭兒妹妹明日也不用去百貨堂,都在別院等候燕子的消息,都散了吧。”


    在薑蓉催促下,眾女子先後散去,隻喬郡主與周空徑自留在原地,喬馫兒先問:


    “蓉姐姐,倒底出了何事,你倒是說呀。”


    “若沒什麽大事,他如此怪異舉動實在說不過去。”周空狐疑看著薑蓉,那刨根問底的病又再次發作。


    薑蓉果斷拿出正室夫人的做派,沉下臉來:


    “燕子不讓說,你們也別問了。再有,不得打擾燕子。馫兒妹妹也最好莫要知會娘家,這也是為軒亭侯府著想。”


    “呦,什麽大事還不能跟娘家說呀。”喬馫兒轉著眼珠,以她的聰明腦瓜子,著實想不出什麽天大的災禍不能告訴娘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國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督金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督金衛並收藏帝國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