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之人沒有意識形態和政治製度兩個概念,絕大多數人更沒有製度的優劣長短的認知。社會的進場必然是部落製被奴隸製所取代,奴隸製被君主製取代,地理條件允許下,多個文化相近的君主製多數情況下形成高度統一的中央集權製。


    衛國是非常徹底的奴隸製貴族製,甚至說現在還在大開曆史倒車,各地貴族與衛王三個兄弟各自皆有各自的地盤勢力,近乎於同時存在部落製度、奴隸製與君主製,說的好聽一些是藩王割據,隻名義上實現了國家的統一。


    此番衛國北伐,既是內部的經濟原因,亦是衛王發動的軍事清洗,以消耗各地權貴的兵力,而謀求再次權利的統一。


    衛國隻是表麵上看起來強大,其深深層次的原因仍是內政矛盾的無法調和,進而促使經濟激進政策,當經濟激進政策流產,勢必迴到政治矛盾的老路上。


    為避免內部矛盾持續擴大化,衛王隻有轉移國內矛盾焦點,宣泄貴族實力。


    然其在國內問題尚未解決的情況下,利用其軍事優勢發動一場戰爭,注定是一場賭博,即便能取得最終的勝利,其內部的政治割裂未必被消除,如若僥幸統一中原,結果依然還是分封的老路。


    百裏燕甚至相信,衛國已被輕易的入主中原的勝利衝昏了頭腦蒙蔽了雙眼,衛王發動戰爭之前不排除向權貴發了宏天大願,誓言要一統中原橫掃寰宇,給貴族以分封和土地好處,寄希望籍此凝聚國內力量。


    但退一步說,如果敗了,衛國的下場不會比黑巾叛軍好太多。


    晉國對衛國的認知僅僅停留在表麵實力國力的對比,對深層次的社會變革反應遲鈍,甚至毫無建樹,更別說認知有限的當下,如何能透過表麵迷霧看清曆史大勢。


    這些個道理,百裏燕自是不會透露分毫半點,他隻要給西寰以不屑的態度,便是足夠了。


    想來西寰定是要鹹國出兵,如今聽他如此不屑一顧,西寰要麽認為是虛張聲勢,要麽是真假個半,斷然想不到百裏燕所言為真,卻又按兵不動無所作為是在積蓄雄厚實力。


    見百裏燕極為自信,西寰不禁產生錯覺,她並不認為百裏燕會當她麵說真話,至少不會全是真話。然觀其胸有成竹之色,西寰疑竇重生。


    “怪了,百裏燕素來不會這般慷慨陳詞,今天怎判若兩人如此健談,真難道是剛才一筆交易令他利令智昏了不成?”


    西寰暗忖之際,臉上毫無起伏,她明說道:


    “衛軍戰力兇悍,天下皆知,永興侯此言不免令本宮擔憂日後輕敵呀。”


    百裏燕故作吃驚,反問道:


    “輕敵?敵何在呀。”


    西寰聞訊眼前一暈,說了半天,百裏燕莫不是不知道唇亡齒寒衛國東侵。她忙道:


    “永興侯難道還看不出衛國擊敗長孫之後東侵犯鹹之意?”


    “哦……原來公主殿下是擔心衛國東進。”


    百裏燕此言輕描淡寫,頓讓西寰感覺輕佻,頗有些惱意,她道:


    “長孫與鹹國唇齒相依相互為鄰,長孫若敗,衛國東進之路暢通無阻,屆時鹹國必成衛國刀下魚肉,永興侯難道看不出其中利害。”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衛國與我交好多年,其來攻我毫無道理。況且說,衛國日後其必自亂,其有何力再來攻我。”


    “永興侯怎知道衛國日後必亂。”西寰追問,她是頭一次聽說還有“坐以待,對手斃”的笑話。


    見西寰起怒意,百裏燕依舊十分淡定的喝了口茶,慢條斯理說:


    “非是本侯知道,而是事實如此,是乃世人不見不知其奧妙,故而以為本侯癡人說夢。實則衛國敗局已定,我鹹國緣何要乘人之危呢。何不做個人情,也好修個好人緣。”


    “嗬嗬……”西寰一聲冷笑,接著又說:“永興侯見解果然讓本宮大開眼界。如此說,父王也是如此所想?”


    “大王如何想非是臣子所能揣度,但如若大王決意要戰,本侯也絕不推辭。”


    百裏燕的意思十分清楚,他不想開啟戰端,如果鹹王決意要打,他也不會阻攔。這個精神意思西寰是領會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鹹王現在隻聽百裏燕的戰略決策,百裏燕說不打,鹹王哪裏能動兵。


    西寰心頭不由火冒冒的,百裏燕無非是想告訴她,其不想與衛國開戰,讓她將籌碼自己亮出來,如此一來便是上了百裏燕的惡當,於是歧國的籌碼就很難用了,貿然亮出底牌,押上歧國籌碼,便是羊入虎口,被百裏燕吃個精光,十分之被動。


    想到此處,西寰隻好放棄歧國選項,再言其他:


    “看來永興侯是毫不擔心呐。”


    “嗬嗬,有晉國與長孫為伴,本侯有何好擔心的。”


    “那永興侯不擔心惹惱我兄長,招來報複嗎?”


    西寰語帶威脅,百裏燕剛端起茶盞便有放迴桌上,臉色頓時嚴峻起來:


    “要鹹國出兵也好,總得有好處不是嗎,先把江東東郡還予我王,我國便考慮發兵,絕不耽擱。”


    “你!”西寰氣結,險些失態毀了她的精致妝容。強壓心頭的不快,西寰壓低了語氣說:“永興侯果然用心良苦啊,身為歧國人,卻替鹹王如此殫精竭慮,本宮真該另眼相看。”


    西寰態度鬆動,本不打算再提歧國,百裏燕提及江東東郡,無形中亮出了底線。


    她接著說:


    “江東東郡乃是當年鹹國作為聘禮讓予我父王,此事既已成定局,永興侯又何必耿耿於懷呢,不如你我換個地方吧。”


    “哦,換個地方,晉國還能將其他地方讓予我鹹國?”


    “哼。”西寰一聲怒哼,側目撇了眼百裏燕,口氣陡然嚴厲起來:“永興侯是岐人,難道就不想替歧國收複當年被衛國占去的土地嗎。”


    “殿下方才也說了,鹹國讓出江東東郡已成定局,晉國不給,本侯食鹹王俸祿,去操歧國與衛國的心做什麽,豈不是自找沒趣嗎。”


    “永興侯不必與本宮拐彎抹角,從去年開始,鹹國對歧國進口陡然增加數倍,更有大量精良軍械賣與鹹國,若無你永興侯授意,緣何過去十數年間平淡無奇,非得去年異軍突起,可見永興侯還是心係歧國。”


    “生意而已,難道要本侯放著大把的金錢不賺,眼看著流走,這就對鹹國有利?”


    “如何狡辯是你永興侯的事,但本宮建議燕公子最好與本宮做下這筆交易。隻要鹹國出兵,我北軍便為歧國收複衛國所侵占歧國之所有土地。而且鹹國在中原也能獲得衛國在中原的土地,如此豈不是兩全之美。”


    “殿下既說到歧國,本侯要提醒太子妃殿下兩件事。其一本,侯是岐人不假,但本侯為鹹國效力,娶鹹國女子,生鹹國兒女,從此便是鹹人。


    其二,本侯為我王效力,一切唯鹹國利益為重,歧國遠隔萬裏之遙鞭長莫及,本侯為歧國牟利,岐王至多嘴上恭維一番,其心絕不會感激。退一步說,歧國多一塊肉少一塊肉,是多在鹹國身上了,還是少在了鹹國身上,如此有意義嗎。”


    “嗬嗬……”西寰一聲怪笑,聽不出是怒是喜,隻叫人覺得是在瘋笑。下刻笑聲戛然而止,西寰咬牙切齒道:“好,好一個大忠臣,鹹王果然沒看錯!”


    百裏燕毫不避諱,抬手行禮表示感謝:


    “多謝太子妃殿下謬讚,本侯虧領了。”


    西寰聞訊不禁臉頰抽搐,目光陰惻惻的掃過百裏燕那讓她厭惡的嘴臉說:


    “永興侯如此忠心,本宮不得不佩服,想來永興侯今日能忠於父王,來日必能忠於太子。但本宮還是放心不下燕公子那顆岐人的心,故而本宮思釀多時,鑒於本宮的拓兒冠禮在即,本宮想替他尋一佳人做伴。


    然看來看去,這陔陵城中能配得上拓兒的,怎麽看也隻有永興侯家千斤賢淑溫良美貌不凡,不如你我也結個親家如何?”


    西寰似是在征求百裏燕的意見,實則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百裏燕臉色陡然沉下臉色,攥著右拳關節哢哢作響,他道:


    “拓公子乃太子長子,日後的儲君,鹹國儲君曆代皆以鹽梟女子為原配正室,本侯焉敢取而代之,還是說太子妃殿下想陷本侯於不仁不義,將我置於鹽梟們的攻訐之下。若是隻配個側妃,太子妃殿下且就免了吧,本侯的千金配不上。”


    “永興侯這麽說,本宮也不強人所難。既然拓兒生來無緣,永興侯何不考慮考慮本宮的平兒呢。”


    “按說太子妃殿下說媒本侯是不該拒絕的,不過呢……”


    百裏燕言語到此不再多說,西寰毒辣的目光冷峻看去,下刻逼問道:


    “不過何事。”


    “太子如今膝下隻生二子皆太子妃所生,其他妃嬪皆未見得胎,本侯以為太子妃氣數太旺,折煞了其他女子。故本侯擔心自家千金若得太子妃殿下庇佑,恐怕子嗣難旺,還請太子妃另尋佳人吧。”


    西寰聞訊臉上一陣火燒,氣的牙根直癢,恨能當場將百裏燕千刀萬剮剁成肉泥。她果斷撕掉偽裝,厲聲道:


    “鹵侯能娶你百裏燕之女,何故對本宮推三阻四,這是何道理。難不成本宮的兒子還不如鹵侯貴重嗎。”


    百裏燕故作無辜,接話說:


    “太子妃言重了,本侯絕無此意。而實不想因太子妃殿下氣數太旺,而令本侯千金淪為不會下蛋的母雞,害了殿下公子,故而……”


    不等言盡,西寰一掌敲在案上怒不可遏:


    “你敢,你怎敢如此放肆……”


    西寰氣得發抖,再看百裏燕皮笑肉不笑的嘴臉,幾乎氣的眼前拉黑。


    強忍著心頭怒火,西寰厲聲說道:


    “百裏燕,親家不做,你非得與本宮過去是嗎。”


    百裏燕立身而起抬手行禮欲走:


    “太子妃殿下請息怒,恕本侯明日不能奉陪了。”


    “你,你滾!”


    西寰橫手一指,惡毒之色躍然臉上。百裏燕灑脫的撩起下擺,負手在後闊步而去,頭也不迴的瀟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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