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侯”的權勢完全可用權傾朝野形容,百裏燕控製了幾乎所有最賺錢的行業和技術資源,鹵侯、軒亭控製了半數民用化工和金融產業,趙遜、盧皋立場鮮明,權利幾乎覆蓋每個角落,鹹王除了軍權,財權、政權早已旁落,鹹王心知肚明,但他卻很豁達,知道以血緣關係拉攏主要勢力,將軍權拿在手中,以保持所有權利都忠於他。


    但太子不一樣,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登基後即便不能改變既有的內閣局麵,也不可能心甘情願接受既有內閣體製的束縛,時常日久必改權柄,成立自己的小內閣,繞過中樞內閣行駛王權,甚至不排除讓現在的內閣成為擺設,將內閣決斷權利以朝議的名義公議,這就會非常麻煩。


    當下的內閣製是黑巾叛亂之初,鹹王為縮短決策過程的臨時舉措,因事倍功半屢見成效,此後成為了常態,但不是定例。也很少有君主不經外朝同意而直接由內閣專斷,因此內閣的決意多數情況下仍需要外朝公議。


    百裏燕不擔心內朝出現問題,而更擔心外朝。


    慶忝君、昭陽君以及眾多封爵均不在野,太子若將其引入外朝,日後虛立內閣,重用外朝公議,結果隻能是誰嗓門大誰放屁響,稍不留神便被太子有機可趁。


    然要推動君主內閣製,鹹王非常清楚太子無能,最終可能淪為幕府製,國家權利落入外戚手中,鹹王絕不會同意,於是當下已是進退兩難。


    經濟改革已經成功,教育改革尚未向政治體製反哺,促使政治改革,而現實政治的壓迫已經沒有機會繼續拖延政治改革,所以最終結果隻能是正在深刻調整的生產力,無法調和新老生產關係的銜接,引發權利爭奪,乃至內戰。


    太子黨人要攫取政治改革的成果,收割既有的紅利,百裏燕為首的三侯要做大現在的蛋糕普惠更多人口,同時守住既有的成果。之前是他百裏燕革人家的命,現在終於輪到複辟勢力革他的命。


    縱然清楚知道變革必然伴隨起伏跌宕的腥風血雨,當這一刻真正落到他自己頭上時,其中的五味雜陳,也隻有他一人知道。


    賽馬進行了五輪,終場時魏琦算出了五場的全部收益:


    “侯爺,一共贏了三十五貫錢呢。”


    周空聞訊吃了一驚:


    “怎會怎麽多,莫不是你五場都押對了!”


    “沒有。”魏琦搶答道,接著又說:“一共隻押對了一場,十注,三點五倍賠率,其他的都是也說不準,總之侯爺的章法挺奇怪,好像每一場押了好幾匹馬,每一次都能賺一些。”


    周空想不明白百裏燕究竟如何操弄的賭票,遂是追問:


    “你倒底怎麽弄得,每場押那麽多馬做什麽?”


    “嗬嗬……此乃秘密,說破了可就沒意思了。”


    周空臉色一正,嚴肅問道:


    “莫不是你讓人做了手腳!”


    “怎麽可能,為了幾十貫錢,為夫犯得著作弊嗎。”


    “那你說,怎麽弄得。”


    說起來賭馬其實有些訣竅,賭馬的規則看起來是公平的,其實是不公平的,如果騎手背後金主見之間沒有串聯,競相發揮自己的水平,就存在馬匹獲勝概率。


    理論上金主會選購能夠淘到的最好馬匹,畢竟他們也是有利可圖的,自然不會自己坑了自己。因此在指定了馬種後,理論上同一等級的馬匹實力懸殊不是很大,剩下就看騎手的臨場發揮和馬匹的狀態潛力。


    此外決定馬匹性能的還有氣候、健康、傷情、飼料差異和心情、性格等等,由於以上環節因人而異,因此所有的馬匹即便性能大致相當,其實是不一樣的,所以注定每一匹馬有其自己的獨特運動生理曲線,最終反應到賽場上形成馬匹的成績概率。


    成績概率一旦形成並予以保持,相對短的時間內波動不會太大,因此隻需要選取每場馬賽勝率最高的四匹或是五匹馬下注。


    基於現行比賽規則,隻需計算出每一匹馬的獲勝概率,下以不同的賭注倍數和名次,基本上可以保證不虧,剩下能賺到少的全靠人品。


    當然,前提是沒有人為幹擾因素和極端意外情況發生,這種賭馬押注法可以屢試不爽。


    黃昏時,王眷城中一家兩層的繁華酒樓,昭陽君胡埃坐等在雅間內,不久後米克姍姍來遲。


    “賢弟怎麽才來,那姓魏的可聽清楚了嗎。”


    那胡埃焦急問道,米克卻是有些怒意:


    “甭提了,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才知道上了那賊人的當。”


    胡埃聽著不對,忙問道:


    “上當,上什麽當,鎮軍的大將軍還能有假。”


    “此賊膽大包天,我命人打聽詳細,鎮軍之中根本就無姓魏的大將軍。”


    胡埃聞訊大吃一驚:


    “什麽啊,沒有姓魏的大將軍。可那塊令符不像是假的,他不要命了嗎。”


    “哼。”米克怒哼一聲,一腿踩在圓凳上說:“那令符兄長見過還是我見過,這世道騙子無數,誰知道不是一夥騙子。”


    “這不會吧,我命人盯著那一行人,最終住進了黃徹的別館,而且隨行除了八人,還有十來人,騎的都是比人還高一個多頭的駿馬,定是天下寶馬千裏躍無疑。”


    聽到這裏,米克瞳孔一縮,臉色頓時狐疑起來:


    “兄長的人沒看錯吧,一匹千裏躍尚且難得,哪可能主仆二十多人都騎千裏躍。”


    “肯定沒錯,若是其他馬匹興許能看錯,那馬背分明比人還高一個頭,馬蹄碩如頭顱,除了千裏躍還能是什麽馬。而且能住黃徹別館都不簡單,若是膽大包天的騙賊,黃徹如何敢容。”


    “嘶……如此說,這夥人還有來頭,可我怎聽他的口音不似陔陵口音呢,而且為什麽要故弄玄虛呢?”


    別看這為米克好吃懶做給人以人畜無害的外表,但琢磨其心思來,其實比昭陽君強的多。思索了片刻,米克眼前一亮:


    “黃徹那老家夥自恃有永興侯撐腰,在王眷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暗地裏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以我之見,不如明天整他一迴,看看這行人等倒底是何來頭。”


    “黃徹可不是惹的,其早年便是水匪,後來又是叛軍,歸附之後也十分霸道,把他惹毛了,怕是不用永興侯出麵,那些個叛將和歸附軍就得夠咱們受的,我看還是算的吧。”


    “怎麽,兄長怕了不成。黃徹盤踞王眷多年,好處全給他占了。眼看太子就要登基,變天的時候到了,黃徹的好日子早晚要到頭,你我今日不出頭,來日便是被他人出頭。更何況黃徹一個泥腿子,有什麽可怕的。”


    “話雖如此,若是萬一招惹了永興侯……”胡埃話到此處,隱約想到起些什麽,話鋒一轉說道:“賢弟不說我倒是想起來,那姓魏的背後有個婦人,左臉上有疤奇醜無比。我聽說永興侯的八夫人不臉上也有疤,難不成他們是永興侯!”


    “絕不可能。”米克否定道,接著又說道:“百裏燕忙於政務,一年也不知來幾次王眷城,哪有時間花費半日空閑賭馬。他若是百裏燕,何不以真身示人。”


    “可那婦人臉上的兇悍不是假的。”


    “我怎聽說百裏燕的八夫人是右臉有疤,而且那人自稱姓魏,大丈夫豈有改姓的道理。”


    米克說的頭頭是道,其實也不錯,大丈夫是沒有改姓的道理。但米克多半不知道百裏燕此前曾用過“魏賢”這個化名行走江湖,最後一次出現“魏賢”這個名字,已經是十八年前南征的冬天,至此之後百裏燕再未用過“魏賢”這個名字,所以百裏燕確實也姓魏。


    當年米克、胡埃兩人剛學走路,哪裏能知道這些。


    至於周空臉上的疤生在左邊還是右邊,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相對於周空本人而言,這道疤是在左臉上的。但相對於看得人而言,這道疤是相對於在右側的。


    所以長右邊長右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關鍵的幾個信息這兩位公子都掌握了,但是政治的敏感性不免差的太多。


    翌日,百裏燕、周空夫婦一早啟程,沿途街市已是一早開張,人潮如流往來頻密。不同陔陵、永興兩地取消宵禁多年,王眷半夜仍實行宵禁,時間比其他郡縣少一個半時辰,重點宵禁時間集中在子時四刻至醜時末刻之間的三個小時。


    王眷都城的性質注定當地治安要差得多,城內小偷竊賊的數量據不完全統計,是陔陵的三倍以上,夜間若不宵禁,這些個小偷竊賊便會更加猖獗,甚至因入室盜竊演變成入室搶劫,乃至最後殺人。


    如若將歹人作案時間框死在白天,偷盜不敢明目張膽,下手多極為小心,幾乎絕少因為白日闖引發命案。


    當然,誠心要作案,就是殺頭也擋不住,但畢竟宵禁的威懾還是有的。


    因為夜間淩晨的宵禁,王眷城中不能二十四小時營業,當地的商戶和小販隔夜打烊之後,第二日都得趕早,天色剛剛方亮,路上的行人要比陔陵城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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