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期間還有一事令諸侯備受矚目,天子病了,而且病得不輕,許是要變天了,鹹王召集內閣商議天子駕崩後派誰吊喪。


    按說天子駕崩,諸侯吊唁是常態,一般都要派出內閣重臣,甚至太子前往梁國吊唁。


    然當下局勢詭譎,鹹王年事已高,隨時也可能去見列祖列宗,派遣太子出使梁國,一來一去少則三月多則半年,萬一國內有個閃失,繼位很是問題,西寰顯然也不想這個當口自己被架空。


    剩下能去的內閣隻有從太尉、外執使、司馬與大司農或治粟內史中出。太尉張雋養病多年,肯定是不能去的。外交還指望諾一言獨當一麵,也脫不開身。而趙遜年事已高,近來身體每況愈下,顯然也不行。


    至於高勳與盧皋,高勳是長史,勉強夠格,但還不夠高,否則得提丞相,鹹王又無拜相的打算,盧皋更不夠格,於是能去的隻有百裏燕。


    然百裏燕比所有人都忙,哪裏還能飄忽在外三月半年,鹹王最終也不同意。


    此事商議後遲遲不見天子咽氣的消息,遂又不了了之,一直沒有下文,於是就此石沉大海。


    正月剛過,北地相繼入春,又是一年春耕開始,各地去年上馬的工程項目有序推進,今年年初第二波項目陸續動工,全國進入大興土木時代。


    二月中旬,姬豐攜能工巧匠博學廣識者數百人,經由長孫抵達陔陵,這件事本不值得引起什麽關注,姬豐此來是為最終簽訂合約交付定金而來,但姬豐途徑的路線很值得深思。


    衛國攻打長孫選在了長孫西南邊境,距離鹹國邊境兩千裏地,距離梁國卻不到一千裏,姬豐此來經由長孫西南以北,因此距離戰區並不遠。


    百裏燕藉此判斷,若非戰區極為安全,姬豐焉能經過那裏,甚至姬豐親臨了前線觀戰摸清了底細。


    姬豐再度出使帶來了滿滿的誠意,不僅滿載金銀而來,還帶來了天子親筆詔書,正式承認鹹國“留足舍缺”,作為迴敬,百裏燕破例開放梁國能工巧匠進入永興參觀,並安排砡工派大師陪同介紹。


    時間到了二月下旬,前線戰事陸續有了些有鼻子有眼的消息,衛國在去年十一月底十二月中上旬吃了大敗仗,一直到一月才緩過勁來,再次發動攻勢。


    得知這個消息,要說不吃驚,所有人都不意外,畢竟事發三月有餘,始終沒有傳出長孫大敗的消息,已經說明長孫是頂住了衛國第一波攻勢。但要說吃驚,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衛國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誌國未必是其對手,素來步軍羸弱的長孫軍若,非依仗其水軍依托江河阻擋,正麵交戰毫無勝算,更何況衛國有白磷。


    然而恰恰是衛國全麵碾壓的軍事實力麵前,長孫國不敗反勝一盤,其中的緣由不免耐人尋味。


    百裏燕並不相信病貓一夜能變虎,他更懷疑長孫軍得到了某種“鎮國神器”,全盤打亂了衛國計劃。遂著手求助於禦客,盡速調查其中端倪。


    時間到了三月上旬,陸續傳來兩條模糊情報。


    一是衛國在緩勁後反撲得手,長孫丟了半個郡,緊接著第二條是去年十二月間衛國與長孫五十七萬人野戰於貝霖,衛國僅戰鬥一日,傷亡逾十萬人,潰不成軍。


    要說冷兵器廝殺,怎麽也不能一天傷亡十萬人,哪怕是驅趕十萬頭豬,也不能被傷亡十萬人。


    即便投入了熱兵器,也不至於一天傷亡十萬人,這等慘烈激戰非得是用上了機槍大炮甚至核武器。


    “怎會有如此之大傷亡,消息是否是搞錯了!”


    百裏燕懷疑的詢問來人,那禦客卻十分肯定:


    “不會錯,門主遍查了衛人與糧草與長孫軍,去年十二月一役後,長孫軍中多出一萬兩千餘人的衛軍俘人,衛軍少了近六萬人口糧的消耗,如此算來,衛軍戰死四萬七八千人,被俘一萬兩千餘人,傷四萬餘人,傷亡十萬人是不會錯的。”


    “那長孫一戰損失了多少兵馬?”


    “不足三千吧,由於衛國是一觸即潰,因此此戰衛國是被長孫追殺的,故而長孫傷亡並不大。”


    來人飛快說道,百裏燕不禁匪夷所思,衛國哪是會一觸即潰的軍隊,應該反過來才對。思索了片刻,他又問道:


    “既然是長孫一戰取勝,那消息為何一直傳不出來?”


    “長孫雖獲勝,但後來被衛國奪迴了戰場,故而長孫並不知衛國傷亡詳情。既未獲取首級,亦無法記功,多半是不會對外張揚的。而此一戰衛國傷亡甚慘,一直嚴密封鎖消息,故不為外界所知。”


    “原來如此,那可知到是何原因令衛國大敗,又是何原因衛國能在二月間反撲得手?”


    “據說是長孫使用了霸王炮與火流飛兩種從未見過的兵器,十分之厲害。”


    “嘶……霸王炮與火流飛?”百裏燕心念電轉,一想準是沒錯了,要說長孫能擊敗衛國,隻能是拿出了什麽威力驚人的新式武器,而且是比白磷更為實用的兵器。想到此處,他忙又問:“可知此二物長何模樣。”


    “這倒是不清楚,但聽說霸王炮是一口斜著的大銅缸,裏麵裝有用布包裹的大球,足有兩尺左右。火流飛近似一個筒子,頭部帶有錐刺,架於半扇打通的毛竹上,點火後能飛三百步刺中人體亦或紮入地麵後自行炸開,威力極大,但凡被此二無擊中者,無不是血肉橫飛七竅流血暴死,極為慘烈。”


    聞訊到此,百裏燕腦海隱隱勾勒出兩種武器輪廓,猛然間一手拍在桌案上恍然大悟:


    “明白了,我說衛國怎能敗得如此輕易徹底,原來是它!”


    “是什麽!”一旁周空忙問,想不出到底是何種兵器能造成一天十萬人的傷亡。


    百裏燕定了定神邊想邊說:


    “要說能有此種威力武器倒不是沒有,放在當下倒也是威力巨大的兵器。”


    禦客說到一口直徑兩尺還多的銅缸時,百裏燕曾想到會是某種口徑巨大,而炮身粗短的臼炮,但諸侯均不能製造空心裝藥彈丸,因而並不存在製造榴霰彈或破片彈的可能。


    倘若要實現發射裝藥彈丸,卻並非沒有可能,可以采用其他技術路徑,禦客所言的布球正是關鍵所在。


    長孫國所謂的霸王炮,應該正是某種“沒良心炮”,依靠發射炸藥包硬殺傷或是軟殺傷人員。


    由於固有的缺陷,沒良心炮射程大多在一百至一百五十步,長孫國以銅鑄成大口徑銅缸,膛壓要比汽油桶高得多,用以發射球狀炸藥包,射程或許能遠的多,但也有限,能有兩百至兩百五十步已是一個極限。


    然兩軍結陣交戰,雙方第一排兵士相麵距離通常不會超過五十步,這個距離正好是輕弓夠著的範圍,同時又在強弓的覆蓋之內,如若長孫軍首戰布置密集沒良心炮,以當下密集結陣的傳統戰術,無不是人擠人,人挨著人。


    沒良心炮密集炮擊之下,射程三百米之內將寸草不生,衛軍一觸即潰,長孫軍趁勢掩殺在後,追著衛軍殺,不傷亡慘重才叫見鬼,弄的不好衛國正是吃了沒良心炮的虧。


    至於流飛火,多半是某種依靠黑火藥催動的大一號竄天猴,說是火箭彈還有些勉強,鑒於黑火藥的動能有限,此種流飛火的彈頭裝藥有限,充其量是用於錦上添花的兵器,實用性不會高。


    “我說呢,長孫國緣何如此泰然,原來是有了厲害兵器。”想透這一層,百裏燕又問來人:“如此說來,衛國二月間攻下長孫半郡,應該是仿造出了霸王炮,亦或是避其鋒芒另辟蹊徑,尋到了其弱點?”


    “是的,衛軍確實正在積極仿製霸王炮,但尚未成功。此番大勝,是趁大雨強襲,一舉擊穿了長孫防線突入後方,由此令長孫軍霸王炮無用之地。”


    “哼,打下的戰場還能被敵手逐出來,窩囊廢還是窩囊廢。此番有勞閣下送來消息,還請在我府上暫歇幾日,再做趕路也不遲。”


    “不敢,在下公務在身不宜久留,若無他事,在下暫且告退了。”


    “嗯,魏琦,好生送來人離府。”


    “諾!”


    待魏琦將來人送走,周空迫不及待問道:


    “長孫軍倒底用了何種兵器如此厲害,你倒是說呀。”


    “說出來其實也沒什麽稀奇,就是將炸藥包裝進了一口兩尺許的大缸內,當作炮用,然後發射出去,落在密集戰陣之間,一個炸開少則傷亡十數人,多則幾十人。”


    “哈啊!”周空大吃一驚,忙又說:“這不是等著找死嗎。”


    “是啊,戰陣人員密集,如此而為,確實無異於尋死,衛國主動與長孫主力決戰,不備之下難免無法招架。不過想要一招鮮打遍天,長孫終究是太弱了,待衛國同樣造出霸王炮,長孫軍的末日恐怕就不遠了。”


    “夫君既知其中玄機,為何不令永興城仿造用以己用。”


    “夫人說的不錯,本侯確有此意。霸王炮雖然簡陋,但用在眼下,無論攻城還是野戰,效果均佳,長孫開此先例,各國當競相效法,我軍若不裝備必受製於人,此事確實要抓緊去辦,晚了要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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