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鹹王心情大好,每日起的都是及早,密探蔣浩匆匆進殿來報:


    “大王,出事了……”


    鹹王示意梳頭的宮女退下,散亂著發髻起身問道:


    “出了何事?”


    “昨晚長孫使臣及其隨行護兵被不明黑衣蒙麵人給打了。”


    “打了?嘶……”鹹王頭皮一麻,忙又問:“出人命了嗎。”


    “這倒沒有,不過長孫使臣被打掉了兩粒門牙,現在正癱在館驛。”


    “寡人不是已讓永興侯督辦此事了嗎,怎還能讓衛國賊人如此猖狂!”


    “大王,這事恐怕就是永興侯讓幹的。據鼎煬侯那邊的消息,永興侯早讓城府司馬府最近幾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長孫使臣被毆之事,準是永興侯讓幹的。”


    “他……哦……寡人明白了,他這是不嫌事大呀。去,速去一趟永興侯府,問問永興侯打算如何收場。”


    “諾!”


    約莫卯時初刻,天色剛亮,百裏燕起了大早用餐,魏琦伺候一旁,啃著饅頭喝著豆漿,邊吃邊說:


    “侯爺,蠻人的話好學嗎?”


    “怎麽,你想學金雪狄人說話。”


    “不是,屬下覺得分明是兩種人,怎麽就能知道對方說什麽呢。”


    “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如果是素未謀麵的兩種人,各說各話自然是聽不懂的。中原與金雪狄人交戰數百年,中原被其擄走人丁無數,我們也抓了他們俘虜,千百年來久而久之便能融會貫通,沒什麽奇怪的。”


    “那要是給弄錯了咋辦。”


    “也不是沒有,金雪狄人與中原人文化差異極大,他們的語言不如我中原語言之壯美,他們說的話很多時候其實並不能表達成中原文體,但中原文體卻能清晰表達出他們的意思,所以中原人要比他們聰明得多。”


    “哦……”


    魏琦應了一聲,其實還是似懂非懂。


    二人說話之際,有兵士來報:


    “侯爺,蔣總管到了。”


    “請他過來。”


    “諾。”


    收拾了早膳,百裏燕立身等在院中,他知道蔣浩此來定是為昨晚之事。


    “蔣總管一早來可是大王急召。”


    “永興侯,昨晚長孫使臣及其隨行護兵被毆於夜道之上,你可知道。”


    “哦……此事正是本侯所為,蔣總管是為此事而來?”


    蔣浩聞訊如同吃了黃蓮,臉色苦的宛若死了親娘:


    “永興侯,如此大事你怎能瞞著大王,這可是毆打他國使臣,傳揚出去讓大王如何向列國交代呀。”


    “嗨,你不說我不說,能有誰知曉。況且說半月間此等毆打恐嚇之事多如牛毛,誰幹的諸侯心裏都清楚得很。”


    “嘶……”蔣浩心頭一驚:“永興侯這是栽贓嫁禍?”


    “栽贓嫁禍談不上,順手添把火把,送衛國人上路。勞煩蔣總管迴複大王,在下今日要去長孫館驛探望,便不進宮去了。”


    “那好吧,在下告辭了。”


    打發走蔣浩,百裏燕將魏琦喚來:


    “侯爺有何吩咐?”


    “去將我那行醫的藥箱去來。”


    “諾。”


    長孫使臣被打斷兩顆門牙其實本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現代人打架鬥毆甭說兩顆門牙,就是一嘴牙都掉了也大有人在。


    然當,下人愛惜自己的身體好比愛惜黃金,被打掉兩粒門牙已經是奇恥大辱,長孫使臣定是要找鹹王討要公道,必須先去將其堵住,免得給鹹王找不痛快。


    驅馬趕到長孫館驛時,館驛外早已水泄不通,由於昨晚長孫國受害商賈,今天上門討要公道的也就特別多。當然,除了長孫國商賈,還有晉國的、誌國的、梁國的、鹹國的,隻不過長孫國是重點招唿的對象。


    館驛中人滿為患,鹹王聞訊長孫使臣被毆,一早先讓諾一言前來安撫。見百裏燕而至,諾一言忙上前說:


    “這些賊人太過猖獗了,一夜盡有數百人被毆,著實猖狂!”


    “是啊,就連長孫使臣也不放過,確實可惡。不知長孫使臣傷勢如何?”


    “都是皮外傷,倒是不致命,不過被打碎了兩粒門牙,心中怨憤不已,恐將遷怒於我王啊。”


    “本侯也正擔心此事,故而前來探望。這樣吧,本侯先去試試其口風。”


    言畢,百裏燕揣著藥箱去往長孫使臣住處,待到門外時被長孫護兵攔下:


    “來者何人!”


    “在下鹹國大司農,得知貴使不幸遭難前來探望,勞煩諸位代為通稟一聲。”


    “等著!”


    為首兵士口氣不快,想來定是為昨晚一眾弟兄被毆而心懷怨恨之意。


    少時片刻,那為首兵士從屋中出來:


    “大人有請,大司農請進。”


    “有勞幾位兄弟。”


    百裏燕故作客氣,揣著藥箱邁入屋中。穿過外堂與中廳,來到內堂,長孫使者坐於幾案前,嘴前捂著一塊帶血的白色棉布,臉上浮著幾塊挺大的淤青,遠看像極了參與鬥毆的暴徒,實際上是被別人給毆了。


    見長孫使臣柴湘,百裏燕抬手略施一禮:


    “今早聞訊柴大人昨夜遭逢歹人暗算,實乃我鹹國失職,本侯深感抱歉,特來自問候柴大人傷情。”說著,百裏燕放下藥箱,從中取出一個一百毫升的褐色玻璃藥瓶:“本侯略通醫術,此乃我鹹國上好的傷藥,柴大人不妨一試。”


    柴湘接過藥瓶看了兩眼,雖說他是一國使臣,但鹹國近些年玩出的花樣他卻也是眼花繚亂看不太透,但他很清楚,能裝進這種褐色玻璃瓶中的藥物都是好藥。


    忍著牙齦的疼痛,挪開捂在唇前的白布,柴湘沉聲說道:


    “有勞永興侯費心送來如此好藥。”


    “柴大人遇害,是我鹹國失職,若再推脫責任置之不理,實乃有失體統。”


    由於永興事變與黑巾之戰積下的恩怨,長孫與鹹國關係跌到了曆史的最低穀,柴湘對百裏燕的說辭並不滿意。


    “連日來,我國臣民屢遭暴徒襲擾,因此受傷者數以百計,你鹹國非但不嚴查宵小,反縱容此等惡賊襲擾本使,何等之猖獗,竟預謀在先,以漁網這等下作手段趁黑夜偷襲,簡直無恥頭頂。”


    “是是是,柴大人所言極是,此一夥賊人確實無恥頭頂,我鹹國定將其繩之以法,交由貴國處置。”百裏燕隨聲附和,他並不在意罵自己,而且此時想必柴湘想到更多的是衛國下的毒手。


    “哼,毆打我國臣民,侮辱本使,鹹王就想這麽算了嗎。”


    見柴湘已經上鉤,百裏燕故作姿態道:


    “那柴大人的意思是……”


    “此番蠻人前來通商,鹹國本為上邦,卻幾次三番橫生變故,而今順利交易,這也到罷了。現在明知陔陵惡賊橫行,卻不加製止,反令惡賊氣焰更甚,致使本使被褥,本使定要向鹹王討迴個公道,否則此事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個……”百裏燕故作難色,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柴大人蒙難,確係我鹹國不是,但就此令兩國兵戎相見,這未免兒戲了吧。”


    “哼,永興侯的意思是讓本使受此奇恥大辱就此忍氣吞聲不成!”柴湘質問道,臉上的不悅和怒色愈發濃重。


    “那柴大人想怎樣。”


    “本使要鹹王給個說法,說得過去也罷了,說不過去,此事沒玩。”


    “哦……本侯明了,就請柴大人在館驛靜心養病,本侯一定轉呈我王,定會給柴大人一個滿意的答複,那本侯告辭了。”


    抬手施一禮,百裏燕轉身退出。諾一言等候已久,見百裏燕出來,遂是上前來問:


    “永興侯,柴湘怎的說。”


    “他未與諾大人說起其他?”


    “隻說要見我王,未曾說起其他。怎麽,他還想借題發揮?”


    “嗯。”百裏燕點頭道,撚著短須接著又說:“柴湘要我王給個說法,本侯以為,他是想借機發難訛詐我國。”


    “此事內情誰人不知,分明是衛人所為,其未免太無恥了。”


    “即便是衛人所為,可沒人說破此事又有何用,更為關鍵在先眼下諸侯均不願得罪衛國,更加沒人敢說,這便給了柴湘以口實勒索。倘若不能滿足其心願,長孫國主雖不至於開啟戰端,但在北海之上找點麻煩就夠我國忙活半天。


    這樣吧,本侯再去其他館驛走訪一圈,諾大人先行返迴朝中,向大王稟報此事。”


    “那好吧,一切有勞大司馬。”


    柴湘之所以不當著諾一言的麵提出訛詐之詞,是因為諾一言不夠份量,不足以達到其目的,因此柴湘本打算去朝中大鬧一番,找點存在感。


    但現在百裏燕來了,這個份量已經不足以讓他有膽量去朝堂上大肆撒野,直截了當提出要求,又怕被百裏燕打臉,索性裏外暗示讓百裏燕自己掂量。尤其是外國使節被毆這件事本身,鹹國理虧在前,足以讓長孫名正言順的討伐鹹國。


    離開長孫館驛,百裏燕繼續前往其他諸侯館驛安撫情緒,此事足顯出“威名”二字的份量。諾一言主管外交,但其終歸隻是文官,隻靠嘴皮子說話,有的時候並不管用。關鍵時刻還需要能文能武的大員出麵,平抑不滿情緒。


    一夜間受害者眾多,衛國使節得知消息納悶兒許久不著四六,他未授意唆使打手攔截柴湘加以施暴,但現在有人這麽幹了,而且比他更甚,衛使隻以為另有人暗中與長孫不睦所為,卻是未曾想到是鹹國人自導自演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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