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豐一直想知道蒸汽機是怎麽來的,數台鏜床正在加工的大型箱體結構正是夢寐以求的答案。


    “我……我的天……還有這麽大的家夥!”姬豐吃驚道。


    “是啊,正在製造的是最新式最大的蒸汽機,再有半月就能下線。”


    “半個月,那生產如此一台需要多久。”


    “這就難說了,隻算加工需要七八天多天,如果算上模具、冶鐵、生產、組裝、調試,順利的話需要兩月,不順利需要八十天。”


    “要這麽久!”


    “那是當然,博源君以為都是本侯憑空變出來的!”


    最新生產的大型蒸汽機經過重新設計定型,結構更合理,做功提高了五個百分比,功率也更大,使用現代加工機生產,所有孔徑加工成型多半不需要兩天,但現在需要七八天左右,既是機床性能問題,也是刀具問題。


    首先,目前的鏜床最高轉速也就隻能開兩百多轉,不是不能再高,最高可以開到每分鍾八九百轉,而是高了也沒多大意義,因為刀片和刀杆受不了,進刀切削則完全手搖。


    盡管鏜孔不需要特殊刀片,使用工業鑽石加工內孔十分方便,不存在刀具材料的問題,但加工深孔所需的刀杆,以及活塞缸表麵的研磨,需在鏜床上一體加工完成,於是內孔的粗加工與精加工研磨耗費去更多時間。


    為更快的提高生產效率,百裏燕的辦法是分流產品,多培養鉗工、模具工,提高鑄造精度,盡可能減少鑄造餘量,通過前期的鉗工劃線,讓鉗工上銼刀、鑿子、鋸弓,預加工部分內孔,甚至體形較小的蒸汽機主要孔徑可以徒手完成粗加工,最後上鏜床精加工,以縮短生產時間。


    當然,如此可能會勞命傷財,但盡快擴張產能,犧牲人力也是值得的。


    由於參觀時間遠超預期,姬豐一行當日隻考察了鍛造、機加工兩大車間,盡管隻是永興城冰山一角,但當晚姬豐又是一宿沒睡,心裏的擔憂愈發深重。


    隨後兩日時間陸續參觀了造車、織機、軸承、量具、齒輪、裝配、刃具、兵器、研磨、彈簧、印刷、儀表等生產加工車間。


    其中軸承、量具、裝配三個部門歸屬一個工廠,因為這三個生產部門是當下精度要求最高的產品,尤其是量具的生產和製造,關乎所有機械生產領域。而軸承的加工及其製造裝配要求較高,至少當下而言,軸承的精度要求僅次於量具。


    除此之外熱處理、設計署、技術署、大學堂、圖書館以及西城與其他核心部門一概未予開放。即便開放,熱處理這等苦髒累的地方既不能產生直接經濟收益,也不能帶來國防需求,對姬豐這個外行人而言可有可無。


    但熱處理確實是要比所有部門更為核心的工藝部門,材料品質的好壞鍛造是其一,熱處理是核心。


    熱處理的種類工藝繁多,通過不同工藝的反複疊加組合,令材料達到符合要求的指標,因此熱處理的強弱是材料學最重要的門類,是現代加工企業賴以生存的命脈,作為慣例,向來不對外開放參觀。


    盡管姬豐等人完全是個外行,但秉持一如既往的慣例,不能開放的領域沒有任何例外。


    參觀進入第四天,段頌之等人繼續守口如瓶,該吹噓的極盡所能,不該說的隻字不提,除設計署、技術署、大學堂、圖書館,城東大小工坊與機構全部跑遍。


    百裏燕原本打算引姬豐等人去往學堂參觀,但姬豐興致勃勃,絲毫沒有前往學堂參觀的打算,可見其是何等忽視教育的發展。鑒於此,百裏燕遂不再打算多此一舉。


    不過當天下午,姬豐忽然提出要去西城:


    “永興侯,為何隻在東城,不去西城觀覽。”


    “西城都是冶鐵冶銅,沒什麽可看的。”


    “沒什麽可看的?”姬豐起疑,遂試探說道:“永興城產鐵五百萬斤,你鹹國不會藏著更大的秘密不敢示人吧。”


    “即便真有,與博源君似乎也沒關係吧。”


    姬豐臉頰老筋抽動,盡管臉色未變,但看得出他心裏的嫉妒和眼紅。下刻,姬豐故作姿態轉而言他:


    “是啊,永興侯之舉開曠古之先河,如若就此沉寂於鹹國,不能造福於天下萬民,未免太過可惜呀,永興侯以為呢?”


    “嗬嗬……博源君的意思本侯是聽出來了,但博源君不會是想白拿吧。”


    姬豐聞訊猛是一愣,眨巴著眼睛,乍覺得沒明白。在他的劇本裏,百裏燕總該掙紮反抗一下,然後再繼續談,突然單刀直入挑明話題,姬豐猛覺得太意外,未免太順利。


    不僅姬豐感覺突然,姬康同樣感到蹊蹺:


    “永興侯是何意?”


    “本侯什麽意思,博源君應該明白,還要本侯多說嗎。”


    姬豐猛生警惕,試探問道:


    “永興侯你究竟何意!”


    “何意!想當年本侯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呀,莫名其妙被博源君套取釀製秘方。而今博源君入我永興城,如果不扒拉走些東西,本侯才會覺得奇怪。難道不是嗎?”


    姬豐頓時麵紅耳赤臉漲通紅,仿佛是戳中他的痛處,一臉贅肉抽搐著咂嘴說道:


    “你既知道,本君實話與你明說,永興城的機器你鹹國給是不給。”


    “哼,終於露出嘴臉了。”百裏燕不屑道,接著又說:“段掌門,看到了吧,堂堂天子胞弟,竟也這般陰險,要我鹹國拱手白送,諸位以為這是何道理。”


    “嗬嗬……”段頌之等人卻是裝傻充愣,樂樂嗬嗬笑容滿麵,似乎與與他們毫無瓜葛。


    見此狀,姬豐臉色掛不住的沉了兩分:


    “永興侯,你我間還欠著一紙契約,你不會是想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行啊,不過送是不可能白送的,還是老規矩,你梁國掏錢,本侯生產後賣給你。至於錢嘛,八成以鹹國新幣交易,剩餘兩成以金銀支付,博源君意下如何?”


    “你此話當真!”姬豐咬定道。


    “諸位掌門在此,諸位可都做個見證。倒是博源君,一而再再而三出爾反爾,橫加訛詐,不覺得太過分嗎。”


    “彼此彼此。你鹹國籍此機器蒙蔽世人撈取巨額好處,也未見你永興侯臉紅過,本君為天子治下百姓謀福,難道還有錯嗎。”


    姬豐張嘴閉嘴為百姓謀福,說的何等冠冕堂皇振振有詞,不禁連百裏燕都替其感到羞愧。作為政客,但凡有利可圖,什麽不要臉的話都能講,足可見現在的天子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已經不擇手段。


    “競價之期將近,今日便到此為止,明日請離城。現在恕本侯不奉陪了。蔣傑、魏琦,我們走!”


    “諾!”


    百裏燕故作不悅之色,頭也不迴的摔人離去。


    姬豐神色古怪,自始自終覺得一切來的太容易,卻是想不出哪裏不對勁。


    “三叔,我怎覺得此事有古怪呀?”


    姬康擔心道,李懿接話說:


    “能有什麽古怪,舅舅向來一言九鼎,他說賣就一定能賣的。”


    “可……未免來的太容易呀!”


    姬康高度懷疑百裏燕動機,姬豐不置可否說道:


    “百裏燕素來不會吃虧,我琢磨著他說賣,價錢定然是不便宜。”說到此處,姬豐看向段頌之:“段掌門,天子曆來對貴派不薄,掌門可不能欺我呀。”


    “誒,本派世代蒙天子鴻恩,博源君就請放心吧。”


    段頌之嘴上說放心,心裏卻不是這麽想的。


    砡工派的機器保有規模並不大,並苦於財力有限,不能添置更多設備擴張產能。博源君此番開眼,勢必要大肆采購,砡工派因此將獲得額外訂單和利潤。


    賺錢的同時,規模化批量生產的成本進一步降低,效率顯著提升,中途加入己方的訂單,利於自己添置更多設備,產能越做越大。


    同樣打此主意的還有百裏燕,博源君必然不會甘心梁國被遠遠甩在身後,照搬現成模式是絕大多數工業化過程中必然現象。因此可預見的短期內,梁國將以鹹國為標準,置辦工業基地。


    僅此一項帶來的資金利潤足夠擴張一倍的加工設備,加之永興侯府和國庫不間斷撥款,進一步加速永興城設備擴容升級,待到數年後姬豐拿到全部訂貨設備,永興城加工能力將是現在的數倍。


    退一步而言,姬豐拿到設備能幹什麽,首先得培養技工,從零開始接受先進圖紙和加工技術,這需要時間,但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沒有先進教育資源和研發能力,更沒有科技趨勢的可預知性,差距至少三十年。


    其能做的隻有模仿,甚至還需要鹹國的訂單,沒有鹹國的技術資源輸出,梁國的工業不過是鹹國工業對外延伸的附庸罷了。


    離開砡工派出城路上,蔣傑邊走邊問:


    “侯爺,咱們這是去哪?”


    “去船塢,有些事情要交代。你的武備營新軍,還有八夫人的兵馬操訓的如何?”


    “因為沒有配發新式兵器,操練起來兵士難以理解,因此有些不適應。此外,新式火炮火炮射程太遠,普通望遠鏡觀察力已難以滿足距離測定,末將建議應盡快添置些炮兵觀察鏡。”


    “炮兵觀鏡我會盡快協調,當務之急你要先把新式操典練熟了,實在不行,向木工廠定製一些木槍代替步槍操練,此外刺殺術摸索的怎樣了。”


    “不太好辦。步槍不是長槍馬槊,說長不長,說短又比長劍長,末將抽調了槍術老卒摸索兩月,倒頭來仍不如傳統長刃槍和馬槊威力。”


    “那是當然的。新式步槍以遠距離射擊為主,拚刺為輔,拚不過長槍馬槊並不奇怪,但一定要以長槍馬槊為敵手,加強步槍拚刺。不要求戰之能勝,但也不能太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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