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日陔陵一直風平浪靜,鹹國的不作為讓各國加快了私下活動,外朝也不安分,每日上朝必提交易,似乎不做生意滿朝文武都不能活了一樣。


    但在五月初二這天下午,穆尼突然宣布競價交易,消息迅速在陔陵引發軒然大波。消息很快傳入宮中,傳到國政監:


    “永興侯,永興侯……”高勳邊走邊喊,匆忙來到百裏燕身前:“剛剛得金雪狄人消息,他們提出各國同時交易,誰價低誰得交易。而且先交易次等貨物,最後交易上等貴重貨物。”


    “還有這等事情!”百裏燕故作吃驚,接著又說:“消息確切嗎?”


    “確鑿萬分,是他們來人知會的外執府,多半其他諸侯也得到了消息。我方才粗略算了一下,若是競價交易,我鹹國可要虧大了呀!”


    “別慌別慌,諾大人呢?”


    “諾大人還在宮外與列國交涉,應該也知道了消息,此時多半正在趕迴宮中。”


    “那暫且先等等吧,等諾大人迴宮商議之後再做安排。”


    “也罷,若是大王得知消息,還不知道如何震怒。”言畢,高勳負手身後來迴踱步,邊踱邊說:“真沒想到金雪狄人會出此下策,這下可壞事了。各國競相壓價之下,我鹹國損失巨大,這可如何是好。”


    “高大人莫憂,眼下還不至於太壞。”


    百裏燕安慰道,高勳不解忙問:


    “大司農何出此言?”


    “高大人你想,穆尼向我鹹國通商,他豈能不顧及我鹹國臉麵。”


    “那又如何,他一個蠻人,豈會為了中原諸侯讓利。”


    “讓利是斷然不會的,但競價之法卻能打破眼下僵持局麵。而且他們不也說了嗎,先交易次等貨物,後交易上等貨物。我鹹國產量最大貨物當屬棉布,能與我鹹國競價者絕無。”


    “可棉布利少,綾羅綢緞才是換取金銀的大頭啊。”


    “國庫有官營織造坊,每年產量可觀,這些年積攢了不少庫存,價格與梁國不相上下,足以賺迴不少金銀。此外我鹹國所產諸多貨物盡數被我壟斷,金雪狄人隻能向國采買別無二家。”


    “這話是不錯,可太子那裏怎辦。鹹國的綢商人多數與太子較好,如此巨額交易競相壓價,綢商們斷無法與梁國爭利,最後分文不得,受損的還是我鹹國。”


    “但凡是沒有十全十美,有得必有失,退一步而言,競價之法打破了眼下僵局,令我鹹國不再如此被動,僅此一點,非是金銀所能換來。”


    “那綢商們怎辦,這些綢商無不是勳貴豪戶,與太子關係匪淺,若分文不得,豈不令太子顏麵掃地。”


    “競價之法乃金雪狄人所提,與太子何幹。況且買賣交易價低質優者得之,誰讓他們本錢高產量低。更何一匹綢利潤驚人,中間的利潤何其之多,他們隻需降下些價格同樣能將貨物賣出。”


    棉布從棉花變成棉紗、棉布、染色布層層道道工序並不比養蠶少。相比養蠶的工藝和原料都集中於本國,鹹國棉花半數以上仍需從誌國、晉國進口,中間被加過多到利潤和關稅,進口的價格並不便宜,需要最後平衡國內棉的價格,紡製成棉紗織布。


    就人工和生產周期,當下棉布的所需付出的單位人工和原料、物流成本與蠶絲相差不是很大,顯著成本差異在織機和養蠶的規模,棉布織機和紡紗機的效率確實要遠高於絲織品的織機。


    紡紗和織布環節各隻需要一人,而生絲變成熟絲過程的燒絲、紡絲線需要三人,一人下料,一人燒絲,一人紡絲。織造環節普通絲織物織機最少需要兩人,如是錦、緞等提花高級麵料,則需要四人至五人,而棉布織機不考慮特殊加寬門幅情況下,最多也就兩人。即便是改進後的織機,在實現完全機械機器紡織前,兩者效率之比的變化並不大。


    由於絲綢耗費人力是棉布的三至四倍,在生產力並不高的當下,絲綢的價格更高是合乎情理的。但棉花受產區路途和關稅多重影響,價格居高不下。


    鑒於要將三四千裏外誌國、晉國的棉花經由水路運往鹹國,運輸成本將大幅攀升,而船隻的大小直接決定了每次運輸的總量。於是棉花的進口價格又稀釋了絲綢的人力成本,因此棉布棉布的成本相對高得多。


    而絲織品的價格受蠶絲和織機產量製約,自然形成商品固有的稀缺特性,當絲織品的總數遠少於棉布時,價格往往是其的數十倍,錦、緞更是有高達百倍的差距。當然,錦、緞的生產工藝複雜周期更長效率也更低,更高的價格有其合理性。


    高昂的絲織品價格為不受官府控製的綢商提供了巨額利潤,而養蠶需要侵占更多的優質耕地用於種植桑樹,騰挪更多的人力養蠶紡絲,從事絲織品的生產活動,絲織品並不能帶來基本的必需品生產。在勞動力低下的農耕社會,大量生產絲織品意味著耕地的減少。


    鹹國的綢商控製了著大量絕好的土地,同時利用絲綢賺到的利潤積攢驚人的財富,巨額的財富既沒有充分參與市場經濟活動和產業投資,也沒有用於開荒種地,彌補種桑侵占耕地的農業損失,而是被囤積在家中伺機而動,當大量資本的聚集在權貴手中時,最終將形成以博取更高資本利潤的熱錢。


    而當下最大的利潤商品,莫過於權利。


    那些依附於太子的綢商和權貴,無不寄希望於太子登基後給予他們更多的經濟特權和利益份額,這就意味著綢商們更願意將錢投入政治運作。


    當不良資本以瓜分國家和百姓利益為目的展開資本逐利活動,最終將推翻現有一切持續好轉的製度和社會穩定,這顯然不是百裏燕想看到的結果。


    籍此競價的機會,嚴厲打擊綢商的氣焰,剝奪他們一夜暴富的機會,更有利於鹹國政局的長治久安,在太子登基之後,不會急速形成新的強大權貴集團。


    而今鹹王老邁,權利移交日趨緊迫,高勳處處為太子利益著想,是為日後輔佐太子奠定君臣關係,而不至於太子登基,大規模撤換舊臣雇用新人。


    但在百裏燕看來,未免有些操之過急。當下內閣權利穩定,除鼎煬侯外,太子做出任何有悖政權穩定的決意,均不會被內閣通過,要越過內閣發號施令,沒有財政和軍隊的支持,任何重大政治舉措均無法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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