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言重了,但凡是人皆有喜好厭惡,人若無欲則萬事不成。大王說太子好色,但臣也娶了八房夫人,論好色,臣也好色。”


    “誒……太子是太子,永興侯寡人還不知道嗎。自古美女配英雄,永興侯實至名歸無可厚非。但太子好色尤甚,寡人甚是擔憂啊。”


    “大王,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寡人恕愛卿無罪。”


    “臣以為,太子好色非是太子本性,一切因果源自西寰。西寰媚兒態嬌,嫁予太子之時太子方才十一二歲,後因晉國脅迫,太子年幼既單獨置太子府,由此長期沉迷西寰溫柔鄉中難以自拔,過不在太子而在西寰,請大王明鑒。”


    “愛卿所言寡人明白了,但愛卿可明白寡人的心意?”


    百裏燕沉默,他很清楚鹹王仍念念不忘廢立太子。見百裏燕不語,鹹王接著又說:


    “愛卿為何不言?”


    “迴大王,而今晉鹹兩國關係日緊,西寰在晉國勢力日盛,兩國漸成表裏互為連理,在衛國東侵日益加劇情況之下,誌國並不可靠,隨時有出賣我國可能。當此局麵,晉國關係尤為重要。故臣不主張顛覆現有局麵,實為鹹國長遠計。”


    “唉……”鹹王一息長歎,依在藤坐上失望而沮喪:“寡人累了,愛卿早日離宮吧。”


    “諾……”


    立身行禮,百裏燕緩緩退走。臨走之際鹹王又問:


    “愛卿真無此意?”


    百裏燕一驚,迴身忙道:


    “為江山社稷,為萬民福祉,臣不能視害而不見,恕臣無能為力。”


    “好吧……愛卿迴吧。”


    鹹王揮了揮手,坐在榻上凝視著燭火,之後不再多言。百裏燕小心退出,離開問學閣,心中無不同情鹹王。


    作為多子的家長,永遠想把最好的留給最喜愛的兒子,這無可厚非。但作為一國之君,個人的喜好並不能帶來政局的穩定和長治久安。


    廢立太子無法解決鹹國當下的困境,並將引發地緣政治格局的巨變,產生新的動蕩之源,打斷來之不易的戰略機遇。


    因為變換太子而改變已經形成的地緣格局和內部權利架構,政治成本太大,軍事風險太高,得不償失。


    離宮迴府已亥時六刻,府院寂靜無聲,隻有周空還等在中庭的前廳坐著。


    “這麽晚了,你怎麽不睡?”


    “這不是等你嗎,四夫人熬不住,又怕你不知道,隻好我在此等著。”


    “什麽事還得等到三根半夜,讓人傳個話不就完了。”


    “你不是忙嘛,所以沒讓人知會你。是誌國大夫公良修,下午得知你迴城了,來府上候著你。一直等到天黑不見你迴府,隻好先走了,說是明日再來拜訪。”


    “原來是他呀。”


    “你知他找你?”


    梁國婉轉警告鹹王的消息已經傳開,當此形勢之下,鹹王斷然不敢違背天子的意思,如此梁國一個小國分走大塊利潤,留給其他諸侯國的利潤必然更少,瓜分之下,誌國占不到便宜。


    公良修是個人精,以他的性格,眼見無利可圖,絕不會熱心來送妙計,而且眼下形勢,鹹國理論上無路可走,其多半是上門出餿主意的。


    想透這一層,百裏燕付之一笑:


    “沒什麽大不了的。走吧,睡覺去。”


    “去我屋裏啊?”


    周空問,臉上滾燙。百裏燕牽過她手說道:


    “趕了幾天路,又忙了一下午,我是給累壞了,再伺候你怕是力不從心啊。今晚陪為夫將就一夜,過幾日再補償夫人如何?”


    “隨你啊,我又不急。”


    周空臉紅說道,心裏美滋滋的樂開了花。


    周空過門見過家夥之後,性情漸有變化,少了些剛強,更多了幾分溫柔,提到房事鮮有抵觸情緒。


    記得過門行房當日,周空大腿之外竟還藏著把匕首,說是萬一哪天受辱,就用匕首割了對方的下體,當時著實讓百裏燕嚇了一跳。


    第二日早朝一切如舊,外朝結束後的內閣會商,鹹王、百裏燕均未提及昨夜之事。百裏燕則推說博源君不在,未得結果,就此敷衍了事。


    內閣散會後,高勳、諾一言二人追來詢問:


    “永興侯,博源君既去了柳湖,不如你我今日去柳湖見他如何。”


    高勳提議道,百裏燕搖頭說:


    “那博源君為人本侯甚為了解,此人吃人不吐骨頭,本侯當年正是被他訛詐。此番天子向我王施壓,博源君是誌在必得。昨日知我迴城突然出走柳湖便是要我等前去求他,倘若真去,你我可就上了他的惡當了。”


    諾一言這時說道:


    “可是不去,一直如此僵持著,諸侯等急了必然合力向大王發難。金雪狄人前來通商原本我王無上榮光,倘若處置不力引得怨聲載道,我國必淪為笑柄,顏麵何存呐。”


    “諾大人放心吧,各國若真發難,本侯自有應對之法。本侯今日還有安排,這就告辭了,二位大人請自便。”


    抬手略施一禮,百裏燕轉身離去,隻留下高勳、諾一言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高大人,這不像似永興侯應有之舉呀,本官怎覺得他瞞著你我什麽事。”


    “不錯,大司農從不會做無把握之事,我想他定是有安排,不便說罷了。走吧,先去國政監,真到各國發難時再說吧。”


    出廣淵殿,行至華台,魏琦正等候在此:


    “侯爺,兩位先生已到府中。”


    “嗯,隨我即刻迴府。”


    “不過,公良大夫也到了。”


    “是嘛,該來的終歸要來,躲是躲不過了,走吧。”


    “諾!”


    百裏燕不覺得公良修會出什麽好主意,同樣也不認為宗伯泰、趙安陵能拿出超過他二人眼界的妙計,因此他們三人多半都沒有更好的措施解決當下困境。


    匆忙趕迴侯府,喬郡主正守在前院等著:


    “你可算迴來了,兩位先生和公良大夫一早都到了,還以為要出什麽大事呢。”


    “瞧你嚇得,天塌下來有為夫頂著,要你瞎操心。”


    “這不是蓉姐姐不在嘛,我哪照顧得過來。”


    喬郡主噘著小嘴故作抱怨,百裏燕反笑她:


    “這下該知道有個大姐當家多重要了吧。”


    “哼,你就向著蓉姐姐,何時能多向著我。”


    “這還不容易,蓉兒最近趕不迴陔陵,要不就從了為夫如何?”


    百裏燕伸手過去,喬郡主閃腰躲過忙是退開兩步:


    “瞧你,光天化日沒個正經,真該讓小八好好教訓你。我可走了,母親剛迴來,忙等很呢,沒工夫理你,哼……”


    喬郡主轉身便走,曼妙的背影看的眼熱心燥。


    待其離去,百裏燕來到中庭,周空於前廳招待三人。不過公良修對周空心有懼意,他也不敢多舌。


    百裏燕而至,四人上前各自禮數,周空來到跟前說道:


    “我先走了。”


    “嗯,讓灶房備一桌便宴,今日不免要小酌幾杯。”


    “知道了。”


    外人麵前周空說話不多,仍然給人以強硬感,不免讓人產生不服管教的錯覺。


    待周空退走,百裏燕徑自落座,遂與公良修說道:


    “昨日公事繁忙,未及與公良兄相見,若有不周之處,還望還請公良兄海涵。”


    “在下非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永興侯言重了。”


    “公良兄深明大義,在下深以為敬。不知公良兄昨日前來所為何事?”


    “不瞞永興後,在下前來是為與穆尼使團交易之事,不知鹹王可有詳細安排?”


    “原本呢,我王是打算與諸侯同商此事,但有諸侯寸步不讓,有的則想占金雪狄人的便宜。正如閣下所見,諸侯與金雪狄人僵持日久各不退讓,我王也無辦法。


    而且梁國博源君已遞話我王,希望鹹國與梁國共同進退。既然天子都已發話,我王再想有所周旋,恐怕也很困難。公糧兄若是為此而來,本侯恐無能為力。”


    “鹹王毫無辦法,永興侯足智多謀,總不能束手無策吧。”


    “梁國索要一成五分的絲織品售額,兩成的織布,公良兄以為本侯如何有能博天子的臉麵。”


    “這麽多!”公良修雖是有備而來,聽到這個消息仍是吃了一驚,他接著又說:“這還怎麽分!”


    “是啊,絲織品僅梁國便分走一成五分,剩下的八成五分要由誌、晉、鹹、衛、燕、歧、長孫七國來分,其中長孫絲織品占總額的三成還多,歧國、燕國絲織品合起來也不少,加上你誌國、晉國、衛國的錦和緞,天子是要我鹹國去喝西北風去!”


    絲織品是大類,包括所有絲織產品和上中下三品在內的絲織物,博源君張嘴一成五的售額,其實囊括了梁國上中下三品所有各類絲織品在內。


    這意味著長孫國下等絲織品的產量占中原上中下三等絲織品總量的三成還多,而市場需求以次級品為主,上等品為輔,並非所有階層都能消費高級商品,因此普通和次一級的商品是市場主要需求的對象。


    而長孫國的次級絲織品需求量巨大,躺著就能掙錢,多少而已,如此無疑加劇了其餘諸侯國出貨的壓力,即便鹹國忍氣吞聲自認倒黴讓出全部絲織品售額,依然無法調和衛國、誌國、晉國、歧國、燕國四國出貨需求。


    至於兩成份額的棉布,梁國產棉雖少,其織機的發達催生了大量官營的織布作坊,通過進口孫國、徐國的棉花和官府規模化生產,在永興城興起之前,梁國一直是上好棉布的淨出口國,如今鹹國織機先進,甚至還有蒸汽動力驅動的織布機,不僅棉布更為精細,棉布產量十分之大,成本低,讓出兩成份額倒也罷了。


    但棉布的利潤畢不如絲織品,當下一匹上等絲綢所得黃金是棉布的四十至五十倍,產量雖少,卻是真正的暴利商品。梁國既要棉布還要絲織品,等於收割了大宗商品利潤最豐厚的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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